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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悠正着急时,管家差人来报,大院的宴席已经备好,让他们赶紧入席。
“你们去吧,帮我跟大哥说一声,今日实在乏得很,我就不去了。”
轻悠正要劝说,就被母亲拉住了,不得矣一行人先离开。
但刚走出院子时,织田亚夫说刚才在马房里弄得一身不堪,要回去换身衣裳再去赴宴。轻悠虽觉有异,也未多说,就和母亲先走了。
织田亚夫走进了三房隔壁的院落,门房见他都呆了一呆才出声阻止。
轩辕清华正在院中,听得声音,回头看去,见到来人去而复返,心下不由一喜,但看清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容上,冷如寒霜的厉色,又觉口中苦涩。
“你很讨厌我?”他冲口问出这几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织田亚夫一挑眉,不掩厌恶之色,“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为什么?我们应该从来没见过面,没有什么瓜葛吧?”
“准确说来,我不仅讨厌你,更恨你!”
轩辕清华心头大震,双手抓紧了轮椅扶手。
织田亚夫从头到尾也没看他,而是在进园子后,第一眼就落在了院中那两颗并立于缓坡草坪上,绿绒微微,枝头只聊聊缀着几朵粉白淡红的花朵的樱花树,树下一片残蕊凋毙,眼底的黯色也愈加深沉。
“为什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轮椅滑动,中年男人的手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手臂,根根指关节泛白。
年轻男子目光愈远,声音更冷得彻骨,“为什么?就凭你问出这三个字,到死你都没资格从我嘴里知道一切。你就守着你这两株要死不活的紫樱树,下地狱去吧!”
中年男子看着年轻男子瞬间咋显的杀意,震愕得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声。
年轻男子俯下身,“轩辕清华,我说,你不佩知道为什么。”他将一物塞进中年男人手中,迅速甩开了那只紧握着自己的大手,退后几大步。
“这里你的药,我让人帮你做了瓶新的。再吃上几年,你就下地狱去陪她吧!”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轮椅急速移动追来,却偏偏在石阶下被绊住,中年男人又急又气,大叫着挣扎起身,“周亚夫,你给我站住。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那个她,是谁?你到底是谁?你给我回来周亚夫——”
那声嘶吼远远传出,却根本无法挽留绝决离开的脚步。
拳头握得死紧,能感觉到指尖深入掌心的痛,但哪里及得上心底掀起的那道道陈年的伤疤,从幼年,到少年,再到成年罗列的是重重叠叠的失望。
现在的呐喊算什么?
这一刻的痛嚎又算什么?
任你如何叫嚷不甘,你还是把一切都忘了。
等到死,盼到空!
留下的只有嘲讽和可笑!
“亚夫”
轻悠等在入主院的洞门前,终于等到大步走来的织田亚夫。
人走近时,她看到他眼底一片赤红,目光森亮,浑身气息紧绷着,十分骇人,但她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沉闷在胸口。
她立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拳头,轻轻摩挲着扳开他的手指。也没问他怎么没换衣服,怎么突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只埋着头给他吹伤口,边吹还边用小舌头舔血渍。
“轻悠。”他想缩回手。
“别动,我帮你消毒呢!艾伯特说,人的口水有很好的消毒作用。”
他眼眸收缩了几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紧,呼吸又沉又重,抱得她骨头都有些发疼了。
许久,她听到他咬着说,“我绝不会认他,绝不会!他没资格。”
她心下苦叹,只是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有些心结,结得太久太深太沉重,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解开了。也许,只能暂时将它交给时间,和无知的未来。
轻悠和亚夫到大堂时,其他人早已经到场就座,鉴于大家族里传统的重男轻女,屋里分成了两座,男女各一桌。
看到他们姗姗来迟,众人只是小小打趣一番,便将人引向男主人桌。
轻悠本是往女人桌子上去,却被织田亚夫拉住了。
轩辕老爷竟然也撑着身子坐在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紫檀木圈椅中,就朝两人招了招手,“你们俩个,到这边来。”
轻悠诧异,“爹,我的位置,应该在娘那边吧!”朝女人桌子望去,居然坐得满满当当,母亲竟然没给她留位置,这什么情况?
她立即得了个大白眼,轩辕宝仁起身朝她指了指老爷子身边还空着的两张椅子,那里向来坐的不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就是家中地位最高的男丁大哥和四哥。几时轮到家里的女眷了?!
