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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论坛里看过几篇关于八路军骑马打仗的故事,马甲我一时技痒,也来附和一段。
以前,由于很偶然的机会,马甲接触过一位老干部。他是老八路,在战争中多次负伤,后来转到地方工作,九十年代,他从西南三线军工企业领导岗位上离休。刚退下来的那几年,忙碌了一生的老人有些不习惯寂寞,所以很乐意让我们这些晚辈后生去他家串门蹭饭,他也时不时地聊聊过去的生活经历。
遗憾的是,由于闲聊中的叙事并不联贯,马甲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应该把它记录下来。更为遗憾的是,老人现在已去世多年,他的遗稿也因为子女多次搬家而散失殆尽,所以,马甲如今的讲述也只能是支离破碎的,不完整也不一定准确。如果河友们知道更多的相关情况,请尽量补充吧。
老人所在的部队是八路军一二九师骑兵团,这个部队的前身是红军十五军团骑兵团,解放战争中为一纵骑兵团,建国后合并为骑兵第一师,现在,应该是步兵第八师。这是一支有光荣传统的红军团队,曾经在战场上牺牲了团长、副团长、政委、参谋长……老人告诉我,在这支队列中,骑兵集团冲锋的口令竟然是“共产党员集合!!!”
在抗日战场上,别人(包括日伪军)曾经称这支部队为“白马团”、“红马团”,但其实,他们团部挂着的锦旗是军区授予的“胜利冠军”,而在骑兵队列前飘扬的战旗上,书写的是“哥萨克骑兵”五个大字!
马甲所要讲述的这位老人,是1938年5月参加骑兵团的,他跟随这个团队参加了抗日作战,并且随部队千里跃进大别山,担任了刘邓大军的后卫……
马甲要讲的这位老人,姓刘,人称刘大胖子。
当领导的时候,谁若是敢当面叫他胖子,他老人家可是要生气的,可自从离休以后,豁然开朗,不但别人怎么称呼他无所谓,他自个也整天“我刘老胖”的不离嘴。我们这些晚辈后生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喊他刘胖子,但也确实不方便再称呼原来的官职,所以改口叫他“刘大爷”。老人家似乎对这个名号挺满意,于是就约定俗成了。
不过,刘大爷确实是胖,而且越来越胖。他胖乎乎的原因,在马甲看来,是由于太喜欢做菜。那几年,城里“菜篮子工程”已见成效,市场食品供应丰富。刘大爷每天到菜场上转一圈,不管家里人多人少,回来总要弄满一桌子鸡鸭鱼肉,自己吃不了,就打传呼叫我们去品尝他的手艺。马甲那时侯年青,还不知道这饮食和老年健康的关系,只觉得有吃有喝挺开心的,于是热情鼓励他把家庭烹饪事业继续下去。刘大爷的老伴倒是时常埋怨他,可老头不仅不思悔改,还狡辩说当厨子是他从小的理想,要不是因为打日本鬼子,他现在肯定是什么大饭店的大师傅了。
也别说,刘大爷小时候还真是个厨子。他是河北人,七七芦沟桥事变的时候,他正在石家庄的一个饭馆里当学徒。
按刘大爷的说法,抗战一爆发,国民党的总参谋长何应钦就带着几十万中央军不战而退、逃之夭夭,使得日本军队很快就占领了石家庄。铁蹄所至,无恶不作。饭庄的老板不愿意再做买卖,关门歇业带着家人去了西安,刘大爷这学徒也就当不成了,收拾东西回到南宫县的老家。
那时侯,整个华北的乡村都处于无政府状态。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各种名目的地方杂牌武装纷纷出现,他们打着“保家护乡”的旗号,划分地盘、对老百姓强取豪夺,和过去的土匪军阀没什么两样。可这些队伍真要是遇到日本人,不是望风而逃,就是卖身投靠,实在让老百姓非常失望。于是很多人都认为中国是要亡了,“失败情绪很浓”。
刘大爷不服这口气,但他一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当时听说有一支吕正操带领的“人民自卫军”,是真和日本人干的,当地不少年青人就投奔了吕司令。刘大爷对此也很神往,就在他计划去找“人民自卫军”的时候,忽然又听人说:那个部队军官打士兵、老兵揍新兵,让人受不了。听到这个消息刘大爷不乐意了,“我当兵就是想打日本鬼子,凭什么要让自己人揍,我很困惑”。
国破家亡的危险迫在眉睫,就在人们焦急惶恐、举棋不定的时候,一支全新的军队出现在了华北大地。1938年初,陈再道司令员率领东进纵队进入冀南大平原,不久,宋任穷(129师政治部副主任)也带着一支骑兵部队来了。随着冀南抗日根据地的建立,老百姓知道了一个响亮的名称——八路军。
陈司令的队伍刚到,就在平乡县设伏,重创日军一个中队,接着,八路军骑兵又在石家庄外的公路上打掉了日军一个小队。“人民群众奔走相告,欣喜若狂啊”,“如果你看见过几十个日本兵就把上千号国民党军队追得到处跑,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心痛得揪心;如果你看见一个日本兵在街上走,所有的中国人都得向他鞠躬,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亡国奴;如果你东西被抢了、房子被烧了,这时候有人挺身站出来,哪怕他只消灭了一个日本鬼子,他也是咱们老百姓的救星”,“冀鲁豫的人民为什么拥护八路军?那是因为,八年抗战,国民党的表现让群众看扁了,共产党,那才真是英雄好汉”!
