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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夫驿站旧钢琴上的即兴弹奏。这个推测并非没有理由,只有在异国土地上才能
体会到祖国庄严的分量,油然产生强烈民族自尊心——热爱美丽的波兰。
1828年12月,弗雷德里克在给朋友的信中得意地说:“《克拉科维亚克回旋
曲》总谱已写完,其引子非常独特,比穿在我身上的呢料长礼服还美。”
克拉科维亚克舞曲来源于克拉科夫城的波兰舞曲,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活
泼的2/4 拍和“哒哒”有节奏的重音出现,这是弗雷德里克渲染气氛的有力手段
之一。
这时他创作的《G 小调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重奏》还未完成,其构思和
风格显然不同于克拉科维亚克舞曲。以后他将此乐曲献给了拉季维乌亲王,这不
由使人想起他俩以二重奏的形式进行亲切交谈的情景。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1829年的春天给弗雷德里克带来了两次公开演出的机会。
尼古拉有点紧张地看着儿子走上了舞台,坐在一旁的妻子,轻轻地拍拍他的
手,“亲爱的,今晚上会成功的。”
舞台上的钢琴声响起了,挑剔的听众渐渐明白,这位曾是“莫扎特第二”的
神童已经长大了,他的天赋和精湛的技艺已证明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青年钢琴家,
而且是一位才华出众的作曲家。闪烁着灵感的音符在他即兴弹奏中欢快地跳跃,
难度很大的演奏技巧则成了充分展示他天赋的良好机会。他好像在轻松自如地驾
驭着一只五彩飞鸟,遨游在璀璨的音乐星空里。尼古拉一直没有松开紧紧握住座
位扶把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某种依赖,求得心理上的稍稍平衡。热烈的
掌声响起了,有的听众已认出了尼古拉夫妇,纷纷投来祝贺的眼光。
“亲爱的,你怎么啦?”妻子轻轻地推推尼古拉。他愣了一下,才明白是怎
么一回事,迅速擦去眼角旁的泪水,微笑着向人们的祝贺表示感谢。
不过细心的尼古拉夫妇还是发现有些包厢里的傲慢贵宾勉强地鼓掌,冷漠地
转过身低声说着什么。
这些不愉快的插曲并没有动摇尼古拉夫妇对儿子的殷切期望,在回家的马车
上,不由地谈起如何为儿子向教育部长提出资助出国的大事。
1829年4 月 13 日,尼古拉寄出了一封信:阁下:本人在华沙公立中学任教
有20年,自信忠于职守、尽诚竭力,因此冒昧呈递请求政府资助之申请,如蒙恩
准,是为本人敢望之最高奖赏。余有一子,天赐禀赋,习音乐不辍……
弗雷德里克自然也希望能获得同校同学年轻作曲家尼德茨基那样的政府资助,
柏林之行更使得他渴望早日出国学习三年。
不过有一个人的到来,使他暂时忘却了出国学习和公开音乐会成功带来的喜
悦,那个人就是意大利人尼科洛。帕格尼尼(1782—1840)。
初夏的华沙几乎成了帕格尼尼小提琴独奏会的代名称,在两个月内的十场独
奏会上,他再次向听众有力地证实了自己在音乐史上享有最负盛名的演奏家之一
的地位。
尽管他的独奏会门票价格高得惊人,酷爱音乐的许多听众仍然愿意勒紧裤腰
带去欣赏。有的只好拥挤在剧院门口,希望能有幸地看上一眼心目中的偶像——
帕格尼尼。
弗雷德里克也对帕格尼尼的演奏感到震惊,他无法相信这位瘦长的意大利人
手中的小提琴竟然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魔法。
听完帕格尼尼的最后一次独奏会后,弗雷德里克独自一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徘
徊。
帕格尼尼傲视欧洲乐坛的气魄,还有他那勾魂摄胆的魔鬼旋律,为何不能成
为我——一个波兰年青人所拥有?