轻悠很是忐忑,她还没习惯衣锦还乡后的这些突然豪华起来的待遇,亚夫却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拉着轻悠就坐在了轩辕瑞德身旁,并且特意将那个靠着老爷子的位置让给轻悠坐。
这个小动作落进老爷子眼里,眼底荡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刚一坐下,就有人吆喝来晚的人要罚酒三杯。
丫环立即上前往小小的白瓷杯里满酒,那浓烈的酒香味儿,让男人们还没喝已经是满脸红光,眼底全是跃跃欲试,一副想要将人灌醉的模样。
轻悠心头咯噔一下打了个突,立即夺走丫环手上的酒杯,顺手就将小酒杯里的酒给撒了,这动作干净利落得让周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僵了足足五秒。
“不行!”
轻悠一喝,仿佛没看到父亲沉下去的脸色,口气更加坚定强硬,“亚夫不能喝酒,他有固疾,沾不得酒。”
在众人露出疑惑之色时,她看向父亲抢话道,“爹爹刚做了手术,更不能饮酒吃荤腥。这些大鱼大肉,都不能吃。”
这话音一落,从内堂到外堂廊檐下,都是一片静悄悄。
旁边桌子上,众人看向大娘和三娘的脸色都五花八门儿。因这次宴席是由大房筹办,而不像以往是由二房来办,所以若出了什么问题,自然是扫尽大房的脸。当下大房准备了一桌子不适合老爷子病后吃的大鱼大肉,显然这是大大的失当。而轻悠当着众人面就这么叫出来,可是狠狠给了大房一个耳刮子,能不变脸嘛!
然而,众人也是不知,这并非大房之过。在选菜品时,菜单拿给老爷子看过,老爷子向来应酬惯的人,怎么可能让满桌子都放着自己吃的全素宴,便大笔一挥将大娘准备的那些适合自己吃的素菜都划掉了。说难得女儿回家一趟,怎么能让自家宝贝尽吃素菜。故而,这桌上的东西倒有不少是轻悠的喜好。
无疑,轻悠这话一出连带着把自个儿爹也得罪了,父亲大人的好心被人当成牛肝肺扔掉,怎不生气。
而做为今晚的宴会女主角他娘,三娘的责任自然不可推脱,她就坐在大娘右手边,心下叹息一声,低声安抚大娘。
便听那桌轻悠说了,“爹,如果一定要喝酒,那就由轻悠代喝好了。可是亚夫绝对不能喝酒,您别看他一副壮实的模样,其实他是外强中干。以前忙事业,把身子都弄垮了。”
说着她又撤了父亲面前的酒杯,盛了碗鸡汤,还特意交面上有黄油一一别去了,才放到父亲面前,非常郑重认真地说,“爹爹您刚做了那手术,都说了绝对不能再沾荤腥,重油重脂通通都不能来。而且,您更喝不得酒。必须多吃清淡的东西,这鸡汤,青菜,对您都有好处。”
轩辕瑞德气得重重哼一鼻子,“你懂什么。这大家吃宴,不喝酒,这像什么话。”
轻悠无辜地眨眨眼,“爹爹,就你和亚夫不能喝酒吃肉罢了。别人都可以吃啊!你不为你自己,好歹为大娘、娘、姨娘他们想想。您已经不是壮小伙了,你瞧亚夫都听话不喝酒了。”
她顺手一指,亚夫也正在盛她刚才的鸡汤,本来是要放到她面前的,但碍于此时情况特殊,中途收手将碗放到了自己面前,且在这声令下喝了一大口,抬头对老爷子点了点头,说,“味道真不错。大娘今晚列的菜单,这道川贝炖鸡最适合伯父您术后调养身子。”
立即勺了一碗放到老爷子面前。
两人都聪明地没提“医生说”,就怕引起老爷子的不快。
不知道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脸上也开始抽搐。
“爹,你尝尝这青玉翡翠,味道可棒了。这一定是大娘专门叫厨子给您做的,还有这七色什锦”
轻悠也不理其他人,伺候起轩辕瑞德用餐,没人知道,她在离家的那几年里,每每与杨家夫妇一起用餐时,总会想着何日能尽孝于双亲面前。此时此刻,面上虽还镇定自若,心底已是一片澎湃。
很快老爷子面前布满了一碟全素宴,虽然脸色仍不太好,但女儿送到嘴边的饭菜还是张口吃下了,似乎感觉也不坏,才慢慢松开了板起的脸。
见到这情形,女眷那方才终于松了口气。大娘朝三娘点点头,三娘笑着盛了碗汤,没有多说任何话,一如既往地低调随和。便也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地收回了兴灾乐祸的眼神,开始各吃各食。
今晚谁也想不到,轩辕家最固执强势的老爷子,和那个叱咤整个大陆乃至半个地球海洋的三军统帅,都败在一个小女子手下,乖乖听令不喝酒不吃肉,只吃青菜!即算此事过去多年,轩辕家也迁居海外,同堂五代人齐聚一室时说起此事儿,众人都忍俊不禁,感叹连连。
这方轻悠忙着给父亲布菜,自己的碟子里却给亚夫堆满了东西。
老爷子看着这一幕,心下便觉得格外舒畅了不少。
轩辕宝仁突然开口,“怎么小叔没来?”
