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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庄稼。见到新连长,大家都很高兴,告诉他说:刚才“搂草打兔子”,在行军途中消灭了一个伪军警备大队。
原来,东明县有个伪警备大队,队长姓封,外号叫“三截棍”,早年在济南当过镖师,江湖上人称“一对骡子一对枪,一对夫人一对娃”,意思是说这家伙腰间一把盒子枪、手中一杆红缨枪,本人是骡子脾气、坐骑也是匹大青骡子,家里有俩老婆还有俩双胞胎儿子。
“三截棍”带部队如同开镖局一样。手下三百多号人来自三教九流,从二三十岁到五六十岁的都有,拖家带口、各有副业。当兵的每天早晨出操练武,跟着长官“混——哈!唬——哈!”地比划一番,然后就牵着孩子回家;轮上值勤的时候,士兵在城门站岗、他老婆就在边上摆摊,一人握枪一人拿秤、当差做买卖两不耽误。这样的汉奸队伍,除了祸害百姓就没有其它本事了。
到了45年,“三截棍”觉得再替鬼子办事靠不住了,就联系上国民党山东二区专员孙秉贤,于是,孙专员(兼二区保安司令)送给他十把德国造“快慢机”、还委了个国军的番号。“东平战役”开打以后,东明县的日军都出动去和八路军打仗,城里就只剩下一家日本买卖人,“三截棍”一看时机不错,就把这倒霉的小鬼子抓来杀掉,然后扯掉伪军旧徽章、换上“山东第二行政区警备团”的新胸标,宣称是起义了。
不过,虽然起义当了国军,这小子干的却还是老本行——不上战场打仗,专门下乡抢粮。谁知道运气太差,忙着翻箱倒柜的时候,偏巧正遇上了路过的八路军骑兵。
巨野战斗打垮孙秉贤主力之后,骑兵团奉命归建。一营当天的宿营地是东明县吴屯村一带,部队经过官寨附近,有群众报告说伪军正在抢粮食,营长张存有、教导员张剑东随即命令部队暂停行军,先把这帮家伙消灭了再说。
一连主攻,二三连迂回两翼,骑兵策马冲杀过去的时候,“三截棍”的部下指着自己胸口的新标牌大叫:“别打,别打!是友军”。
骑兵们一开始也被闹懵了,搞不懂这“第二行政区警备团”是什么意思,等弄明白原来是孙秉贤的部下,又挥起马刀继续砍:“打的就是你这个友军!”。
警备队被撵得东逃西窜,跑进一片果林,又躲在里面喊:“别打了、别打了,双方休战,你们赶路、我们回家”。
“先交枪投降,再放你们走”。
听说要缴枪,林子里就有人骂开了:“破骑兵!别太得意了,刚才是没认真打,小心把老子惹毛了,你们一匹马也剩不下”。
这一下先把骑兵们惹火了,集中火力朝着树林里一阵射击。里面又猛喊起来:“八路别打了,真的别打了!我们打不过,愿意缴枪”。
“知道打不过八路军,为什么刚才不投降?”
“刚才骂人的是我们队长,现在被你们打死了”。
这一仗,从变换行军队列到结束战斗不过半个小时,三百多人的伪警备队就被骑兵一营消灭干净。“俘虏”中还有个三岁的小男孩,赤条条一丝不挂的,手里抓着把枣子浑身又是汗又是土好象个泥猴子一样,原来,这孩子的娘死得早,当爹的站岗值勤、行军打仗还得把他带上,是个随军娃娃。
张教导员训了几句话,留下当官的送地方政府甄别,其他的喽罗兵都放了。骑兵没有伤亡,缴获了一百多条枪和十多挂大车,当然还有“三截棍”的那匹大骡子。
当天夜间,一连驻扎在吴屯村,刘连长正式上任,虽然是到新连队任职,但大家都是骑兵团的老人了,彼此并不陌生。晚上,指导员张风翔抱来几把刚缴获的盒子枪,刘大爷选了把八成新的快慢机,要在以前,德国造二十响手枪必须先上交军分区、再由上级统一分配,如今缴获增多政策也就放宽了。
按当时的习惯,连长和指导员可以有一枝备用枪,这枪平时是由通信员背着的,有时候,判断一个连队的战绩如何,看通信员的装备就能知道一半。
