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丁宗望真的就没去当心王腊狗。
吃饱喝足后进了客房。通信员关紧门窗就和王腊狗吵了起来。
“我要走!我必须走!”通信员蹙眉叉腰在房间踱来踱去,说,“他们这种人家是
你党的依靠对象,可是我党的革命对象,是我们的敌人,我决不能在敌人家里寻求保护。”
王腊狗说:“你不能走。沔水镇是沦陷区,你躲在敌人家里才最安全。”
“我不可能像你那样奴颜婢膝!”
“妈的X,谁奴颜婢膝了?我不过是哄他们。”
“哄谁?我看见你是怎样哄那个臭妖精了!”
“安素不是臭妖精!我告诉你她不是,这一家都是但她不是!”
“你完了王腊狗。”通信员已经从别人的称呼中知道了王腊狗的名字,而王腊狗对
通信员一无所知。
通信员痛心疾首说:“你居然还迷恋着资产阶级的少奶奶!我看她是一堆臭狗屎!
我母亲生下我一个月就被迫给地主儿子当奶妈,我是九死一生,我母亲也是九死一生,
我与剥削阶级不共戴天!我决不住在他家,你要住你住,明天我们再联络。”
通信员的身世与他的如此相似不禁使王腊狗一阵恍惚和动摇。他差点要和通信员一
块儿走掉。他觉得他俩好像亲兄弟,都仇恨丁家,那他干嘛要拿他当火引子烧毁丁宗望?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当通信员拉开门栓时,王腊狗抢上前逮住了他的衣领。
“要走可以,把信给我。”
“头可断血可流,要我交出信是万万不可能!”
王腊狗将通信员拧得像只水桶,晃荡着,说:“不交出信那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我去家里看一眼就回来。你要是走了,我们到各自的上峰那里都保不住脑袋。你要是一
走了之坑我这一次,我将来一定要抓到你,活剥你的皮!”
通信员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污辱,涨红了脸,双手乱挣乱抓,说:“别胡闹!我是
两党合作的使者!两党懂吗?党!”
王腊狗扔下通信员,吩咐厨子饶三帮忙看着,就说回家看看去。安素给了一包小孩
穿的旧衣裳让王腊狗带回去,王腊狗不知包袱里是何物,夹上就走了。
从丁家出来,王腊狗没有回家。他佯装回家朝郊外走了一段路,瞧瞧四下无人,扭
头返回了镇中心。他自然是非常地想念奶奶,但他更懂得奶奶对他的期望。杀了丁宗望
再去见奶奶那才是最好的。
王腊狗偷偷找了沔水镇维持会副会长赵洋人。赵洋人本名当然不叫洋人,只因年轻
时留学日本,娶了个日本女人回国,自己也穿和服蓄仁丹胡须,因此轰动了沔水镇,人
人都称他为赵洋人。赵洋人是日本的女婿,日军对他是又亲热又重用。安素给王腊狗的
包袱在叩响赵洋人的门后,被赵家狼狗扯了去,由于高度紧张,王腊狗竟忘掉了包袱。
一个让他联想到他有了儿子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失去了。否则,说不定王腊狗会改变他的
主意。那么,王腊狗的一生当然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6
在王腊狗与赵洋人密谋的时候,丁宗望与共产党的通信员有了一次接触。原因是通
信员想逃走,饶三一把扯住他高声喊了起来。丁宗望便过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通信员提着鞋子,光脚站在地板上。饶三自豪地说:“他想悄悄逃走,我发现了。”
丁宗望说:“你为什要走呢?”
通信员根本不屑理睬丁宗望,这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蔑视。丁宗望却不明白
这一点,继续用好客的语气说:“家里如果招待不周,请海涵。可也用不着生这么大气
呀,您穿上鞋,回房歇息好吗?”
饶三在一旁狐假虎威,吼道:“穿上穿上,规矩一点。我家主人待你这么好,怎么
像有毛病一样怪里怪气。
丁宗望呵斥道:“饶三,少教养!”
饶三争辩说:“就是嘛,有这副犟劲,使到日本小鬼子那里去,对自己同胞又硬又
臭什么意思!”
通信员突然说话了:“你怎么断定我对日本小鬼子不硬不臭?”
