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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话,表情凝重。
「爸怎么会突然中风?发生什么事了?」谋仲棠问。
姜羽娴别开脸。「我也不知道……我正在跟他讲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中风!」
「您跟他吵架吗?」谋仲棠问。
「我──」姜羽娴咬住下唇。「就算吵架又怎样?从年轻到现在,我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架了!」
「这次,你们又为了什么事吵架?」他继续冷静地往下问。
姜羽娴脸色一变。「你不要再问了!」她突然站起来,避开儿子冷静的目光。「你爸突然中风,现在我的心好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我了?」
谋仲棠平静地盯了母亲好一会儿。「我请司机先送您回去休息好了。」然后他这么说。
姜羽娴瞪着地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谋仲棠慢慢站起来,然后打了一通电话吩咐他自己的司机。「走吧!我送您到门口。」事情都交代妥当后,他低柔地对母亲说。
「不用了,你留在这儿等。你爸推进手术室之前,脱下的衣物都寄在护理站,我到护理站去,拿了东西后我会自己走到医院门口。」
「好,那我不送您。」他握住母亲的肩头,盯着她,温柔地对她说:「现在我非常担心您,答应我,您一定要坚强。」他定定地看着母亲,然后这么说。
儿子的安慰没有抚平姜羽娴的不安,反而让她更难过。
这辈子,他们到底谁对不起谁?
这个无解的问题当然没有答案,却一整天在姜羽娴心中,反复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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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丈夫的东西就只有这些吗?」姜羽娴在护理站领了丈夫的衣物。
「是。」护士很有礼貌,因为谋家与院长的关系很好。
「那我现在可以拿了?」姜羽娴的神态很低迷,声调也显得有气无力。
「当然可以。」
姜羽娴拿走了丈夫的衣物。
然而她没有走到医院门口,而是坐在护理站旁边的休息椅上发呆。
她根本没办法离开医院,因为良心一直不断的在谴责她。
「我的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抱着丈夫的衣物,喃喃自语。「反正他这种人一辈子就是那样了,我干嘛要一直记在心上,早一点忘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刺激他?我真的太过分了!」她责怪自己,边啜泣、边悔恨。
这个时候,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李恩熙跟自己说过的话……
您何必要选择一个人难过,而不愿意拋开过去,重新开始经营未来快乐的生活呢?
「我干嘛那么想不开?为什么我会这么想不开?」她现在真的很后悔。
以前她之所以不喜欢李恩熙这个女孩子,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所有的不幸,都跟这个女孩子有关!然而李恩熙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孩母亲的关系,她可能不至于这么讨厌李恩熙!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她已经害自己的丈夫中风,现在人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姜羽娴不知道现在自己能做什么,于是开始动手整理丈夫的物品……
除了衣物、皮带、皮鞋、袜子之外,还有丈夫随身携带的皮夹。
她无意识地打开皮夹,看到里面除了几张千元大钞外,只有一张高尔夫球场的卡……
突然间,她在丈夫的皮夹内层看到一张照片。
起初,姜羽娴迷惑于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之后,是那个小女孩身边依偎的长发女子,那温柔微笑的表情,竟然也好象似曾相识……
接着,记忆慢慢回笼,姜羽娴渐渐瞪大眼睛,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以及那个女孩──
她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捂住自己的胸口……
恐怖的「可能」,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陷入极度的惊骇与恐慌──
瞪着照片,她抖着手终于把照片翻到背面,看到照片背面有人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三行小字:
一对美丽的母女。
恩熙生日这天,于台北木栅动物园合影。
李昆明摄1990。5。13
「母女!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们两个怎么可能是母女?!」姜羽娴突然抓住自己的头──
她惊恐地瞪着照片上,那对「母女」巧笑倩兮的合影……
「我的天!」姜羽娴就要崩溃了。「这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她用力咬紧牙关,牙齿都快咬碎……
当年那名与自己交换女儿的「农妇」,竟然是李恩熙的母亲!
