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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八日。
我们进入一个空无一物的大屋子,据说原来是所学校。
说是学校,远没有日本的学校那样设备齐全,只是有三四间空房子而已。
泥土房间内铺上了崭新的地板,可能是建筑班的人铺的。
说是我们将在这儿驻扎一个月,曹长甚至通知我们,要订阅《朝日新闻》或是《每日新闻》的人,一律到他那儿登记。想到能驻扎一个月,我们个个兴奋无比。
我上了战场后,嗓子老是出问题,不是疼痛难忍,就是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因为空气太干燥,还是因为空气中的尘土过多。
因为没有风,气温再低也不觉得冷。这种温度下,再刮阵风,就会觉得寒气逼人了。白天,阳光普照如温暖的四月。也很少下雨。说到雨,我来支那后只遇到过两场:一场是十月份进攻北支那时,另一场是十一月份刚刚到中支那时。
部队发给每人菠萝罐头和苹果。打开罐头一看,果汁早就结了冻,我们只好嚼果汁而不是吸果汁。苹果也冻住了,一点甜味都没有。
磁县的支那人对我们没有丝毫的敬畏,害怕之意,相反倒抱着一种轻视的态度。我们都觉得这里的安抚工作是不是做得过于周全了。
看来不让他们先尝尝拳头的滋味,是达不到安抚的真正目的的,这块土地上居民的态度,我们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们张嘴就是钱。洗一件汗衫要五钱,十根一尺左右的木条要十钱。自己跑来说帮我们忙,干完活就伸手要钱。挑一下行李也要报酬,总之,只要劳他们动了手,你就得付钱。他们张口闭口都是钱,不由得令人生厌。从他们身上丝毫找不到战败国国民所特有的羞辱感,只要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街市热闹依旧,根本不受我们部队进驻的影响。道路上满是尘土,让人怀疑要是下一场雨的话,会不会比水田还泥泞。支那人就在这样的道路上卖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奶糖等,他们似乎认定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赚钱机会,趁机漫天要价。
独轮车〃吱吱咯咯〃地通过尘土飞扬的道路。
街市人来人往,充满生机。新开张的小吃部、五金店,像内地的夜市一样,在道路的两边排开。
我们宿舍旁边有座孔庙。占地面积大得惊人,但并无庄严感。外形和小学课本插图上的孔庙毫无差异,庙门口挂着一块金色的匾,上面写着〃孔庙〃两个大字。有着三重屋顶的大门上挂着〃道贯今古〃、〃德配天下〃两块匾。孔庙的屋顶覆盖着青色和黄色的瓦,上面装饰着狐狸与兵卒的石像,非常精美。田中半夜爬上屋顶,偷下狐狸与兵卒的石像。这之后,田中常常会出神地盯着那些古董,满脸陶醉的神情。
我们中队在后面的空地上设了一个相扑常二月十一日。
我必须到北门去站岗。
北门建得巍峨而雄壮,过北门得像走迷宫似的,绕过三道关,可以想见要攻打这个城门是多么的不易。城墙有日本的三层楼房那么高。走出城门就能看到贮满水的护城河。
苍天下,茫茫的大地上只见城墙透迤。手拿警棍的保安队巡警和我们部队的哨兵,两人一起检查进出城门的支那人。
这些巡警一查到支那银行的纸币就全部没收,根本不补发给他们朝鲜银行的纸币。但在邯郸的时候,那儿的居民就不愿意要朝鲜银行的纸币,而要我们手中的支那银行发行的纸钞。
磁县的居民毫不吝惜地扔掉支那银行的纸钞,用起了朝鲜银行或是日本银行的纸币,似乎觉得这才是自己一直在使用的货币。
城门上面宽的地方有九米,窄的地方也有五米多,足够人骑着马驰骋。城墙也有五米多宽。
保安队的巡警们就住在第一、第二道门之间,那儿就是他们的家。
磁县可能是这一带的中心地,白天人如潮涌,不比京都的京极(京极,地名,日本京都的繁华地带。)少。但人人都穿着藏青色或是黑色的肮脏的支那服。
