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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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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必行大礼了,可怜见儿的,”又问:“有几岁了?”

  玄溟答了话,慈禧更加喜欢,说:“这孩子灵牙利齿的,不如放在宫里,和我做个伴吧。”杨夫人急忙叩头,说:“老佛爷如此大恩,真是折死奴婢了!只是这孩子从小缺少调教,过于宠爱,十分顽皮,只怕惊了老佛爷的驾呢!……”慈禧仰头大笑:“我也不过是说着玩罢了,知道她是你的掌上明珠,心头肉!”玄溟惊奇地看见老太婆说这话的时候,用那戴着金指甲套的长指甲,一下一下地戳着母亲的胸口,那样子显得很亲热,玄溟发现这个被人称作老佛爷的老太婆,并不象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她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但是母亲已经吓黄了脸,那一脸堆起的笑容还不如哭好看。玄溟看见母亲慌慌张张地打开那一包绣品,嘴里说着:“奴婢该死!……请老佛爷瞧瞧,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绣的,手工看着还算过得去,老佛爷若是喜欢,就留着赏人罢。”

  玄溟看见那老太婆瞪大了一双混浊的眼睛,一件件仔细地瞧着。并不动声色。就在她瞧着的时候,玄溟看见母亲一直在瑟瑟发抖。有一道亮光忽然掠过:做一个至高无上,让人敬畏的女人是多么惬意啊!玄溟想她长大之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起码不能象母亲这样,看人脸色,受人辖制。正这么想着,忽听那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小李子,大姑娘,你们都来瞧瞧!是我孤陋寡闻,还是瞧走眼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红!成日价进贡的这些个绣品,竟都该烧了呢!”

  玄溟这才看见站在帐幔角落里的李莲英,还有他的妹妹李大姑娘。两人走上前来一看,都跪下了。李莲英说:“佛爷哪儿有走眼的时候,这绣工真真儿的不同,奴才们算是饱了眼福了!”李大姑娘也感叹不已。慈禧抬起眼来,满脸笑容,对杨氏道:“你快起来吧。这些绣品,件件都好,我若是都留下呢,又怕说是倚势欺人,你可不知道朝廷上下这些嘴,可好多着呢。不如让你的姑娘在我这挑一两件儿东西,咱们也是平等互换的意思。”杨氏急忙叩头如捣蒜:“老佛爷快别这么说,折杀奴婢了!怕的就是老佛爷不喜欢!老佛爷若是喜欢,慢说是这么几件绣品,就是我们的身家性命,也都是老佛爷给的,老佛爷说一声喜欢,我们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慈禧点着头说:“这正是你懂事的地方。话虽这么说,也要有个来往才是。”没等慈禧说完,玄溟忽然扯起清亮的小嗓门儿说:“老佛爷,我倒要求一件赏。”杨夫人连忙拦她,慈禧说:“你让她说,小人儿家,童言无忌。”

  玄溟求的赏惊天动地。玄溟说,要和珍妃姑姑见一面,照一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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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剧(4)        羽便心怀一种狂想,想完整地看到她背上的纹身。她想,唯一的办法是请一位可靠的人,为她拍一张背部的照片。不知为什么,她不愿让亚丹来做这件事。而外婆又太老了,她那双老手若是一颤,那么所有精致的花纹就要变成一片模糊不清的云霓了。

  但是羽可以看到自己的胸部,可以看到两个小小的乳尖上两朵梅花。羽看到了那梅花就想起了那个叫做圆广的青年僧人。经过时光的淘冶,那青年的脸越发英俊了。当天夜里羽做了个梦,梦见窗子在夜气中静悄悄地敝开了,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反射在对面被月光照亮的墙上。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见有一只巨形的飞鸟正慢慢飞进窗子,向她飞来,奇怪的是她并不怕。因为那大鸟很安静,那大鸟的目光很平和,她和大鸟的目光衔接着,可是在突然之间,中断了。大鸟突然匍伏在了她的床边。就在她目光转换的那一瞬间,她看见落在她床边的并不是什么大鸟,而是一领袈裟。