换言之,李文爱,这个破坏她幸福、夺走她丈夫的女人……
这个女人,当年邪恶地与自己交换女儿……
而她竟然毫不知情地养了丈夫情妇的儿子,将近二十多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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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谋先生,请问夫人已经出来了吗?」司机等不到人,只好打电话确认。
谋仲棠看一眼腕表。「大约二十分钟前,我妈已经出去了。」
「可是我一直没等到夫人。」
「怎么可能?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是真的,因为我知道现在夫人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所以从刚才到现在我就一直守在医院门口,不敢懈怠。」
谋仲棠沉吟了一会儿。「好,我先去找找看,等一下再打电话给你。」
「是,麻烦谋先生了。」
谋仲棠收了线。
他记得刚才母亲提过,要先到护理站领取父亲的衣物,于是他站起来朝护理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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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姜羽娴终于压下激动的情绪。
她用颤抖的手拿出皮包里的手机,第一时间,打了一通电话给宋牧桥──
「喂?」
听到他低沉、稳定的声调,一股心酸与委屈,瞬间涌上姜羽娴的心头……
「喂?是你吗?怎么不说话?」宋牧桥直觉是姜羽娴打来的电话,但他们从来不叫彼此的姓名。
「我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事情!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姜羽娴带着哽咽与哭音,明显地情绪失控,整个人抖得很厉害。
「发生什么事了?你究竟怎么了?」宋牧桥紧张起来。
这三年来,她每次打电来除了问女儿的事,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
「你找到女儿了吗?」姜羽娴忽然问他。
宋牧桥愣了一下。「还没有──」
「我已经找到我们的女儿了!」姜羽娴突然宣布,声调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冰冷、僵硬地接近恐怖。
「你说什么?你真的找到我们的女儿了?」
「对,就在刚才,我已经找到女儿了。」
「你怎么找到她的?我们的女儿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你跟女儿在一起吗?」
「没有……」她摇头,木然地回答:「我没有跟她在一起,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竟然是我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宋牧桥担心起来。「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姜羽娴又哭起来,她又哭又笑。「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好象快要疯了!」
「你现在在哪里?」她的回答让他更担心。
「我在医院,我丈夫看到我们从旅馆出来后跟我吵了一架,然后他就突然中风了!所以我在医院……我在医院整理他的衣物,然后找到他的皮夹。但是我没想到,他的皮夹里竟然放着情妇跟女儿的照片!可是……可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女孩子……她竟然是我们的女儿!」
「你到底在说什么?远雄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不是李恩熙吗?她怎么可能会是──」宋牧桥瞪大眼睛,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慢慢说,尽量把话说清楚一点!」
「李恩熙,」姜羽娴的脸孔接近惨白,她喘了一大口气,然后接下说:「我丈夫的『私生女』……她跟照片上那个女人竟然是母女!真的好可怕……那个女人……我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我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她……她竟然就是当年用儿子跟我换女儿的那个女人!」
话说得够清楚,宋牧桥终于懂了。
他懂了,也因为极度的震惊,而一时间没办法反应……
「她怎么能这么做?她怎么可以抢我的丈夫、偷走我的女儿,让我女儿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背负私生女的罪名,却设计我养大她的私生子?!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么恶毒!这么无耻?!」最后,姜羽娴痛苦地咆哮。
而电话另一头,宋牧桥的脸色一样惨白。
他已经完全了解姜羽娴所说的每一句话。
然而姜羽娴后来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她最后的咆哮,都不能唤醒他因为过度的错愕与震惊,而突然陷入麻痹的听觉……
原来,他唯一感到亏欠、多年来深深怀念的女儿,竟然就是曾经被他设计、被迫让学校退学的李恩熙……
话筒从宋牧桥的手上滑落。
他万万没有想到,命运竟然如此地捉弄人……
然而,不仅宋牧桥,就连站在医院走廊转角的谋仲棠,也完全听懂了姜羽娴所说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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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完成后第三天下午,主治医师在院长室里,对家属报告手术结果。
「我父亲的状况如何?」一到现场,谋仲棠就直接问。
「谋董事长的手术很成功,他脑中的血块已经清除,不过还是要看董事长愈后的状况而定。」医生宣布。
姜羽娴的表情非常诡异,她每次凝望「儿子」的时候,眸光都非常复杂。
「他能复原几成?」姜羽娴颤抖地问。
「夫人,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回答您这个问题,不过刚才我已经去看过董事长,他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未来我会尽最大的力量看护董事长,以期达到愈后最理想的状况。」
医生的说法已经尽量乐观,虽然对未来的病况没有充分把握,然而至少谋远雄的一条命已经确定救回来。
离开院长室后,谋仲棠的表情显得很冷静。「明天,我要搭飞机离开台湾。」在医院的走道上,他停下来,对身边的母亲说。
姜羽娴站住,过了半晌才勉强转头看她的「儿子」。「你爸才刚开过刀,你要去哪?」她面无表情地问。
「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我绝对不能错过。」
「会议,会比你父亲的生命还重要吗?」姜羽娴冷冷地瞪着他……
这个丈夫情妇生的儿子!
看着他,姜羽娴的内心充满矛盾以及痛苦!
现在就像有千万个针头在扎着她的胸口,她不能厘清自己看着「儿子」时,胸口的压抑是因为爱还是恨产生的痛苦!
「父亲的状况已经稳定,等我回来,他应该已经清醒。」他只是这么回答,表情深沉。
姜羽娴冷冷地瞪着他。「随便你。」
拋下这句话后,她调头走开。
第五章
在机场,航空公司的VIP贵宾室里,谋仲棠正在等候凌晨两点,飞往美国旧金山的班机。
这班飞机先飞十四个小时到旧金山,再飞三个小时到达拉斯,再从达拉斯转小飞机飞一个小时到奥斯汀,行程将会很辛苦。
谋远雄手术完成第二天,新闻媒体已经披露前亚洲四季集团董事长突然中风,紧急送院开刀的消息,当天晚上谋仲棠就接到李昆明的电话。
「董事长的状况还好吗?我看到新闻真的好担心──」
「昨天送医院紧急开刀已经取出脑中的血块,现在在加护病房观察,情况已经暂时控制住,没有恶化。」
「那么我可以到医院探望董事长吗?」李昆明的声音含着哽咽,听起来他真的很担心谋远雄的病况。
「好,」沉默了三秒钟,谋仲棠对他说:「正好,我有事要请教你。」
那天晚上,他们确实见面了。
坐在贵宾室,谋仲棠的思绪又回到当天晚上,两人在医院外的对话:
「你提到三年前恩熙离开的时候非常匆忙,她决定离开你很意外,后来想到,可能因为那封──是一封信吗?难道真的有一封信,恩熙因为看过这封信然后决定离开?」
李昆明的表情有点尴尬。「谋先生,您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知道答案。请你回答我,所谓『那封』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是『一封信』的意思吗?」
「这……」迟疑了半晌,李昆明才吶吶地点头。
「你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什么事让你犹豫不决?」他沉声问。
「因为,」顿了顿,李昆明才接下说:「我曾经答应过恩熙,不跟任何人提起有关这封信的事。这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