一时间,陈再道司令的名声在冀南被敬若天神,八路军也在民间流传中成为了天兵天将。38年5月,骑兵团在陈司令的带领下到南宫县境内活动,八路军以骑兵团政委邓永耀(1939年牺牲,时年26岁)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同时,刘大爷的家门口也来了八路军宣传队,动员群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资助抗战。
“那之前我们没见过这个,真觉得新鲜,唱歌说书的,挺热闹,吸引人”,“老百姓不是没有觉悟的人,谁是真抗战、真爱民,心里清楚。只要真正是人民的队伍,他砸锅卖铁也会支持你”。
刘大爷就是在这时候参加了八路军骑兵团,并且他还是自备战马和军刀。军刀是他在石家庄饭馆里用一双鞋和别人换的,马匹则是他一个亲戚资助的,亲朋好友们还给他提供了衣服、挎包、皮带、饭盒,除了没有枪,别的装备他都齐备了。
刘大爷本来就会骑马,还懂点拳脚。本来他以为,一到了部队,就能象赵子龙一样持枪上阵,和敌人大战一场。可没料想,团长拍拍他脑袋,叫他干“斥侯”。
有马又有刀,能骑马也会耍大刀。刘大爷本来寻思,他这样的材料,到了骑兵队里怎么样也要算个人才。可是,没门,新马要训、新兵要练。
老百姓家里的马,养得再好也只是牲口,从骑兵的眼光来看,驾过车拉过犁的马,样子再结实,其实都带着毛病,所以先得“骝”,每天骑着马慢走,经过一个月左右,把马匹弓起马背的习惯压下去,再上鞍子练跑。马一歇下来,赶紧把马缰绳拴在高处,让马的头抬起来,除了饮马的时候,战马连睡觉都必须是抬着头的,这样的马反应快、爆发力也强。
训马是老兵的事。新兵先学习刷马、给战马洗脸、检查口腔、绑护腿,还要学习喂马,铡马草(“草不过寸”),学会爱护战马、照顾战马是每个骑兵的首要课程,等知道怎么和战马打交道了,再学骑马。刘大爷说,练习乘骑之前,先让新兵踩高跷,高跷是自制的,一米五高,把这玩意弄熟了,骑马骑自行车都没问题。有几个小伙,高跷练了一个月还是经常摔跟头,结果就转到步兵部队去了,按说他们本来也是会骑马的,可领导说不行,这样的人骑在马上,人家一拽就掉下来了,再练也白搭。
新兵在分配到属于自己的战马之前,先学习乘骑、乘马卧倒射击、马后上鞍(这“马后上鞍”就和跳木马的动作差不多)。等有了战马,再学马上射击、马上劈刀、马上投弹(向后投)以及乘马越障、马上救护等等,还要学冲锋队列、包围队列和掩护队列等战术,很多技术是在战斗中逐渐掌握的,有许多战士,还没等技术学全就牺牲了。
刘大爷有基础,很快就新兵毕业了,部队给他发了战马、步枪和马刀,马不是他带来的那一匹,可军刀还是他自己的。当初,刚到部队,营长叫他把马匹和军刀交出来,刘大爷把马交了,可不愿意交马刀。“那是把好刀,俄国货,刀身是直的,比一般的马刀长,能砍也能刺”。
还是在石家庄的时候,有个国民党逃兵拎着这把军刀去当铺换钱,当时兵荒马乱的,当铺不敢收这个凶器,于是这家伙就满世界叫卖。刘大爷练过刀,也喜欢刀,可是他没有钱。当时学徒三年的规矩是没有工资的,老板心好,给他置办了一套好衣裳,其中有双鞋子,能值一两块大洋,这是刘大爷最值钱的财产了,他就拿鞋换了刀。