  那袈裟她是熟悉的。那颜色、那气味,被岁月侵蚀过了的,却浸润在她的记忆里。当她倏然醒来时,那气味依然弥漫在房间里。

  那种气味令她反常。就是在那一天,她被一种反常的力量所驱使,做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她看了亚丹的作品──亚丹一直悄悄地做着的,是一篇小说,又不大象小说,题目叫做《铁窗问答》。

  她在这晚风拂煦的林荫道上慢慢踱着,夕阳的余辉斜映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她,年纪约20许。仿佛命运注定她是孤独的,她的外貌和装束完全不同于这个城市的其它姑娘们──那些讲求时髦、乐天知命的以及多愁善感的姑娘们。她完全是另一类型的人。在她那潭水般深沉、钻石般晶莹的双眸中,闪烁着一种至少在这一代女孩中多年不见的正直、倔强、渴求知识的童贞目光,三年来生活的紊乱并未冲淡这种目光,这是尤其可贵的。

  她要干什么?

  她要寻求真理。

  几年前,当她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她就千百次地翻阅着历代名人们关于“真理”的格言。“个人的生命是可宝贵的,但一代的真理更可宝贵。生命牺牲了,而真理昭然于天下,这死是值得的。”这似乎已经成为她心底的座右铭。是啊,为捍卫真理而死,那是多么壮烈辉煌!于是一连串罗曼蒂克的幻想接仲而来,直至“丹心”永照“汗青”,实在是一曲英雄的壮歌。

  然而,自从三年前那个难忘的早晨,当命运把她从粉红色杏仁糖的外壳中抛弃出来之际,她才真正体尝到了生活。

  她在这种生活中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现在回味起来,仿佛是一场恶梦。过重的体力劳动摧毁了她的健康,破坏了她的美丽,更残酷地扼杀了她内心由智慧和感情凝成的初放的花朵,然而,她不屈服。

  她百折不挠地探索着,寻求着,可是终于发现,真理,在这个社会里已经成为某些大人物为自己服务的工具。他们的话就是真理。他们可以今天指鹿为马,明天又反戈一击,他们总是不能自圆其说,却又要求别人无条件地“紧跟”,可是就在紧跟着的驯服的胡羊中,也难免有一天哪一头被作为替罪羊拿去宰割。真理被残酷地蹂躏了,阉割了,她哭泣着,要求恢复她的本来面目,可是,在这个社会里,聪明人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真理,是廉价的,无意义的,就象没有爱情的婚姻那样乏味。

  生命在十字路口。

  一条,是红地毯和橄榄枝编织的平坦道路。可以有名有利,有地位,得人心可以有领导的青睐,各方面条件的便利,小家庭的幸福,总之,可以得到个人的一切。

  另一条,是荆棘丛生、坎坷不平的崎岖小径,虎豹豺狼在暗中窥视,魑魅魍魉在中途藏匿,每时每刻都有死亡的威胁,无数肉体的痛苦,精神的折磨,莫须有的污蔑诽谤,卑鄙无耻的造谣中伤,甚至被定罪而遗祸于全家以至子孙后代。在这条小径上,没有安逸,没有个人的幸福。然而,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公正的法官──历史,却会给他(她)以应得的报偿。他(她)的生命永远有两条,一条是短暂的,而另一条却与日月共存,历史上不就有许多先例吗?!

  何去何从,是选择的时候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苍茫的暮色中,她轻吟着屈原的诗句,准备回返了。

  忽然,习习的晚风送来一阵歌声。

  “感受不自由莫大的痛苦,

  你牺牲了光荣的生命,

  在我们艰苦的斗争中,

  你英勇地抛弃头颅……“

  是抑郁、低沉、但充满了感情的男中音。在微风的瑟瑟声中,听起来格外动人心魄。

  这是怎么回事啊?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唱这种歌?难道是幻觉吗?她不由停下脚步洗耳静听:

  “英勇,你英勇地抛弃头颅……”

  声音更加低沉了。仿佛唱歌的人已经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那声音的悲怆动人是她从没听到过的,她呆立着,感到心头的热血在困乏无力中异样地抖动,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光荣的牺牲》──她自然知道。这是苏联卫国战争时的一首名曲。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顾不得开色已经昏暗,夜晚的凉风钻进灼热的肉体,她要知道,在这多年失修的靶场里,是谁这样大胆地唱起了“禁歌”。