红军出身的干部喜欢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叫做“小鬼”,到刘大爷他们这一拨已经不这么称呼了,但干部和通信员的关系依然十分亲密。身边有个能干的通信员,当连长的能省不少心,吴立然是个爱整洁、有条理的小伙子,平时总挎着两支匣枪两个公文包,外带挎包急救包水壶饭盒子,身上鼓鼓囊囊满是东西,从文件地图铅笔记录本、到香皂牙粉香烟茶叶应有尽有,把连长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开始的时候,俩人住在一起并不习惯,通信员是学生出身,有读书写字的爱好,可当连长的却拿起笔就头晕。刘大爷说,别人都是领导熬夜办公、随从陪着犯困,只有他俩是倒过来,通信员看书写笔记弄到半夜三更,他这个当连长的守在边上陪着打瞌睡。不过,刘大爷从没有反对过吴立然的学习,虽然自己不喜欢看书,但他知道爱学习是件好事,很希望小通信员今后能有大出息。吴立然牺牲以后,他要求继任的通信员警卫员都要读书写日记,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
当排长的时候只要带头打仗就行,当连长以后需要管的事情就多了。
安排警戒放哨、组织行军作战,这些工作对刘连长来说都好办,比较头痛的是后勤管理。骑兵连一百多号人、一百三十匹马,无论走到哪个村都是惊天动地的,“号房子”首先就是个大问题——群众觉悟不同、经济条件不等,有的很积极热情有的需要做思想工作;谁家房子大、谁家女眷多,事先也要调查清楚;还要考虑马厩设在哪里、伙房设在谁家、连部在什么地方办公……稍有差池,不仅影响连队宿营、还会破坏部队形象。
这些事,吴立然办得挺好。行军时派他打前站,连队到达目的地,早就有干部在路口迎接了,一大群小孩也在村口挥着手喊:“一排一班的叔叔到我家来”、“二排一班在哪里?我给你们带路……”,有的人家没安排住宿,那家的孩子就羡慕死别人了,哭着喊着非要拽几个战士回去不可。
连长、指导员和通信员住的地方也就是连部,一般屋里能有张大方桌、屋前有个比较宽敞的院子。干部们安顿下来就要准备吃饭问题,当时,骑兵的粮草主要依靠就地征集,每个连一天大概需要一千斤粗粮、两千斤草(包括烧饭用的柴草),筹集粮草的工作就在连部办理。
把大方桌在院子里一摆,儿童团员们就纷纷跑来向吴立然报告:“俺爹说拿一百斤干草”、“俺娘说交五十斤玉米”、“我家有二十斤面粉” ……小吴根据各家的情况开具收条,再由连长盖上章,这些物资就算是八路军借用的了,凭这个收条可以向地方政府领款或者抵偿公粮。
小吴通信员把条子交给儿童团员,然后一本正经地敬个军礼:“同志,谢谢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八路军的收条”,小孩们顿时激动万分,赶忙立正敬礼、捂住口袋撅着屁股跑回家去了。
原本麻烦的事,让通信员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连长到各家去感谢群众,发现妇女儿童们对小吴都挺拥护的。这也难怪,吴立然从抗敌中学毕业后就在公安大队工作,公安队的任务是教育群众、肃奸除恶、维护治安,他是个小八路,一直负责联系妇救会和儿童团,当然对如何发动女人孩子很有经验了。
时间一长,骑兵团的干部们都知道一连通讯员是个孩子王,能指挥着小娃娃到处跑,也曾经有好几个指导员来打小吴的主意,刘连长当然不肯放他走。
六月底,骑兵团回到沙区休整。29日白天,从濮阳方向开过来一辆小汽车,那时候这玩意比较少见,战士们都围上去看稀奇。车上坐着九分区副司令员赵东寰和况玉纯,他俩遇到骑兵也很高兴:“你们正在训练啊,那好,来一个冲锋表演,看看谁威风”。
一连排成两列纵队,把小汽车夹在中间,赵司令员一按喇叭,大家就开跑。汽车在黄河故道上开得“卡嘣卡蹦”直响,扬起漫天黄沙。战马刚开始对旁边的怪物还有点害怕,过一会就放开了,越跑越来劲,纷纷超越了汽车。比赛结束,赵东寰操着东北口音说:“不错不错,冲锋速度够快的,到战场上也能这么快么?”,战士们回答:“比这还要快呢!”,司令员很满意,开着车子往团部去了。