有的人赶着驴子拉独轮车,有的人吆喝两头毛驴拉着满载棉花的两轮车。在满是灰尘的街上,有人在卖馒头、糖果、肉包、杂货等物,还有人在买这些东西,真是人山人海。夹杂在里面的还有一间挂着〃甜点俱乐部〃的日本人经营的年糕赤豆汤馆和一间军用小卖部。
二月十六日。
有一天,我被派往旅团司令部当警卫。司令部设在城墙附近一个大民房内。我们住在旁边的民房里待命。这户人家有主妇、孩子和一个年轻姑娘。姑娘有十七八到二十岁的样子,长得并不算十分出色,但在我们这些好久没见过年轻姑娘的人看来,已是相当俊俏了。主妇白天主要是为孩子们做做肉包子什么的。
晚上轮到我站岗。清冷的月光照在透迤的城墙上。城墙边有一潭湖水,能从笼罩着湖面的水汽中隐约望见对面矮小的城门。我站岗的地方有一棵光秃秃的树,我靠在树上眺望着月光、湖水和城墙。步枪顶端的刺刀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马棚里传来马的嘶鸣声。多么明亮的月亮,多么幽美的景色啊!浮云像丝绵一般从月亮旁飘过。
我的思绪也随着浮云飘往了我的故乡。
一想到这月亮也照着我的故乡,我故乡的人们也在眺望着这月亮时,就觉得这是多么神秘而不可思议啊!同时也感觉到了宇宙的空渺无垠。相对于宇宙,我们做的事情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月亮总会引人伤感,看着月亮,我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情,淡淡的哀伤渐渐浮上心头。
湖面的水蒸气袅袅升起,又消失在空中。月亮穿过水汽倒映在湖面。远处野狗的吠叫声,更加深了寂寞的感觉。
黑色的小猪像老鼠一样悉悉卒卒空过湖边。
我站在那儿望着这寂静的景色,不由得触景生情,怀念起了故乡。
二月十七日。
站完岗回宿舍后,又去参观了寺庙。
今天不比往日,刮起了大风,风卷着沙土迎面扑来,让人无法睁眼。
寺庙建得很古朴,上面有〃清朝道光〃的字样。庙门的屋顶又宽又重,穿过庙门,走过圆形石桥,就来到了正殿。正殿里面安放着支那特有的与真人一样大小的雕像。
不知为何,今天一整天都觉得坐立不安,心神不定。把席子铺在向阳处,躺在上面继续我的故乡梦,昨晚的月亮至今还留在我的心坎上。
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重归故国,我就陷入深深的乡愁之中,啊!无法排遣的乡愁。
特别想家的时候,我常常会有这种冲动:想一刀挑死支那人,听他们的惨叫声,或是一枪打进支那人的身体。那样心里或许会舒服些。
原定要在磁县驻扎一个月的,但随着战线的扩大,我们也不得不向前进军。
应该是下午两点出发的,临时改成下午七点乘火车出发。
不用步行,真是太妙了。
今晚月亮没出来,四处一片漆黑。车站上,压缩饼干、大米、酱油堆成了小山,宇都宫联队的哨兵站在一旁看守,抓到前来偷窃的支那人,就绑在树上拳打脚踢。支那人满脸鲜血,痛苦地哀叫、求饶。
在昏暗的空地上,一些戴着白色臂章的苦力,一一、二、三、四、五……按顺序用日文编上了号,好像共有四十八人。
从守卫营那边又传来了〃哼!混蛋〃的责骂声和殴打声,紧接着的是支那人的哭喊声。看来这些宇都宫的士兵相当憎恶偷东西的支那人。
我们看到黑乎乎的火车开始喷蒸汽了,靠蒸汽居然能推动这么沉重的车身,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啊!
两个半小时后,火车停靠在彰德车站。这个地方看来不小,车站也很大,车站前有一个日彰宾馆,很显然是临时改造的。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人下了火车就走进宾馆,看来勇敢的日本市民也跟随到彰德了。
我们从车站出发走了五六百米,来到城内找宿舍,在一条巷子的两旁排列着很多砖瓦房。我们中队就要宿在这儿。
我们挨家挨户地敲门,用中文喊着:〃开门!开门!〃却无一人给我们开门。最后我们就用十字镐砸门,结实的门却纹丝不动。费了好大劲冲进去一看,只见一个老头吓得哆嗦成一团,其他人早不见了踪影。
可能我们在门外大喊〃开门〃的时候,女人和孩子趁机溜了,但这家的房子没有后门,他们是怎么逃走的呢?难道从屋顶上逃走不成?
