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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很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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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后面快憋死了。方枪枪用手撑大毛衣领子,推到鼻子底下,露出嘴巴,我才喘出一口气。
我在毛衣后面感到很安全,于是不动了,就那么没头没脑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
    李阿姨开口说:你就耗吧,没人帮你。
    我也无所谓,就这么耗着。
    李阿姨走过来捅我,骂骂咧咧。她的手指像金箍棒一样硬,我忍着疼不吭声。她看不见
我,我就不怕她。她把我拖伤员一样拖到一旁,隔着毛衣敲着我脑门说:什么时候想通了什
么时候继续,要不就在这儿站一天。
    我从毛线缝中看到老院长推门进来,他朝转身相迎的李阿姨使劲招手,意思不要惊动。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指点李阿姨把扔在地上的棉袄给我拦腰扎上,免得着凉,然后蹑手蹑
脚走了。
    李阿姨的脱衣舞会结束了。尽管舞男差点意思,没能一脱到底,她仍然获得了很大快
乐。接下来她带领全班小朋友上图画课时声音无比耐心心胸无比宽阔。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哑
哑地响,她宣布自己画了一个红太阳,放着光的。又画了一朵向日葵,有一只只花瓣、瓜
子、枝叶。她给全班小朋友发了纸,让他们依葫芦画瓢。她沉重的蹄子声从东响到西像一头
大象在教室蹒跚漫步。她的身影能遮住天上的太阳,当她经过时,已经一团漆黑的方枪枪眼
前仍会为之一暗。
    蒙面大盗方枪枪靠着热乎乎的暖气睡了片刻。他有一些屎要拉还有一点尿要撒,他既不
声明也不盲动,像有信仰的人苦苦磨练自己的意志。一直坚持到全线失守,肉体崩溃。
    这一刻真是舒服之极。好像特务当场引爆毒气弹,恶臭弥漫。
    一张女孩子的脸贴在窗玻璃上定着眼珠儿往寝室里瞅。她的两手张开巴掌撑在脸旁,从
后面看这女孩子似乎想在玻璃上扒出一个能探进脑袋的洞。
    这女孩子出现在寝室门口,每一个摆臀迈腿都放大减慢到极至,轻轻落下不出一点声
音,像皮影戏上的木偶走着一顺儿就进来了。她的谨慎其实是多余的,阿姨们带着大队孩子
正在外面的院子里活动,寝室内外并没有人防碍她。她只是遵循保育院孩子的习惯做法。这
是孩子们自我发明的一种独特舞步,当他们要背着阿姨干点什么时都要如此行走。这女孩儿
手舞足蹈的走了几步后,像踩住地雷一脚定格手也一前一后分别停在半空,机警地左右一
看,接着一阵风似地向我们刮来。她在奔跑中恢复了自然,笑容也像把折叠扇一抖全开。
    陈南燕跑到妹妹床前一个急刹车,转体九十度:你怎么又尿裤子了?
    陈北燕听见姐姐问,抽抽搭搭哽咽,怨恨地看了眼并排坐在另一个被窝里一脸无耻的方
枪枪。
    她性格内本来就缺坚忍不拔这类品质。意志的培养需要环境,挨着方枪枪就好比邻居住
着位歌星,一天到晚唱,不想学耳濡目染很多歌也会哼了。这也如同过马路,人家正思想斗
争激烈决心遵守交通规则,旁边有人不管不顾抢先一步冲过去等于就是开了禁不跟上都好像
吃了亏。
    今天就是这样,北燕憋得好好的也就是画向日葵有点分心,方枪枪在那边又拉又撒数他
痛快,一秒钟之后北燕也就失控了。被方枪枪传染的孩子不是陈北燕一个,还有两个女孩一
个男孩也闯了红灯。现在都没精打采光着屁股坐在被窝里,散布在寝室东一个西两个。
    讨厌。陈南燕白了方枪枪一眼,掀开被子看了眼妹妹赤裸的腿。问她:你的裤子呢?
