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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为了抛却这种“悲哀”,寻求家居的欣悦,次年他们便急不可待
地搬入了一处“二楼二底”的住宅。第三年,则再次乔迁到一栋三楼的房子
里,据说环境条件较前两处有大大的改善,有了阳台、壁炉、浴室、卫生设
备等等。然而,梁实秋肩负养育家人的重任,却不能在此家居环境中安度稍
息。真如、徐家汇、吴淞是一个“大三角”,他每天要坐电车、“野鸡汽车”、
四等火车赶三处地方教学,整天奔波,所以“每天黎明即起。。”就这样,
在上海三年,他们搬了三次家。
1930 年夏,梁实秋因为接受青岛大学聘约,移家青岛后一住四年。在此
地,他们仅仅搬过两次家。先是在鱼山路4 号一处“四楼四底”的房子里,
离开汇泉海滩很近。次年便搬定到附近7 号的一个新楼里,“四上四下,还
有地下室,前院亦尚宽敞”。在客居者的建议下,房东父子很快就在院内植
下了樱花、西府海棠、苹果等花木,这使梁实秋夫妇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
象。而数十年后轰动世界文坛的《莎士比亚全集》的翻译工程,便也在这样
优美而惬意的家庭中启动了。
我以为,在20 世纪以来的新文学作家中,梁实秋先生可能是对自己的家
居环境最为在意的一位。他后来就曾不止一次地自诩道:“关于居住的经验,
我的一份是很宏富的”(《平山堂记》),“讲到住房,我的经验不算少”
(《雅舍》)。其原因概之有二:一是从小生长于北京平栏胡同(后改称“内
务部街”)20 号这个“北平的标准小康之家”(《岂有文章惊海内——答丘
彦明女士问》),因而于家居有讲究的传统,并演而为人生洁癖(梁氏所写
《疲马恋旧秣,羁禽思故栖》一文,即系怀念其北平旧家之作);二是建立
在自由恋爱基础上的“和谐的家庭”所宜需。当年,他们夫妇孤悬沪滨,只
能在上海屋檐下的“一楼一底”式的胡同房子里过日子时,因为凤凰于飞、
琴瑟谐和,所以颇能安贫乐命:“我们虽然僦居穷巷,住在里面却是很幸福
的。季淑和我都同意,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自己的家更舒适,无论那个家
是多么简陋、多么寒怆。”(梁实秋《槐园梦忆》)
1934 年7 月至1937 年6 月底这整整三年,梁实秋是携妇将雏地同双亲
一起,在北平内务部街20 号的祖居内度过的(梁氏生于此院西厢房,15 岁
时随同长辈一起移居大取灯胡同7 号,1934 年 7 月迁回)。因为抗日战事
日迫, 1938 年秋冬之交,梁实秋孤身一人由汉口出发,“从此入四川,与
季淑长期别离六年之久”。于是才有了本文开篇在“大后方”的重庆主持《中
央日报·平明副刊》而“惹是生非”的一幕。
由此迤逦说来,青岛的“红瓦绿树”同梁氏也非无缘,只不过他所赁居
的“四上四下”却不是德国人所造,而是当地一位铁路局职员“以其薄薪多
年积蓄”(梁实秋《忆青岛》)而成,房东和房客原来同属于劳动阶级。因
此,“罗逊”之言虽然事出有因,却是“查无实据”。
经过了抗战期间六年的夫妇暌别,梁实秋对于离乱生涯有了不堪回首的
痛识:“在丧乱之时,如果情况许可,夫妻儿女要守在一起,千万不可分离。”
因为有此一段经历,所以,梁氏夫妇为了“不愿别人再尝这个苦果”,往往
遇有机会,便会向人说教上述这节教训,供人鉴戒。由此也可看出梁氏夫妇
的一片仁爱之心。当然,这是后话。
梁氏38 岁以后的文章,虽然还时以“雅舍”为标目(如《雅舍杂文》、
《雅舍怀旧》、《雅舍谈吃》和《雅舍译丛》等,形成系列作品),但是实
际上,其家居的变迁也还有些不可不说的故事。
中年以后的梁实秋,在营造家居环境方面的最大的手笔,莫过于在到达
台湾以后,断然放弃台湾师范大学提供的台北市云和街11 号的日式宿舍。他
是于1952 年夏天迁入此地的,尽管多处地板软塌,格局也不方正,尤其要命
