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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换药。”彦恺好像一直都习惯了命令的语气,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看到宋吵吵似乎又要嚷嚷,连忙改了口,“麻烦你帮我换一下药”不过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刘太医留了些伤药,不过只有四日的量。也就是说她还要给他上遂的药,宋吵吵觉得害臊,可是又希望他早些痊愈,只有硬着头皮去解他的衣带。此时他穿着这屋子主人的衣服,显得极其不合身。
彦恺不经意看见她皱巴巴的指腹,出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刚刚洗了东西,水泡多了就成这样了呗,你这种人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人,连这都不知道!”宋吵吵没好气的教训他。
彦恺倒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忍着胸口那点痛躺平在床板上。身前的人正生涩的解着他的上襦,解着解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询问,宋吵吵目光疑惑的盯在他的脖子上。彦恺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从小带到大的那颗幻彩色的镇国壁玺,此时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脖子上,他心中一个咯噔,这东西稀世少有,她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谎言一定要搀三分真才能让人信服,彦恺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这东西许多世家子女都有的,有什么稀奇?”
只见宋吵吵盯着他的脖子左看右看,仔细地研究起来,完全忽视掉他右胸的伤口。过了一会儿,她毫不犹豫的从脖子里勾出一个东西,献宝似的凑到他面前,神气道:“你骗谁呢,我可不是世家小姐,可我也有这东西!”
方看见她小指勾出来的东西,彦恺一下子滞了呼吸,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那真的不是什么世家有资格戴的东西。
镇国壁玺,帝后各一。
倒是在上一代打破了规矩,先帝幼时就将其一赠给了他的皇姐,也就是当时的熹微长公主,而后又各自传给了自己的子女,也就是他和当朝皇后宇文奢。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上?
她脖子上那东西真真切切的带着世上绝无仅有的幻彩色,怎么看都绝对不会有错。彦恺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宇文奢曾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弄丢了,想着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也就没有计较太多。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宋吵吵却好像已经对那东西失去了兴趣,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她也不是没见过男人身子的,可跟眼前这人毕竟不熟,还是有些羞涩。低头有些笨拙的去捯饬那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彦恺还停留在刚刚的震惊中,带了些试探的语气委婉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头歇着,你爹娘就不管你吗?”
他的话刚一说完,宋吵吵的眼睛立马就红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事实上就算没有他的威胁,她也是无家可归的,宋吵吵这会儿把责任全归给他,其实是一种可笑的自我安慰。
“你的父亲是谁?”彦恺慢慢问。
宋吵吵心情很低落,并未意识到他的想法,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随口道:“我娘是改嫁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
彦恺黯了黯眼神,大概意识到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转移话题道:“你包扎的还不错。”
宋吵吵骄傲道:“那当然了,我娘说我外公的医术可厉害了,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是吗”彦恺奇怪的看着她的眼睛,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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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下午,日头将金灿灿的光芒散射在大地上,即使是极冷奠气,也挡不住这显赫的宋京城楼。往来商贾路人行色匆匆,只有一名青衣男子一言不发的站在树下,目光淡淡的望向那扇巍峨的城门。
“你再怎么看也不能把人看回来。”耳畔传来云嘉一如既往的嘲讽,宁恪慢慢转过了头。
“让你帮忙办的事都办好了?”
“那是自然。”云嘉闲闲抱臂,“父亲都和下头的人交代过了,还特地请了诉讼司里最出名的那二十多名讼师。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可只要是你想办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败过?”
“我不是指这个。”宁恪道。
云嘉的目光像是有些不理解,却还是答:“找人的事么你放心吧,四处都张贴了布告,不过,既然连她自己家都寻不到人,你也得做好她已经出城了的准备。”
“我就是担心这个。”宁恪又抬头望了望门口,“宁愿是出城了,也不要是出事了。”
云嘉刚想嘲讽他两句,却见他府中侍曹急急地赶了过来,快速向他禀告道:“皇后娘娘急召相爷入宫议事!”
听罢,宁恪的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渐渐锋利了起来,像是一望无际的延绵起伏的群山。
☆、向国公府开炮!
怀宋的宫殿宏伟而又富丽堂皇,连绵起伏,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按理说宫妃是不能随意召见外臣的,可皇帝现在性命堪忧,宇文皇后也从未将这规矩当回事。
御花园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遣退了一干宫人,当然也是密谋决策的最佳场所。不远处,冬日的莲池早已不复夏日清透,唯有黑褐色的枯杆纠结于水面上,刺骨冷风萧瑟而来,吹起阵阵涟漪涟漪,倒也别有情趣。
宁恪远远站于一尺开外,身子挺直。背后已有数只浅黄腊梅绽放,人间都说腊梅花开之日多是瑞雪飞扬,今岁却是不同。
“娘娘有何吩咐。”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般疏离、淡漠。
“你非要用这种语气同本宫说话吗?”宇文奢背对着他,十指丹蔻妖娆,如一夜绽放的罂粟花海,“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再怎么想撇清关系也是出了力的,想避嫌也避不了。”
“微臣不敢。”他鼻梁高挺,嘴里这么说着,长身却站如挺拔青松,没有一点敬畏的意思。
“事实证明,没有你,我一样也可以做到。领侍卫府也好,内务府也罢,哪个不是只听我的话?”宇文皇后用保养极好的手指拈了一颗红果子,语气漫不经心,“本宫今天找你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北门司阍出了岔子,让彦恺假扮太监逃了出去,他本就身受重伤,可堂堂青尧卫搜查这么久也没个下落,我实在是有些不安。”
宁恪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叹她的凉薄如斯,一时开口。
“宁嫣,你就不会后悔吗。”
宇文奢身子忽的一僵,很快恢复了常态,冷漠道:“谁允许你叫这个名字的?宁恪,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难道你忘了你在我爹面前发过的誓?”