我们大骂了老头子一通:〃你这死老头子!我们没想害你们,你倒让我们费这么多功夫!〃随后就走进房间躺了下来。
最近供给的食品、日用品,用都用不完。在警卫队的话,可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们各自吃得饱饱后外出。
二月十八日。
彰德很大,特别是白天,人多得像在赶集。我们乘的人力车从后城门出了城。广漠悠久的大地上绵延着高高的城墙,这是在大陆才能看到的风景,像电影上的画面一般雄伟。
壮观。
城外的火车站前妓院林立,可能有三四十家。大都是朝鲜妓女。不知为何今天特别想找个妓女。我们五人看中了一个妓院,觉得那儿可能有美貌的妓女。谁知进去一问,一下子找不出五个妓女,我们只好返程。坐在人力车上,想想幸好没找到妓女。
二月十九日。
但这一天外出的时候,我还是走进了妓院。
最近可能是太轻松了,晚上常常难以入眠,我想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了。
我找的朝鲜妓女长得很漂亮,但显得很无知。
一小时三日元。
她有一个手提收音机,随着音乐给我跳起舞来。欣赏着熟悉的音乐和舞蹈,我觉得很愉快。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嫖妓行为,我就后悔不已,那感觉如同身体被淤泥玷污了一般。我的体内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厌恶,真想往自己肮脏的身体上狠狠唾一口唾沫。
现在士兵的心境和当时他们在南京军政部时的相差甚远。在南京的时候,人人都认为取得了胜利,个个兴高采烈,充满活力,现在的士兵们已失去了往日的朝气,每天唉声叹气,士兵内部弥漫开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早就失去了原来那种紧张感。
要想让士兵们恢复原来的干劲是不可能的了,失去那种热切的期待后,他们现在陷入了沮丧的情绪中。
但这只是心理历程的一个过渡期而已。过了这个过渡期,我们会静下心来,全力以赴,为下一个军事目标做好准备。
今天有酒供应,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喝酒了。还没到满月的时候,但天空中的月亮像幻灯一般清亮,无数的星星银河般瑶璨,即便在这寒冷的冬夜,我们也嗅出了春天的气息。过不了多久,迎面拂过的春风就该带来一股刚挤出的牛奶般的浓香了。
院子里,熊熊燃烧的火堆上,架着石油罐热酒。我们围着火堆坐成一圈,边喝酒边引吭高歌,唱了很多曲子,有沙诺沙曲(沙诺沙曲,为l897年前后日本流行起来的歌谣,因每句结尾加上沙诺沙的音调得名。)、袈裟曲(日本新与一带流行的民谣。)、矾曲、小原曲等。
我们意气风发的歌声,打破了冬夜的寂静,回荡在夜空中;我们打的拍子,也与歌声应和,在夜空中回响。
这所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先前的老头子,笼着两手,脸上交织着不安和好奇,诧异地瞧着我们不同寻常的举动,竖耳听我们奇怪的曲调。
我们尽情地喝酒、高歌。直到拍得手发疼,喝得酪酊大醉为止,但我们高亢的歌声里隐含着一丝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故乡的忧愁。
今天也允许外出,但因为昨天外出时做了该遭唾弃的事,我准备一人在房间里度过。
战友们都出去了,不知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一人安安静静地呆着。我早已习惯了纪律森严的部队生活,像昨天那样放松一下,当时感觉很兴奋,但过后只会觉得无聊。
门外传来了如位如诉的二胡声。我大踏步走到门口,把卖唱的盲人叫了进来。他吃力地登上石阶,拉起了二胡。细弱而颤抖的弦声沁人我寂寞的心灵。春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我的心颤抖起来,像是因为自己找回了哀怨,又像是因为找到了真实的自我。盲人眨巴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静静地拉着二胡,昨晚,我们在这儿意气风发地唱歌、喝酒,现在,瞎眼的乞丐在同样的地方拉着凄凉的曲调,嘶哑的二胡声直接传到我的心灵深处,我恨不得让这音乐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拉了几段曲子后,二胡停了下来。我给了他十钱和一些米。
卖淫女失去姿色就当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