帕格尼尼的演奏更加激起了弗雷德里克的雄心壮志,使得他过去所听到的杰
出音乐会都变得黯然失色,以后他创作《A 大调变奏曲》时,特意添上了一则副
标题——忆帕格尼尼。
天边微微露出了灰白色的带子,弗雷德里克尽力放轻脚步,不让楼梯发出讨
厌的“咯吱”声音,但他喉咙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丝草在轻轻搔动。
尼古拉穿着睡衣打开了房门,显然他听到了儿子可怕的咳嗽声,“这么晚了
……”
弗雷德里克想说一声对不起,但不停地咳嗽迫使他只好捂着嘴上楼去了。
小女儿埃米尔卡之死给尼古拉夫妇的刺激太深了,现在弗雷德里克的咳嗽声
更令人不安,况且华沙城里已开始流传着革命起义的消息。
尼古拉亲身体验过战争的滋味,在隆隆炮火的环境中,弗雷德里克的音乐天
赋翅膀有可能夭折,缪斯之神也将无法挽救。
尼古拉焦虑不安,想不惜一切代价将儿子送出国,越快越好,说不定第二天
的驿站马车就突然消失了。
他也许还不知道教育部长已转批了他的申请书,为了弗雷德里克这位波兰天
才音乐家拟提出资助年金5000兹罗提,出国学习两年。但内务部和警察署轻易地
否决了这个审批的意见,并傲慢地将申请书退还给教育部长。
当尼古拉的申请书辗转于各位要人的办公桌之间时,弗雷德里克已完成了音
乐学院三年的学习,1829年7 月,他正式毕业。
音乐学院院长爱尔斯涅尔写下了一行出色的评语——三年级学生:肖邦,弗
雷德里克,才华出众,是一位音乐天才……
但是尼古拉看到此评语时,愉快的心情已被那份倒楣的申请书所破坏,不得
不重新考虑儿子到维也纳作短期旅行的计划。
虽然沮丧的心情在尼古拉夫妇之间可以相互安慰来渐渐磨退,但他们对这次
维也纳之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维也纳是国际乐坛中心,
是检验每一个崭露头角音乐家水平的巨大舞台。
自从弗雷德里克柏林之行后,演奏和创作明显有了提高,他心理上的一些微
妙变化未能逃脱尼古拉夫妇的眼睛。
儿子长大了,也已毕业了,今后职业音乐家的道路只能靠他自己去摸索,大
胆地往前闯,维也纳之行也许是他一生中的一个新起点,给他带来巨大的声誉和
热烈的掌声。
尼古拉夫妇准备了一笔费用,并请爱尔斯涅尔写了热情的推荐信,这将为弗
雷德里克进入维也纳音乐圈子发挥重要的作用。
一位法律教授休伯将路过维也纳去意大利,于是他就成了弗雷德里克和其他
7 名同学一起去维也纳的旅行团“头头”。
7 月底,弗雷德里克一行分乘的马车行驶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后面扬起的
尘灰渐渐遮住了远去的华沙城廓。
前方,阳光照耀下的无垠地平线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城市轮廓——维也纳。
4 维也纳之行维也纳的出版商哈斯林格(1787—1842)的名字在欧洲乐坛圈
子里很少有人不知道的,贝多芬的朋友名单上也有他的大名。哈斯林格的“奥德
翁”公司以出版最有价值的钢琴作品而闻名欧洲乐坛。
“您是……”哈斯林格开门时还有点犹豫不决,他不敢肯定站在面前的就是
波兰天才钢琴家弗雷德里克。
看完埃尔斯纳的亲笔信,哈斯林格兴奋极了,额上都泛出了红光,他没有想
到事情发生得太巧了。
一年多前,哈斯林格收到了埃尔斯纳寄来的一份乐谱原稿——《把手伸给我
》变奏曲,作者是弗雷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
哈斯林格的眼光的确厉害,他从这份乐谱中已看出这位年轻的波兰小伙子潜
在的非凡才华,将给他“奥德翁”公司带来新的财源和重要影响。
于是《把手伸给我》变奏曲被列入了“奥德翁”系列丛书的计划。
现在弗雷德里克找上门来,正好让他自己演奏这首变奏曲——绝妙的广告宣
传。
对于精明的商业经济意识,弗雷德里克完全是个门外汉。他只是认为爱尔斯
涅尔的推荐信起了惊人的作用,促使哈斯林格过分热情地招待他。
哈斯林格忙得进进出出,一会端来咖啡,一会请他坐到靠窗的旁边,接着又
大声喊叫他的儿子,命令儿子立即弹奏钢琴,请弗雷德里克指点。
一曲还未弹完,哈斯林格气喘喘地搬来许多书刊,不停地介绍着其中有趣的
事。
“这是我们‘奥德翁’公司出版的。”哈斯林格得意地挑拣出一本装帧漂亮
的出版物,他满怀信心地等待着弗雷德里克的赞赏。
谁知弗雷德里克只是有礼貌地笑笑,并不显得很激动,其实他心里很想知道
何时才能看见自己的变奏曲印在这样漂亮的书刊上,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哈斯林格却不了解这位波兰小伙子的羞涩心理,还以为他另有打算,便有点
着急了。
“一星期后,您将看到那首变奏曲的出版。”哈斯林格擦擦额上的汗珠(其
实该作品一直拖到第二年才出版)。
“真的?”弗雷德里克不由得脱口而出,但又马上觉得有点失礼了。
这回轮到哈斯林格认真起来了,严肃地点点头,一会儿就露出了笑容,因为
他已猜出了弗雷德里克的着急心情。
“您在担心维也纳听众不会理解您的新乐曲?”哈斯格林故意加重了“担心”
两个字的读音。
弗雷德里克摇摇头,他明白对方是在竭力鼓动他作一次公开演出。
哈斯林格并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努力,但初次见面不能把事情搞僵,便把话
题扯开了。
弗雷德里克也不想使主人扫兴,临走时还是作了一番解释:最近没有时间好
好练琴,所以不能马上登台。
哈斯林格表示理解,很客气地把弗雷德里克送到门口,过后他耸耸肩膀又表
示无法理解:这位波兰小伙子难道不想征服维也纳?他害怕了?