刘大爷不愿意把刀交给部队,营长想了想,也就算了,可接下来几天,刘大爷就倒霉了。先是在喂马的时候挨了营长骂。训练新战马,马匹挺遭罪,所以需要加强营养,办法是在草料里加上料豆。料豆先用盐水煮熟,然后再炒干,刘大爷一面干活,一面抓了把豆子当零食吃(估计这是他当厨子时落下的习惯),结果被营长看见了,说他“跟牲口抢食”。隔天,刘大爷去刷马,一不小心,马匹把老百姓家枣树的皮给啃了一块,营长知道了,又是一顿臭骂。这下刘大爷有情绪了,他觉得领导为这么点破事刁难他,摆明了是惦记着自己的那把好刀,于是他拎着马刀去找营长,见面就说“这把刀我不要了,营长你以后也别再跟我过不去”。
营长没吭气,把刀收下了。晚上就召集新兵开会,先检讨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宣讲部队纪律和共产党八路军的群众政策。新兵毕业,刘大爷见营长又把军刀还给了自己,很感动,他觉得,这八路军还真是不错啊。
扛枪挎刀骑大马,刘大爷这回威风了。
还别说,在当时,象他这么神气的兵真不多。骑兵团是刚从一二九师骑兵营升格为团级单位的,虽然叫做骑兵团,可兵力只有三个连外加一个营。三个连都是正宗的红军老底子,战马是配齐了,可战刀却是五花八门;另外的这个营叫做“独立营”,实际上是个新兵训练营,只有一百来号人,马匹都没多少,就更别提军刀了。
其实,当时骑兵团征兵是比较容易的,想当骑兵的人多嘛。刘大爷记得有次团里来了个小伙,左手牵着匹骡子,右手拎着关老爷的大刀,死活就要当骑兵,把大家逗得直乐。骑兵团对扩充兵源很慎重,主要原因是骑兵花钱多,咱穷八路养不起大规模的骑兵团。
骑兵少,当骑兵的就有优越感。别说看不起一般步兵,就连同样骑马的通讯员、警卫员也看不上眼,说“那不过就是四条腿的步兵”。想想看,咱们刘大爷当年,头戴“四片瓦”、身着新军装、腰挂俄国刀、手横汉阳造,跨下一匹枣红马、臂上三字“八路军”,二十郎当的小伙, 一米七八的个头,那真是要多帅有多帅。
帅气归帅气,新兵还是新兵。是新兵,就得干新兵的活,从38年到39年,刘大爷干的工作主要就是四件:割电线、贴布告、跑通讯、征税粮。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干骑兵游击队的活”。
38年,一二九师骑兵团在陈再道司令员的领导下,配合东进纵队基干团,积极开展打击日伪军,平定地方反动会道门武装的斗争。刘伯承、徐向前师长对这个红军底子的宝贝疙瘩也十分重视,反复叮咛:“要背靠太行山、面向大平原。记住,要游要击、要游要击……”。
这个阶段,骑兵团战士的军事素质尚不完善,团队的战斗能力也不够强,在作战中,对敌人的精神威慑力远超过实际的战斗杀伤效果。在相当一段时期内,骑兵团对日军作战所起的主要作用还只能是:破坏交通、牵制和消耗敌人。
由于骑兵的作战特点,骑兵团很少分散行动。但刘大爷不同,他干的是“斥侯”啊,于是乎,新兵老刘,时而三五成群、时而单枪匹马地游荡了一两年。
“斥侯”的另一种叫法是“远端前卫”。严格地说,其任务是在部队行进时担任越前搜索、在部队驻营时担任远方警戒;同时,还担负一定的袭扰、钳制、侦察功能。当时有句话说“吊儿郎当通信兵,东游西逛侦察兵,吃香喝辣勤务兵”,这“斥侯骑兵”,可就是吊儿郎当、东游西逛、吃香喝辣都占全了。
刘大爷能当上斥侯兵,原因有三。第一他是当地人,情况熟悉;第二他骑乘技术好,上马下马一溜烟,团里比赛“抢毛巾”,他能把老骑兵都拽下马来;第三,他是新兵,暂时没资格学习队列战术。在这之前,骑兵团还没怎么练过队列。原地列队、行进列队倒还可以,可冲锋就是一窝蜂,撤退就更象是放了羊,所以应该赶紧练战术。骑兵练队列得人马合练,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