    陈北燕伸出脖子往两边暖气上找,用手指了指:那儿呢。
    陈南燕跑过去,抱着烤得硬梆梆的一对假腿似的棉裤回来。
    我的棉毛裤袜子还在暖气上呢。北燕说。
    陈南燕又跑了一趟。
    床在暖气跟前的张燕生叫道:阿姨不让。
    另外两个女孩也掉头看陈南燕。
    陈南燕眼睛望天绕到他床前。张燕生无畏地瞪眼睛又嚷:阿姨不让自己下床。
    陈南燕一把掐住男孩的脖子,作凶恶状:再嚷我就掐死你。
    张燕生声音憋在喉咙里、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南燕,脸和眼睛都红了。
    陈南燕得意地往回走。
    张燕生在后面哭咧咧地说:我告我哥打你。
    陈南燕头也不回:你哥打不过我。
    陈南燕扶妹妹站起来,手撑开裤腰让她瞅准了往里迈,一层层穿好,顿顿,露出脚丫。
然后又让她躺下跷起腿,手连胳膊一起伸进去把缩在里面的棉毛裤毛裤拽出来,抿起棉毛裤
腿把袜子套上。
    穿完袜子,她把妹妹头上松了的皮筋揪下来,重新给她梳头。只见她一手拢发、一手绕
皮筋里外三翻麻利儿就扎好一个抓鬏。两个抓鬏扎好后,她抬起妹妹的下额笑眯眯端详。
    她把妹妹抱下床,一手牵着,晃着另一手小巴掌环顾四周讲:小孩,谁告阿姨,五个手
指头印儿。
    陈南燕威严地正要走。
    我告。方枪枪在一旁说,伸出脸蛋:你打我吧。
    陈南燕只是一笑,并不理他。
    阿姨!方枪枪提高嗓门,光着屁股一下站在床上,朝窗外喊。笑嘻嘻地看陈南燕。
    陈北燕气愤地瞪他一眼:别理他,贱招。
    陈南燕拉着妹妹,走到他床边。方枪枪捂头等待着。
    陈南燕没用手碰他,只是盯着他的小鸡鸡好奇看了会儿。
    说:你下来。
    方枪枪咚一声跳下地:我下来了。
    陈南燕跑去把李阿姨的座椅吃力地搬到窗下:你敢到这儿来吗?
    方枪枪大摇大摆走过去:我来了,怎么啦?
    你敢上去吗?
    我上来了。
    方枪枪刚爬上椅子,还没转身,陈南燕也爬了上来,两人腿挨腿地站在椅子上。
    方枪枪看到满院子的小朋友和阿姨,刚想往回缩,不料身体一高,被陈南燕蹲下一抱送
上窗台。
    窗台很窄,半脚宽,方枪枪只能贴在玻璃上身子也转不开。你抱我下来——他瓮声瓮气
地嚷。
    陈南燕早跳下椅子,忙不迭地把椅子娜开拖回原处,姐妹俩站在一旁咯咯笑。拍手叫:
傻小子下不来喽。傻小子登高望远喽。
    姐妹俩笑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响,没声了。
    哎—哎一,方枪枪喊屋别人。张燕生和那两个女孩走过来,仰脖儿看他,一声不吭,聚
精会神吃手指头。
    下不来了。方枪枪带着哭腔拆说。展开双臂更大面积拥抱玻璃,一个浓墨重彩的“太”
字深深印在夕阳中的窗上。
    我像一枚特大剪纸贴在窗户上,活生生的,逼真得令人作呕。窗外也聚起了一堆儿吃着
手指头看我的小朋友。
    我看到还有更多的孩子停下正玩的游戏从远处往这儿跑。
    李阿姨背对着我和人说活。她也将跟快转过头来——站在她对面的中班阿姨已经看见了
我,惊奇地扬起眉毛,嘴唇加快了蠕动。我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李阿姨
脸都气歪了,大步向我冲来,狂乱地挥舞长臂,嘴张得能塞进她自己的拳头。
    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妨碍了我们认真交流。她的怒吼像一只蚊子嗡嗡哼唧,我觉得自
己惹急了一个哑巴。看到一个残疾人那么生气,我十分内疚。我不懂也没法向她解释我的处
境,没有谁想当海族馆里那些露着肚白贴在水箱上爬来爬去的两栖动物。我不好意思地朝她
笑笑,她一定把这当作满不在乎和公然挑衅。有一阵儿,我绝望地想往上爬,伸手去够上面
的窗棂。她在外面猛拍玻璃,似乎想把我震下来。我从来没那么近看一个人,玻璃还有某种
程度的放大,李阿姨的舌苔很厚,少颗糟牙,上唇有一排胡须——她不见了。
    至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在那样窄的窗台上转过的身。也许是对李阿姨的恐惧使我克服了困
难,超能发挥——我只想在她到前离开窗台。此举是个错误。圆滑一点的做法应该是原汁原
味儿留在原地,这样李阿姨驾到,也会一目了然:罪不在我—非不为此实不能也。
    张燕生和那俩孩子也在一旁推波助澜。跳着脚齐声减:跳!跳!