的是雨后积水便状若“水牢”,但是此屋此房仍令同人有“豪门”之叹,以
致于“倏迁者”甚众。考虑到原屋潮气对夫人的健康不利,1958 年夏秋,梁
实秋先生接受朋友的建议,毅然决定买地建屋。
1959 年1 月迁入安东街309 巷的梁宅,虽仅占地130 余坪,但因为设计
图纸出于梁氏伉俪的手笔,所以格局上别具匠心:一则“房求其小,院求其
大”;一则“一联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中间一间起居室,拉门两
套虽设而常开”。据说,梁实秋先生在墙上索性打定了一排书橱,并就此题
名为“雅舍”。至此,先生才正式成为完全独立的拥有“雅舍”产权的“主
人”。此与当年在北碚启用“雅舍”之名,正好相隔了20 年。
后来梁实秋夫妇于此台北“雅舍”一气居停了13 年,直至1972 年“卖
房子结束破家”,于当年5 月26 日移居到美国西雅图的女儿女婿处。这是梁
氏平生居留时间最长的一处房子,他在此潜心著译,教书育人,一天天地被
日子“打发”(参阅《十句话》,见《梁实秋文坛沉浮录》),卒至功成。
可是,梁实秋先生在落笔写作《槐园梦忆》时,却将自己在安东街所建
的住宅,目为“经营了多年的破家”,这种一反梁氏生平“爱庐观”的说法,
实在令人惊异。于是我们可以见出梁老晚年所有的那种家园荒芜、此生何寄
的身世之感。然而,据梁实秋先生在《槐园梦忆》中追述,他萌生“身世飘
零之感”的地方,并不是在别妇离子的重庆(尽管他在《雅舍》中也曾说过
“似家似寄,我亦分辨不清”一类的话,但依我之见,那无非是“壮年言愁,
再上层楼”之意),而是在1949 年1 月1 日以后家人团聚的广州。当日,他
们家住在国立中山大学一处名唤“平山堂”的宿舍楼。
对此居停,梁先生自有《平山堂记》一文记其实。据说,当时他享受的
是“二房一厅”的待遇——“所谓二房一厅者,乃屋一间,以半截薄板隔成
三块,外面一块名曰厅,里面那两块名曰房”。使用面积虽小,但当日梁氏
对此屋却大表满意:“因房屋甚为稳定,全不似海上之颠簸。”以致于有“突
兀广厦,寒士欢颜”之句,来表述自己的欣悦之情。
然则将中年时代对平山堂住地的“私心庆幸”之心,换为晚年时期的“身
世飘零”之说,这中间正反映出梁老先生当时心态的重大转折。正是在这样
的心境之中,当年落成时“不亦快哉”的、后来夫唱妇随十余年的“雅舍”,
也就变成了不堪回首的“破家”。尽管他在到台湾后续写的《雅舍小品》中,
曾经有专文给予“台北家居”以好评。
然而,当我们知道于1974 年8 月9 日写毕的《槐园梦忆》,正是在他的
青年爱侣兼老年良伴谢世四个月的日子,那么,我们大概也就再也不会惊疑
于老先生心境的遽变。
现在,我们的话题该回到由重庆市北碚区地方志办公室李萱华先生所编
的《梁实秋与雅舍》一书上来了。所谓“雅舍”之名,源起于合住者、其清
华大学同窗吴景超的夫人龚业雅的名字。梁先生后来解释道:“。。我和他
们合资在北碚买了一栋房子,其简陋的情形,在第一篇小品里已有描述。房
子在路边山坡上,没有门牌,邮递不便。有一天晚上,景超提议给这栋房子
题个名字,以资识别。我想了一下说:‘不妨利用业雅的名字,名之为雅舍。’
第二天,我们就找木匠做了一个木牌,由我大书‘雅舍’二字于其上。雅舍
命名,缘来如此,并非如某些人之所误会,以为是自命风雅。”(《雅舍小
品·合订本后记》)
《梁实秋与雅舍》是淡淡雅雅的一个小32 开本,共113 页,内容是十分
丰富有趣,而且有着极富的人文含量的。该书分为“雅舍的由来”(8 篇)、
“雅舍风趣录”(11 篇)、“雅舍在哪里”(5 篇)和“附录”(6 篇)四
个部分。编者在本书《前言》中介绍该书的由来道:
随着《雅舍小品》的问世,“雅舍”之名已蜚声中外。凡读过《雅舍小品》的人,
都在议论“雅舍”,寻找“雅舍”。然而,“雅舍”在哪里?成了当今海内外文坛上的一
个谜。笔者从1980 年开始寻找,历时8 年没有着落。1988 年,台湾女学者丘彦明专程来
访,到了北碚,无处寻觅,只得扫兴而归。1989 年,承老舍夫人胡絜青先生回忆,勾画