弗雷德里克的确有些胆怯和犹豫,这毕竟是在国外第一次举行公开演出,他
不得不慎重些。与其仓促上舞台,不如多做些准备,酝酿一下自己的感情。
维也纳的社交大门热情地向他敞开了,弗雷德里克从心里感谢爱尔斯涅尔的
推荐信,但他更明白哈斯林格的各种帮助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温文尔雅的弗雷德里克博得了名流人士和太太、小姐的好感,他在典雅的客
厅里出现时,往往会引来异性的柔情眼光和绅士们的微微点头赞许。
他,19岁,瘦长的身材,衣着时尚而合身,棕色的短发衬着一张漂亮的脸庞,
略带忧郁的明亮眼睛不由使人想起蓝色的多瑙河。当一串串纤美而明亮的钢琴声
响起时,人们更喜欢用风度翩翩的词语来形容他的形象。
弗雷德里克的名字成了名士淑女餐桌上的时尚话题,能够邀请他来弹奏一曲,
则是炫耀上流身份和显赫地位的最好机会。
维也纳音乐界的不少权威人士也很高兴地与弗雷德里克见面,有一次是在胡
萨日夫斯基(1790—1855)的家里。
胡萨日夫斯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奥地利皇室的高级侍从,与维也纳音乐界人
士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听了弗雷德里克的演奏后,欣然邀请这位年轻钢琴家共
进午餐。
弗雷德里克入席后,才发觉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聚会,近40岁的胡萨日夫斯基
热情地介绍了就座的各位朋友,他们的名字使弗雷德里克大为吃惊。
“弗雷德里克,您喜欢维也纳吗?”一位头发梳得整齐的中年人和气地问道,
他明显地带有维也纳当地的口音。
弗雷德里克眼睛发亮,高兴地点点头。他以后在给朋友的信中曾写道:“维
也纳征服了我……它使我陶醉,占据了我的心,甚至这两个星期里我没收到家信
也一点都没有想家。”
他喜欢这里浓厚的音乐文化氛围,这里的居民从小都是在七色音乐里长大的。
“你应该公开演出,否则你会后悔的。”邻座的斯特雷舍尔(1761—1833)
已经是68岁了,他带着沙哑的声音劝说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刚刚知道他就是维也纳有名的风琴和钢琴制造厂主,尽管他说话
声并不高,但酒席上的其他人还是注意到了,相互会意地点点头。
这时坐在餐桌斜对面的格拉夫(1783—1851)用餐巾擦擦漂亮的胡子,呷了
一口红葡萄酒,大声说:“弗雷德里克先生,如果您愿意上舞台演出,那么就有
一架非常出色的钢琴像一位漂亮的姑娘在灯光下等待着您的光临。”
为了避免这位也是维也纳制造厂的厂主与老对手斯特雷舍尔发生不愉快的争
执,胡萨日夫斯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并提议为弗雷德里克在维也纳过得愉快而
干杯。
劝说弗雷德里克举行公开演出的话题引起了维也纳音乐界人士的共同关注,
因为听过他弹奏的人都有这样强烈的愿望。
维尔费尔(1791—1852)曾是华沙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