丁宗望一听这话心中便知道此人是有点文墨的人,就支开了饶三,对通信员揖了一
揖,说:“不论您是纤夫渔民,还是哪方豪杰隐士,我们丁家都真诚欢迎。现在国难当
头,我们丁家是愿为国家为民众出点力尽点心的。您就放宽心住在这儿吧。王腊狗我们
从小就同兄弟一般,您是他的朋友,当然就是一家人了。”
“我和王腊狗不是什么朋友。”通信员说。通信员穿上了鞋子,望着丁宗望微笑一
下,说,“你还有点中国人的良心。好吧,我住下了。”
王腊狗静悄悄地溜回了丁家。他径直钻进房间,飞快脱掉衣服睡在通信员身边。王
腊狗急促的呼吸使通信员觉察到了危险。
“王腊狗!”通信员喝道。
王腊狗假装从酣睡中被惊醒,唔唔晤地应了一声。
“你心中有鬼!王腊狗,你到底去哪儿了?”
王腊狗依然唔晤唔着翻身又睡去。通信员跳起来,迅速地穿上了衣服。王腊狗怕通
信员在这关键的时候跑掉,就装出彻底惊醒的样子,一骨碌坐起来,说:“天亮了吗?”
通信员说:“你一定是告密了!”
王腊狗说:“我赌个咒,谁告密谁遭天火!”
通信员说:“那你是回家看你奶奶了?”
王腊狗说:“是啊。”
“你奶奶身体可好?”
“还好哇。”
“可你奶奶已经去世了呀!”
“啊!”王腊狗这一惊非同小可,满脸神情就已暴露出没有回家的事实。
通信员神速地向上腊狗脸上击出一拳,然后转身就跑。王腊狗晕头转向跌在地上,
大叫:“抓住他抓住他!”
丁家的门有好几重,还有看门的大狼狗,通信员没能跑掉。狗吠人喧,丁家全家人
都急忙起了床。丁家老爷和丁宗望坐在堂前。仆人们扭着通信员,通信员扭着王腊狗。
王腊狗肿着半边脸朝丁宗望嚷嚷:“我奶奶人呢!我奶奶人呢?”通信员也朝丁宗望大
喊:“快放我走!王腊狗是汉奸!”
丁宗望只有使劲拍桌子,手掌都拍红了才让一厅的人静下来。通信员简直要哭了。
他只好快刀斩乱麻,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共产党新四军的通信员,有一封重要信件要面呈王劲哉。他是王劲哉的人,
奉命来接应我,可他将我送到了这里,自己去告了密。快!快让我走!否则你们全家要
遭殃的。”
通信员一番话惊世骇俗,丁宗望只觉得耳朵都震麻了。仆人不约而同松了手,望着
矮小的通信员像见了一只怪物。王腊狗赶快扑上去拖住了通信员。说:“他瞎说!师兄,
他瞎说!他欠我赌债想赖掉!帮我捉住他!”
丁宗望不知道信谁的话为好。通信员在尽力摆脱王腊狗,也大叫要丁宗望帮忙。丁
家老爷在这关键时刻发了话:“王腊狗你松手!这小伙计可以走,但说出个道理证明王
腊狗告了密。”
通信员说:“我说他奶奶死了他相信,这证明他先头外出没有回家。”
王腊狗悔恨地骂道:“你这狡猾的狗杂种,老子— ”他把“毙了你”吞了回去。
丁宗望忽然心眼一透亮,说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快快让他俩都走!”
众人一忽隆拥了王腊狗和通信员就往外推。大门口的狼狗突然吠起来。紧接是士兵
咔啦咔啦的跑步声。
老厚的松木大门被叩响了。赵洋人在门外说:“丁家快开门,皇军包围了你家,要
查查良民证。”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王腊狗。王腊狗的事情办成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反而
格外镇静。
“瞅我干什么?谁晓得他是共产党谁遭天火,谁告密谁遭天火。”
日本人亲自敲门了,哇呜哇呜大喊。丁宗望应道:“来了来了,正起床呢。”
小孩哭了起来。女人们都争着去厨房掏锅灰往脸上抹。混乱之中通信员把丁宗望拉
到一个角落,撕开裤子膝盖上的补丁,取出了一张纸,不由分说塞进丁宗望怀里,说:
“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丁宗望像接到了一团炭火,烫得直跌脚,双手往外直推,可是大门开了,通信员早
就不在面前了。
日本兵涌进了一屋子,晃着刺刀,“八格牙鲁”地乱叫。丁家主仆十七八口人全被
赶出了躲藏的角落,集中在堂屋中间。成年人每人脖子上架了一柄刺刀。
良民证是人人都有的。赵洋人便依照他与王腊狗的契约揪出了丁宗望,让丁宗望说
出哪个是共产党。丁宗望怀里揣着那封信和日本人咫尺之隔,魂魄哪还在身上?他光是
牙齿打磕,说不出一句话。赵洋人抬手几个耳刮子,丁宗望的鼻血喷涌而出,但还是说
不出一句话。日本兵的刺刀就往丁宗望的肉里锯了一下。丁宗望索性闭上了眼睛,他怕
得要命但还是知道今儿说了实话也是死,不说实话也是死,何苦出卖别人?