  跳过野草丛生,积水很深的一道沟壑,她就来到了这座阴森森的房子前面。这里破旧、肮脏、又是那样僻静、阴暗,自从这个靶场被关闭之后,就几乎没人再来过这儿。更别说一个女孩子在夜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无论如何她很有胆量。

  歌声忽然中止了。周围是死一般的静寂。高大漆黑的树影象怪兽般摇曳着,阵阵凉风袭来,树叶簌簌作响,在神秘的阴影深处,仿佛有无数个暗中窥探的眼睛。一种极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紧紧包围着她。

  她迸住心跳,从铁栅栏的缝隙向里面望去:

  惨淡的月光下,是一个高高的年轻的身影。

  她骇然了。陡然想起关于这里关押着一个重要罪犯的传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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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剧(5)        亚丹,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你最好别看。

  可是房子里同样可怕,如果你每天都呆在房子里的话。

  但是和外面的世界比较起来,还是房子里面安全些。

  我不要安全。

  那你要什么?

  我……我要寻找,我想发现……

  你会知道你其实什么也寻找不到,什么也发现不了。

  但是我毕竟寻找过了。我要发现的也许并不是有形的、看得见的东西。

  但是你一旦走出这所房子,也许就永远进不来了。

  为什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可以随时进进出出的,这所房子的门槛对于你来说是个临界点。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种幸运,可以随时进进出出呢?

  修炼出来的人。

  象你?

  不,我完全不行。

  那么,我会修炼的。

  那你就要想好。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炼出来的。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修炼出来的只有一个孙语空。

  你的意思是如果修炼不出来的话,就要化为齑粉?

  是的。你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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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剧(6)        在羽眼里,亚丹的形象变了。

  亚丹本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胖乎乎的,中等姿色,身材上瘦下肥,有些象东北用来打水的柳罐。但是现在的亚丹,写了《铁窗问答》的亚丹,成了一个谜。

  是亚丹把羽带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夜晚,春天的夜晚。很多事情都是从春天开始的。羽一闻见春天的气息,全身就开始澎涨,就觉得身子要飘起来。亚丹也是。亚丹换下贴身的内衣,闻了一闻,然后让羽闻,亚丹说:“有种味儿,你闻得出来吗?”羽说:“是的,有种味儿。”亚丹说:“你知道是什么味儿吗?”羽眨眨眼:“春天的味儿。”亚丹笑了:“你真聪明。”

  于是亚丹的手拉住了羽的手,走进外面的黑暗里。羽的腰已经好了。在春风里,在月光下,亚丹觉得她拉着的人没有一点份量,象个精灵一样,柔若无骨,飘忽不定。在黑暗里,亚丹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睛,象一对须臾不可分离的鱼,上下游动,闪着亮晶晶的光。

  她们走进这座城市西部一条普通的胡同里,胡同的深处有一个普通的四合院,羽看见,西厢房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羽有些怕,躲在了亚丹的身后。羽在亚丹的身后观察着,羽的眼睛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移动着,忽然,她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很英俊,本来应当光着的头顶,已经齐刷刷长出一层黑色的绒毛,她一惊,心忽然狂烈地跳了起来,那个影象,那个的上一世的魂灵,竟如此清晰地显现,他显现得如此突然,令她猝不及防。他的出现,使她突然想起那句令人费解的耳语:“你盼着的,就要来了。”难道她心里在盼着的是他?

  他是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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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剧(7)        所以她说:“我认识你,你是圆广。”

  但是那个男人,那个年轻的男人,眼睛里流过一丝惊异,他说:“我不叫圆广,我叫烛龙。”

  羽在心里微微地笑了。叫做圆广还是叫做烛龙有什么不同,反正他就是他,不会是别人,他是那个在西覃山金阕寺出家的和尚,是他破开了她的身体,并且在她刚刚发育起来的乳头上,纹下了两朵小小的梅花。现在,那两朵梅花已经变成了青色。羽看见圆广或者烛龙的时候就在心里说,她找到能够为她拍摄纹身的人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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