    我简单目测了一下离我最近的床,纵身鱼跃,差点扑了个空。好在本人弹跳力还成,也
有股拼它个鱼死网破的冲劲儿,一个狗抢屎栽进床里,当场流下一摊涎液,小腿迎面骨磕在
床栏上一阵令人昏厥的巨痛。我哭了一声就意识到这不是时候。含悲忍泪慌张下床,一瘸一
拐往自己床上跑。一个拖着伤腿的小战士能跑多远。跟看快到床了,一只大手把我按在半路
上,惊恐回头——李阿姨。她也有点过,逮个孩子嘛,还用擒贼似的撅起人家一只胳膊反扣
人家双手。
    审问完全是胡乱逼供。审的和被审的都有点歇斯底里,证人做的也全是伪证。我哭一
阵,说一阵,激动得浑身颤抖,为自己极力辩解但只会说三个字:我没有。我甚至没提陈南
燕的名字,压根把她和本案当作两回事,一个是玩,一个是闯祸,可见逻辑思维一点没有。
张燕生等现场证人眼中看到的也是一件件孤立的事件,只会描述给他们印象深刻的景象。那
就是我如何像壁虎趴在窗户上。更糟糕的是,这些伪证专家一旦记忆出现空白,就虚构。一
个人起头,其他人添枝加叶,越说越乱。最后整个事情变得荒诞不经。要相信他们的说辞,
我就是——神仙。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李阿姨此刻也感到世界观受到冲击。她伸开两臀恳切地求饶:停一下
停一下,都不要讲话,一分钟——让我整理一下思路。
    就是说,你从这把椅子起飞,一路飞,然后落在窗台上——下不来了?唐阿姨先恢复了
理智。她从寝室门口老李的座椅量着步子向窗台走,边走边问。走到窗前对李阿姨讲:整
10步。
    是么?唐阿姨歪头问我。
    是。
    是么?唐阿姨大声问其他孩子。
    是。
    是么?唐、李两阿姨齐声问我们大家。
    是!我们的肯定并不是肯定起飞这件事,而是肯定阿姨念的那个字确实读“是”。
    唐阿姨走到椅子前,转向我:你再飞一遍。
    李阿姨从二楼提下陈南燕当面对质。陈南燕一进门还没开口先哭了。同时押到的陈北燕
也在一旁抽抽嗒嗒哭起来,泪已哭干身心交瘁的方枪枪又陪着掉下眼泪。他们像一干共犯公
堂相见,惺惺相惜,面面垂泣。方枪枪甚至有点喜欢这场面,共同的遭遇使他和陈家姐妹挨
得更近了。
    一时间他忘了自已的苦主儿身份,只想和人家同样下常阿姨们这次严禁孩于们主动招
供,自己提问题。一个问题先问陈南燕,后问方枪枪,再传唤证人,所有人只须回答“是”
或“不是”。为什么“不是”不必多嘴。
    方枪枪不知不觉模仿陈南燕,从模仿她的姿势到成为她的应声虫。陈南燕说是,他也说
是,陈南燕说不是,他也不是。陈述客观环境时这么点难以令人察觉,只显得事实清楚毫无
争议。审到后来牵涉到较多个人行为,李阿姨发现方枪枪在人称关系上的混乱,应该使用第
三人称时方枪枪也使用第一人称。譬如:陈南燕说:“我掐他脖子”“我搬了椅子”。方枪
枪也说“我掐他脖子”“我搬了椅子”。
    他这么说并无意替陈南燕开脱,只是迷恋陈南燕说“我”时那个字的发音和由此包含的
身份感。似乎“我”字是个复数,像“党员”“同志”或“群众”可以容纳两个人。
    阿姨若用陈南燕名字代替人称指谓问他:“是不是陈南燕搬的椅子?”他就能明白回
答:“是”;但再借用人称强调:“到底是谁搬的椅子——她还是你?”他又湖涂:“我”
再后来,方枪枪这种人称颠倒发展到公开用第三人称指称自己:“他是自己走过去的。”
“他没穿裤子。”等等。
    唐阿姨先发现方枪枪这种不对和陈南燕之间的联系,方枪枪的一个纯粹女孩子的拢发动
作引起了她的注意。接着她发现方枪枪一直站着丁字步,姿态几乎和他对面的陈南燕如出一
辙。这两个孩子脸上挂的泪珠多少、下滴速度以及吸鼻涕的频率乃至呼吸次数更是惊人一
致,一个如同另一个的翻版。唐姑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下同意了老李的判断:方
枪枪这孩子思想很不健康。
    她插到两个孩子之间,挡住陈南燕,厉声对方枪枪说:方枪枪,你要端正态度。
    我用陈南燕的声音小声说:错了,下次改。
    这期间发生了一场混乱,用阿姨们的话说,一个误会。三堂会审还没完,到了晚饭时
间。李阿姨去给其他小朋友开饭,留下唐阿姨一人在寝室里结案。逐一批评教育涉案小朋
友,一个承认完错误走一个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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