王腊狗和通信员挤在一块儿。他不怕这阵势。他少说杀过十个日本人,杀得日本矮
子屁滚尿流,他还能怕他们么?他观赏着日本人折磨丁宗望,眼里闪动着兴奋急切的光
芒。通信员无意中看到了王腊狗一眼,悟到了王腊狗的全部阴谋。这狗日的国民党兵匪
——通信员无声地咒骂着。
7
王腊狗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过低地估计了共产党。他不想想,穿过沦陷区给国民党
一位残暴多疑的师长送一封共产党鄂豫边区党委首脑人物陶铸和杨学诚的亲笔信,共产
党会派一个普通的人吗?若是个普通人,王腊狗早就赢了。可通信员不仅仅只是个坚强
的共产党员,而且还是个感觉异常灵敏的属于小灵通之类的人物。
王腊狗和赵洋人的协议是他提供一个共产党和一家通共匪的豪绅,赵洋人要做的是
杀掉豪绅逮捕共产党,但信件归王腊狗。王腊狗说服赵洋人的话是:“掌握了一个共产
党高级通信员,还愁弄不到十几封几十封重要信件?”赵洋人同意了。赵洋人暗中是很
想巴结王劲哉的。
丁宗望始终不肯承认并指出混在家里的共产党,赵洋人明明知道却有心不说,日本
人的眼睛开始红了。“死啦死啦!”日本兵狂叫起来,刺刀又锯了一下,皮肤锯破了,
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来,丁宗望“啊”了一声,热尿濡湿了双腿。
“住手!”通信员大吼之后,从人群中蹦了出来。这情景很像多年之后的电影场面,
但当时共产党的通信员的确是高喊了“住手”并挺身而出。
通信员对日本人说:“我是共产党员,王腊狗也是。我们俩是同伴。就我个人来说,
我欣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能陷害无辜的老百姓。您能听我讲一讲
今天的事吗?”
通信员没用赵洋人,自己说得一口流利日语。日本人首先是惊讶,再就是有了对本
国语言的亲切感,就好像我们俗话所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样。日本人流露
出宽容之色,说:“请讲。”
通信员便一五一十讲了他们与丁家的关系,细节很真实,一听就知道是事实。日本
人连连点头,撤下了丁宗望脖子上的刺刀,王腊狗着急了,正转动着各种念头,日本人
过来一把揪住了他,劈头盖脑就是一顿好打。王腊狗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左一声“我操
你日本人的老娘”,右一声“我操你日本人的姐妹”地骂。赵洋人为了替王腊狗掩饰,
翻译成“我请求太君听我说”。谁知日本人一路从东北打过来,中国人的骂是挨得不少,
别的中国话确实有许多不懂,这“我操……老娘”之类是听懂了,还经常私下学学呢。
所以,赵洋人也挨了一耳光,被推到一边不予信任了。
事情发展成这般光景是王腊狗万万没料到的。容不得他考虑,泼皮的天性就使出来
了。王腊狗在地上滚来滚去,说:“他是共产党通信员。我不是共产党。我是一二八师
当兵的。他身上有封重要的信。他是来和丁宗望联络的。”
王腊狗顾不上自己的师长王劲哉了。他感到如果不加重这个通信员的罪,自己就有
可能被通信员打垮,白送一条性命在日本人手里。
同时,王腊狗叙述信件的细节也很真实。日本人就转向通信员要信件。
通信员还是用日本话说的:“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有关信件的事。但这是机密,
不宜在民宅谈论。”
日本人又接受了这个建议。哗地收回了刺刀。还允许丁宗望回房间换了一条干净裤
子。日本人对丁宗望说的是“你的有嫌疑”,又通过赵洋人宣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