了一份“雅舍”位置示意图寄来。根据这个示意图,在1990 年调查“陪都遗址”时,经
过反复核实论证,终于在梨园村找到了“雅舍”。
“雅舍”现今住着五家人,门牌编号为梨园村47…51号。其中48…49号为梁实秋住
房,50 号是“雅舍”客厅,后房为吴景超与龚业雅的居室。“雅舍找到了”!消息传出,
成了文坛上一大喜讯。。
“雅舍找到了”!然而,问题随之也就来了。这处在抗战中“曾有过许
多次文化人的聚会”,“留下了人们数不清的足迹”,“记录了50 多年前那
段不寻常的岁月”(1993 年9 月 18 日《团结报·编者按》)的人文名胜,
当时却已面临重庆市“旧城改造工程”中挖掘的灭顶之灾。
于是,以舒乙、李萱华、林海音为代表的海峡两岸人士,通过多种途径
为此发出了:“雅舍不能拆毁!雅舍必须保留!救救雅舍!”的紧急呼吁。
冰心说:“雅舍因为进入了文学作品而不同凡响”,舒乙更在发表于《团结
报》上的《寻找“雅舍”》一文中,饱含激情地论证“雅舍应该长存的价值”
道:
最近,我看见了雅舍,大喜;知道雅舍不久将被拆,又一惊。
这一喜一惊感染了我周围的文艺界朋友们,大家无一例外地对雅舍的命运表示极大
的关注。
。。
我盼着雅舍的长存。
在那小小的六间房里,生活过一位爱国的现代文人,他写得一笔好文章,虽然条件
既简陋又艰苦,可是他却生活得很愉快。由六间房间中飘出的散文,成了坚韧不拔、自信
乐观、潇洒和情趣的化身,为那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代刻上了可纪念的注解。
如今,“雅舍”终于在各界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被重庆市政府确定
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供人们流连瞻仰。当然,我们更可以藉助《梁实
秋与雅舍》一书的插页照片来神游“雅舍”,先睹其“天然妆,淡淡样”的
民居风貌。
“茅舍数楹梯山路,只今兵火好栖迟”(陈延杰《题彭醇士〈雅舍图〉》)。
梁实秋先生旧居的“雅舍”,没有随50 余年间的天灾人祸灰飞烟灭,而是在
四年前适时地重现人间,并卒能唤得乡亲父老们的珍视保护,真可谓是人间
奇迹。——面对如此真实,一种强烈的感觉贯注到笔者心头,并且让我久久
消抹不去:“雅舍”在这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中,始终蒙尘不语,莫非是
默有所待耶?——它似乎在等待着历史天平的校正,期待着民族理性的复
归,进而要在重重阶梯之上,现身说法,以陶冶吾土吾民的精神情操,并誓
将这片曾几何时弹痕累累、伤痍历历的土地,迎送到海清河晏的新世纪。至
于说对文坛清平氛围的眺望,对昔日主人洗冤辩白的凝视,好像还是其终极
关注的余事。
呵,一座寻常的“雅舍”,其间的因缘,莫非真有不可为外人道的不寻
常在?
(1997 年4 月19 日,定稿于雁斋)
《卢冀野评传》
卢冀野(1905—1951)原名正绅,后自己改名为前,字冀野,号小疏、
饮虹,别署饮虹园下、冀翁等,南京人。原是中国现代史上有相当影响的学
者、刻书家和藏书家。但是,才过去不到半个世纪,他的风光和豪迈就似乎
被他的乡亲们忘却了。
我在为《南京的书香》一书写作《卢前和“饮虹簃”》一篇时,偶与金
陵止水轩主人薛冰谈及,方知本地的古籍出版社早在两年前就出版有《卢冀
野评传》一小册,亟商借归来,快览一过。此书在经眼前居然未曾听说,本
地书店也未见经销,允为怪事。打开版权页,方知是江苏古籍出版社在1994
年11 月出版的,共165 页,凡11 万余字。
《卢前和“饮虹簃”》一篇成稿后,《卢冀野评传》也就璧还了。但心
中颇愿自藏一册,正不知是辗转向该书作者朱禧先生索求一册签名本好呢,
还是到古籍出版社向熟人讨要一册样书来好?踌躇未决间,今春的一个下
午,在南京师范大学校门旁的宁海路书摊上“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