刘连长估计:分区首长到骑兵团来,绝不会是为了赛跑比威风,肯定是又要打仗了。果然,过了不多久就传来命令:各连通信员到团部待命。
吃过晚饭,通信员小吴带来了行军指示:一连夜间拔营,担任团队前卫向楚旺方向开进,秘密控制蔡村卫河渡口后,等待团部命令。另外还有两条:一是行动要快要保密,二是行军时,白马在右边。
一连都是黑马,刘大爷以为“白马在右边”是指三连(白马连)在一连的右翼,所以也就没在意。不过,既然是担任前卫秘密开进,就要封锁行动消息、行军线路也要尽量避开村庄。他向各排长传达行动计划、强调了行军纪律,天黑以后,一连首先派出伪装成便衣的斥候分队,然后紧急集合、上路出发。
这一仗;是刘大爷当连长后第一次上阵;可这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部队是要去哪里打仗。
刀劈程道合(上)
从骑兵在濮阳的驻地赶到卫河蔡村渡口,需要穿越整个内黄县,沿途有卫河岸边的敌人据点,还有日伪重兵把守的楚旺镇。乘骑秘密开进需要严格执行行军纪律,尽量避开村镇、减少休息次数,而且不能向战士们传达任务内容。
这个时期,冀鲁豫八路军进行了大规模扩充。当时步兵团有个“新三三制”的说法:即部队成员中老战士占三分之一、入伍民兵占三分之一、投诚伪军也占三分之一,骑兵团尽管单纯一些,但同样也补充了不少地方部队的同志。这些来自于本乡本土的新战士打仗没问题,却存在着容易泄密的缺点,平时,驻地附近亲朋好友往来不断,部队一旦有行动,十里八乡的很快就传遍了。鉴于以往的教训,保密行动首先就要从内部封锁消息做起。
黑夜里,虽然不知道行军目的地,但战士们一直朝着敌占区走,自然也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凌晨四点,一连抵达蔡村。斥候分队报告说,村里没有敌人,只有一家农户因为母牛产崽还没有休息。刘大爷立刻布置了伪装哨和暗哨,把战马隐蔽在青纱帐里,命令一排守马桩、二排进村、三排监视河滩渡口,把附近的道路都封锁住,发现行人就扣留起来。
村子里静悄悄的,战士们守在各个路口。那个忙着接生小牛犊的老头儿出门打水,正迷迷糊糊地摇辘轳,忽然看见旁边蹲着俩人,水桶“哐当”一下就掉到了井里,八路军帮他把水挑回家,这一家人也就暂时不能出门了。
河滩上情况正常。有个战士躺在地上哼曲儿:“说声汉奸不长久,日本打猎你当狗,赶走鬼子吃狗肉,看你还有啥奔头……”,扭头发现连长在背后,吓得吐了吐舌头。
“唱得不错嘛,是你自己编的?”
“他会编个蛋,人家儿童团唱的,他跟着瞎哼唧”,三排长杨继录在旁边揭发。
“管他谁编的呢,好听就中,是不?”战士笑嘻嘻的无所谓。
这是个新兵,刘连长以前不认识:“你叫啥名字?”
“刘合根”
“是本家呀,和气的和?还是合作的合?”
“随便,都中”
“字辈不一样,咋能够随便?”
“反正俺也不识字,可不是都中嘛”
大伙全笑了。
刘大爷寻思,既然控制了渡口,那肯定是要过卫河了,这一带水面看起来比较平静,不知道乘骑泅渡有没有困难,于是想派几个水性好的战士先试一下。刘合根说:“不用试,我是在本地长大的,知道从这儿能游过去,再往上走两三里地,骑着马都能过河”。
刘连长说:“那好,你带三排过去,把河对岸也控制起来”。
安排完这些事,忽然村口响起了枪声。刘大爷赶忙跑过去,却遇到团部参谋边乔,他手臂负了伤、脸色铁青,劈头就问:“为什么不按命令佩带标志?”
原来,当天传达命令时,况玉纯副司令员要求:“一连控制蔡村渡口,动作要快要秘密、行动时把白毛巾扎在右臂”,可是,通信员吴立然以前没见过况玉纯,也听不懂他的南方话,结果把“白毛巾扎右臂”误当成“白马在右边”,再到刘连长这里,就干脆理解成“三连在右翼”,所以谁不知道佩带识别标志这件事。
侦察参谋边乔带着先遣分队接近蔡村,发现村外的便衣游动哨没带白毛巾,于是决定先拿下再说,正动手的时候,又被一连的暗哨发觉了,哨兵立刻开枪,导致一个战友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