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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是混在愤青中而穿马刺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脸上时常夹些伤痕;一头迪克牛仔方便面般的长发。穿的虽然是马刺,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脱,左脚上的齿轮也不知丢那儿了。对人说话,总要提几个谁都不知道的外国乐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便都叫丫孔乙己——我们除了高中课本里的孔乙己,实在想不到姓这个姓的人里还有谁比他更有个性了。
孔乙己一到琴行,有事没事的人都看着他坏笑,有的叫道,“孔乙己,听说你得让女朋友养着了!”他不回答,对柜台里说,“普通二弦,一块加厚拨片。”便排出数枚硬币。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去地下通道卖唱了!”孔乙己便睁大眼睛说,“你看见了不说支援哥们儿几毛……”
“什么支援?我前天看见你时,你丫正被城管追着跑呢……”孔乙己便扮个鬼脸,脸上是一副夸张的无可奈何,愤然道,“让不让人TMD活了……卖艺!……又不是卖淫,管得着么?”接连便是犯贫的话,什么“卖艺不卖身”,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琴行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是音乐学院的,但终于为了所谓的音乐理念半路辍学,又不屑搞流行混饭;于是愈过愈穷,弄到饥寒交迫了。幸而弹得一手好琴,便到酒吧去赶场,赚点钱花。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太有个性。干不到几天,便嫌客人点的歌俗不可耐太弱智,偏是不唱。如是几次,请他唱歌的酒吧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在地下通道弹唱卖艺。但他在我们这里,脾气却比别人都好,开玩笑从不当真;虽然间或心情不好,话说的不多,但一有人请教他,他便抱起琴手把手的详细指点。
孔乙己试了试拨片的弹性,脸色渐渐浮现出一种自信,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能弹的了主音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那你咋连场正式演出都混不上呢?”孔乙己立刻显出少见的无奈,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全是音乐理念和大众品位的矛盾之类,渐渐不说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沉默起来:店内外充满了沉默的空气。
(弹的了主音:指在能乐队担任主音吉它手,难度大,对技术要求很高)
在这些时候,我总是无话可说,掌柜也略有所思。而且掌柜原来也是个摇滚青年,四处碰壁后,才开了这家琴行。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说的太深,便只好找些新话题。
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练过民谣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练过……我考你一考。自然泛音,怎样打的?”我想,这么初级的问题,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
孔乙己等得无聊,很热情的说道,“不会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技巧以后在开不插电演唱会时,效果会很好的。”我暗想我这辈子连插电的都开不上呢,而且估计也根本没几个人听;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歇会儿吧你,不就心太软前奏么,多傻啊,要人工泛音还值得练练……”
孔乙己显出很兴奋的样子,用全身唯一干净的手指头敲着柜台,点头说,“是啊是啊!……每品的人工泛音,在右手这边的接触点都有三四个位置呢,你能找准么?”——又有人来挑琴了,我过去招呼。孔乙己刚拿起把韩芬,想做个演示,见我忙着,只能叹一口气,用狂暴的失真音色挤出一串尖锐的嘶鸣……
…… ……
孔乙己是这样的对音乐执着,可是没有他,中国的乐坛似乎照旧欣欣向荣,每天都有被媒体捧出来的新人新星——尽管人家可能连简谱都不识。
有一天,大约是国庆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点货,忽然说,“孔乙己有日子没来了。那把一千九的萨米克还给丫留着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学员说道,“他还能来?……他媳妇都跑了。”掌柜说,“哦!怎么茬儿?”