织田亚夫挑菜的手抖了一下,轻悠立即转身来帮忙。
旁边便有轩辕清华院里的小厮回禀缘由,老爷子颇有些遗憾,但也不强求,只教轻悠稍后过去陪陪这最疼她的长辈,轻悠乖乖应下。
其他人倒也没拘泥,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很快宴席上又热闹起来。
轩辕老爷忽问轻悠,“听说你捎回来不少稀罕货,都有些什么,说说?”
轻悠没立即答。先前吃饭问题已经很出格了,这会儿怎么也得三思而后言。
可这却不妨了有人几杯黄汤下肚,就兴奋得忘乎所以,邀功似的就嚷了出来。
“爹,爹,七姐买了一辆好大的洋车,好漂亮,跑得比咱家马车快多了。”这吆喝得最大的声就属目前家里最小的男丁小八弟了,眼见他似乎偷喝了不少酒,一张玉盘小脸涨得跟大红烧饼似的,为了突出重点,还故意站起来做出一个驾驶方向盘的动作,小嘴嘟嘟嘟地学引擎叫。
其他人都渐渐收了声息,紧张地看着老爷子。
这家里谁不知道老爷子讨厌崇洋媚外,以前当面提说要买车的人都被骂得一头狗血。
“爹,你不知道呢,咱们家里,只有七姐会开车呢!连大哥都不会哦!”
正所谓童言无忌,谁强大就崇拜谁,小八弟现在已经偷偷崇拜上轻悠了。不过清醒时碍着面子不敢说,现在倒是酒后吐真言了。
轻悠忐忑地看着父亲,“爹,你别听小八乱说。呵呵,哪有什么车啊!”
“哼,买都买了,现在还想唬弄我。”
“爹”
“难不成你们想以后都瞒着我偷偷开,让我一个人坐马车折腾嘛!”
周下一片寂静。
轻悠小脸上一下没了表情。
亚夫丝毫没受轩辕家人战战兢兢的情绪影响,又给轻悠添了几筷子菜。
轩辕家的其他人心头都是五味杂陈,任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老爷子现在有多宠这逃家离族的小七儿,明明坏了家族脸面,顶着个残花败柳的坏名声跑掉,现在却如此风光,位列主席不说,老爷子为了她连最忌讳的事情都可以抛开不提,欣然接受,这意谓着什么?
“哼,回头去医院拆线我就坐这车。你开车!”
轻悠手一抖,菜叶掉进汤碗里,渐了老爷子一脸汤汁,吓得手忙脚乱,苦笑道,“爹爹,你别听小八弟胡说。人家就四年前学会开了一次,后来都没怎么开了。”
“哦,你出门儿就学了这么一手。还有什么西洋玩艺,一次拿出来给爹瞧瞧吧!”
轻悠终于看出亲爹这是在笑话她,瘪了小脸回头吃自己的了,哪知一看碗里几大块青椒,眼神十分哀怨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坏蛋”。
亚夫接到老爷子的眼神,接了话头,“伯父,其实轻悠最拿手的不是开汽车,而是照相。我记得这次回来,她带了一台最新型的理光半自动相机。”
从五十年代开始,被德国霸占了三十多个年头的照相机领域迅速被某岛国的数个相机品牌占领,他们的崛起便是从三十年代抗战时期开始,到战后重建时得到飞速发展。
老爷子眼神一亮,当即高兴地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丫头你去把相机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