“从你跪伏于宁家牌位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一生为我所用。哪怕我要逆天,你也必须替我扭转乾坤。”
他轻轻抿起了唇,却不答话。
宇文奢依旧在说话,眼角高挑的不似人间女子,倒像是一只狠厉的狐,“牝鸡司晨,有何不可?女子掌天下,有何不可?”
宁恪神容安静,却忽然带了些孤凉的神情,像是那极地之北里一闪而过的白昼,他那样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可怜她。
“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铤而走险,败,不过一杯鸩酒,胜,则君临天下俯瞰苍生,直至孤家寡人,方知高处不胜寒。宁嫣,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同样的话,他问过了两遍。
“那又如何,王者之路,本就不需要有人陪伴。”她答的干脆而又决然。
一声微不可闻稻息,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宁恪朝后退了一步,语气依旧平淡:“既然找不到人,那便将陛下驾崩的消息公布天下。”
他能说出这种话,宇文奢很是有些惊讶,“你变得倒是快。”
“世人皆知你我关系匪浅。若不帮你,等皇帝还朝,微臣也是一死。”他简明扼要的回答她。
宇文奢这会儿倒是犹豫了起来:“倘若他真的回来了呢,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
“他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再回来的说法。”宁恪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覆盖在下睫上,“起死回生,谁会信?”
宇文奢转过身来面对了他,带了些莫名的眼神,答:“很好。”
宁恪朝她躬了躬身,示意告辞,身后腊梅徐徐展开,似在为他开路。他却忽然在半路顿了顿,毫无征兆的折了回来。
“臣有一事。”
“怎么?”宇文奢疑惑道。
宁恪言道:“前些日子,皇上将梁国公之女赐婚给微臣,目的为何您最清楚。恳请娘娘收回旨意,即使微臣背负骂名也无所谓。”
宇文奢这回倒好奇了,“皇上之前的确想拿他们来束缚你,可梁国公府那点势力实在不足为惧,莫非是你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算是私仇,何必多问。”他轻笑一声,“既然敢拿国法压我,那就给他们走最官方的路。”
话分两路,宁恪敛了情绪接着道:“微臣请来的二十多名讼师,会在几日后向大理寺递交状纸。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条列抗旨、欺诈、贪墨、渎职、以权谋私等三十余条罪状,将梁国公府举家告上衙门。”
宇文皇后失笑:“丞相亲自出手,又需要我做什么?”
“无需娘娘插手,只收回赐婚的旨意便可。微臣诸事无力,好歹希望能左右自己的婚事。”宁恪眼稍微挑,话说的倒有些少见的诚恳。
宇文皇后一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抬头高深莫测的看了看他的眼睛,终是答道。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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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是越来越冷,又到了呵气呵出一片白雾的时候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雪,怀宋偏南方,冬日倒是阴冷的性子。
宋吵吵每天都很忙,除了缠着病床上的彦恺教自己写字外,她这段日子的最大乐趣就是做菜了,从四柳巷买来各种各样的食材,噼里啪啦撸起袖子在厨房捯饬半天,各种试验各种摸索,然后忐忑地端到彦恺的面前听评价。
第一天:“好难吃。”
第二天:“可以下咽。”
第三天:“还不错。”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听到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宋吵吵简直幸福的要流泪了,差点就要抱住他的胳膊大呼万岁,要知道,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一句夸奖简直登天还难。
彦恺笑的如沐春风:“当然是假的。”
宋吵吵一下子泄了气,越想越生气,直接一个小拳头砸在他胳膊上,怒道:“你这种人就是注定孤独一生!”
“那也要拉你一起。”
彦恺好似在开玩笑,却又像是认真的,语气怎么也听不出真假来。
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吵吵早就习惯了他有些玩世不恭的性子,直接无视转身就走,却忽然被他拉住了衣角,彦恺将一封密封的信塞在了她的手里。
“你干嘛?”
“帮我送个信。”
宋吵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够惨不忍睹的了。难道继洗衣做饭换药之后,她还附带上了小信使功能?
“那你发不发奖金啊?”宋吵吵瞪眼看他。
“发发发,我有腿伤嘛,体谅一下。”彦恺立刻展开柔情攻击,笑的像朵金灿灿但阳花。
宋吵吵对这种好看的笑容一向没有抵抗力,只怏怏地捏着信道:“好吧好吧,这信是送给谁的?”
“当朝太尉。”
“!”
彦恺偏头,看了看她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淡然道:“故交而已,不必这么惊讶。”
“你跟太尉是故交?”宋吵吵还是很惊讶,“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逛花楼染了病被人追杀捣侍郎家三公子呢!”
彦恺默默地转过头:“你觉得像吗?”
“像!太像了!”宋吵吵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被他一把挥开。
“最好是在正午之前给我交到太尉手里。”彦恺直接和衣躺下,闭眼,“再见。”
“呸,少爷的脾气逃犯的命!”宋吵吵明知他看不见,偏要假意唾一口,“再见!”
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宋吵吵一个转身就出门办事了,一路提着裙摆小跑,像是很在意那句“正午之前”,可是一路上她都觉得有些莫名的奇怪,大街上许多人都穿的极素,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许是只自己一人穿着格格不入的大红色,又或者是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太过特别。
绕了好几条街,走了许久,问过无数人之后,终于摸到了太尉府的大门。宋吵吵远远的看着那气派的大门,竟然不自觉的想起了丞相府,规格倒是有些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还未靠近,守门的人就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姑娘何事?”
宋吵吵低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