“还是是穷呗。女朋友是她原来学院里的同学,和他同居了快三年了,都不小了。这么多年,他就还是老样子混着,女人是很现实的啊”“后来怎么样?”“怎么样?人家是学舞蹈的,要条儿有条儿,要型儿有型儿,不指望年轻赚点,跟他?有前途么?”“后来呢?”“后来那女的跟了个老板走了。”
“走了之后怎样呢?”“怎样?……谁TM知道?他反正是不弹琴了。”掌柜便不再问,递给我一颗烟……无话。
国庆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我整天的望着窗外的落叶,开始想着自己的明天和未来。一天下午,没有一个顾客,我无聊的爬弦练着速度。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拿副套弦,红棉的就行”这声音虽然低,却很耳熟。看时又没有熟人。定睛仔细一看,竟是孔乙己站在柜台对面。他脸上明显瘦了一圈,长发居然剪成了平头;还穿了一身西装,打着领带,马刺换成了皮鞋,拎着吉他,胳膊下还夹了个公事包;见了我,说道,“买套新弦。”
掌柜走了过来,一面说,“孔乙己啊?那把一千九的萨米克你不要,我可不给你留了”孔乙己淡淡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不要了。还得麻烦您,帮我把这把电箱琴换套新弦放着儿卖了呢。”掌柜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还玩重金属么?”他这回却没有往日的兴致,单说了一句“早都扔下了!”
“扔下了?你不是要做中国的Van Halen么?”孔乙己低声说道,“去TMD吧,那时候真是个SB啊……”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屋里的几个人,便都有些尴尬的神色。我取了弦,帮他换上。他从口袋里摸出十二块钱,放在柜台上,顺手摸出张名片,上面是**人寿保险,业务部,孔**……我用很悲凉的目光看着他,他却用种从没有过的语调对我说道:“兄弟,现实是必须面对的,人是必须长大的”。
自此以后,就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因为没过几天,我也走了,到家广告公司,也做业务员——天天在各个写字楼里奔波着,小心翼翼的敲开一扇扇门,点头哈腰的问:贵公司需不需要……
一直到现在,就这么碌碌地活着
我的朋友,吉它手孔乙己
还有我们那些曾经充满憧憬的摇滚青春
——大约的确已经死了。
孔乙己出书
孔乙己自从被丁举人打折了腿后,生活比过去更加艰难,没有人再雇他抄书,他自己也再不敢动窃书的念头了。拖着残腿的孔乙己彻底断了经济来源。
有好心人看孔乙己实在可怜,接济他一两顿饭的同时,也为他谋划道:“现在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什么都靠不到的就像短衣帮一样,可以凭力气打工挣饭吃。你虽然无山可靠,无水可吃,连力气也没有几分,但你多少也算是个读书人,何不试试用笔赚点钱花?据说,现在有个行业叫‘自由撰稿人’,是靠写稿赚钱的,你何不一试呢?”
孔乙己虽第一次听说自由撰稿人这个新名词,但知道这是读书人的事。“既然是读书人的事,就姑且做一回自由撰稿人吧。”孔乙己拉了拉他那破成鱼网般的长衫。
于是,孔乙己以自己的破茅屋为抵押,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从银庄贷得200元现钞,购来稿纸、信封、邮票等物,在一个破磨盘上开始写作。
前五天,孔乙己写的都是八股文章,寄出去后如泥牛入海。
好心人看了他留的底稿就劝他:“现在,连纯文学都已经不吃香了,谁还看你的八股文,你应该写通俗一点的,刺激一些的,再不行,写些奇闻逸事的也有人看,比如你可以写写名人鲁迅。”
孔乙己过去对通俗文学一向不屑一顾,但到这时候,也不得不勉强提笔去写。用三天时间,又分别写了《我和鲁迅的一段交往》、《再论窃书不算偷》、《茴字第五种写法考证》等三篇文章(后两篇孔乙己还是写成了八股文),贴了邮票又往外寄。
到第九天,孔乙己收到了一封某写作协会寄来的信,心中一阵狂喜,以为前几天的稿子被采用了。急忙拆信来看,却是一页打印的广告。仔细看内容,倒也与自己有关,广告里写道:
“你想做自由撰稿人吗?你希望每天收到几十张汇款单吗?我们愿意帮助你快速成为高级‘写手’,教你怎么‘移花接木’、怎么‘改头换面’、怎么‘一女嫁二夫’、‘一鸡生百子’……只要你学会我们的招术,包你天天都能收到几十张稿费的汇款通知单,钞票滚滚而来。要学全部秘诀,请汇款50元到A地B小姐收,款到即寄秘诀。”
“真有此等好事?不至于吧?”孔乙己半信半疑,在破茅屋里来回踱了半天,终于还是被“每天几十张汇款单”所吸引,咬咬牙,拿出50元按地址寄出买“秘诀”了。
过了一星期,做自由撰稿人的“秘诀”果然如期寄来,孔乙己打开看过一遍,苍白的脸气得发青:“真是岂有此理,剽,即窃也,此窃非窃书之窃,为读书人所不耻也。”接着又之乎者也恨恨地发了一通牢骚,什么“君子固穷”之类,叫人半懂不懂的。
又过了一星期,孔乙己又收到了一份寄自某出版社的用稿通知,展开细读如下:
孔乙己先生:
您的大作《我和鲁迅的一段交往》已通过终审,拟将刊出,首先祝贺您的成功。
为了能使你的作品迅速面世,我们期望得到各位作者的大力支持,凡被我社选用稿子的作者,请务必资助刊有本人作品的集子10册,每册定价10元。作者在收到此通知后半月内,请将订书款寄到出版社,款到后即安排编发作品,逾期将作自动放弃处理。编发作品同时将给每位作者支付稿费。
孔乙己看完通知呆了半晌,想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赚他稿费,自然得先出点血,狠狠跺了几脚,又把100元钱寄了出去。
十天后,孔乙己收到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捆书,打开一看,就是刊有自己作品的十本集子,但这些集子纸张、印刷都非常粗糙,而且竟然找不到刊号,估计是非法出版物。
第二样是稿费通知单,一看金额:八元整。
第三样是一封信,打开一看,是一份获奖通知书,上写“你的论文《茴字第五种写法考证》被评为‘空噱头’杯论文大赛一等奖,请速寄50元以用于邮寄你的获奖证书”云云。
“妈妈的×。”孔乙己顺口骂了句他一向认为最粗俗的话。(程建金)
孔乙己的自白
我孔乙己浙江人士也,本名孔之子,绰号孔乙己。我曾先后五次参加科举考试,最后连个秀才也没捞到,真是惭愧。可是我写得一手好字,虽说不能和王羲之相媲美吧,但是也差不多。于是我想到丁举人家去给他孙子当书法老师,可是谁知那个丁举人不知好歹,居然说:“要是孔乙己能当老师,那我就可以当皇上了!”
我看丁举人那找不到工作,于是我决定到王秀才那找份抄书的差事。这个王秀才还算有点人情味,让我在他那做事。
我每天帮他抄书,他总是让我抄些孔老夫子的书,什么《论语》啊……可是我真的一句话都看不懂,什么之乎者也啊,虽说我平时爱说吧,可是我说的我能听懂就行,管他别人听得懂听不懂呢,反正我愿意说。可是孔老夫子就不一样了,他写的书,发行量是很大的,可以说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孔老夫子的书!”现在很多人都出国了,可是我们大家都看不懂,那怎么行?!起码国际影响不好嘛,外国人看了,肯定要请教中国人,问书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们也看不懂啊,怎么回答他们?!难道说:“对不起,我们也正在研究。等我们研究完了在告诉你。”多丢人啊!中国人居然看不懂中国人自己写的东西。我想世上最丢人的事莫过于此了。可孔老夫子呢,他倒是挺好,既赚了钱,又出了名,可谓名利双收。
现在的学生最倒霉了,还要整天背孔老夫子的之乎者也。我只是为了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着想,所以才把王秀才家孔老夫子的书全部背到家中,然后再交给废品收购站进行销毁。我只是从中挣个跑腿钱而已。在我销毁差不多时,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我再一次拿起孔老夫子的书准备去销毁时,刚把孔老夫子的书装在麻袋里准备扛走时,王秀才进来了。我的工作也因此而失去了。不过,我是不会后悔的,因为我是为祖国的未来而丢失工作的。即使我因此死了我也死而无憾!(其实我说这句话时,我的腿直发抖。)
这下可好,我不仅丢了工作,还差点吃了官司,幸亏我跑得快,否则小命不保。人人都说酒是个好东西,我也打算借酒消愁。听说咸亨酒店的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