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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仁感觉入掌的手一松,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倾身急唤,然男子已陷入昏迷。
这一赌,他又输了。
半夜,织田亚夫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眨了眨眼,几乎是惶急地转动脖子,寻找着什么。
”殿下,您醒了?要喝水么?“
正巧在检察病情的向兰溪轻声询问,打盹的女仆立即醒神上前接过手。
沉黑的眸子里雾气迅速消失,仿佛刚才梦中的痛苦挣扎从不曾出现,清艳冷傲。
他定定看着距离自己仅一臂之距的被襦里,女孩静静沉睡,旁边挂着点滴瓶,灯光太黯,小脸上一片阴霾,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让他稍稍缓下了心跳。
向兰溪道,”子弹已经取出来,骨头也结好了。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得多,没有伤到内腑,只是骨伤痊愈需要些时间,一个月内都不可下床走动。“
似乎是终于放下心,男人喝了些水,再次闭上了眼。
向兰溪犹豫了一下,仍忍不住开口,”殿下,多谢你救了我的同胞。“
男人的呼吸渐次平稳,似乎已经入睡,向兰溪心想应该是睡着了,毕竟男人流的血也不少,甚至可以说更多,起身退出房间。
声音却突然响起,”你该谢的是她,帮我照顾好她。“
向兰溪心中一震,轻声应下,关上了房门,立在廊中,心潮久久无法平覆。
所谓祸兮福所依,他此次大难不死,得见东晁帝国数位权势彪炳之人是他的幸运。能得这位传说中神容玉颜的亲王殿下的庇护,更亲见其与自己的君王当场对弈,更是这辈子难忘的经历。
再次醒来时,织田亚夫是被身旁的人儿痛苦不歇的呓语给吵醒的。
”怎么回事?“
”小姐后半夜就开始发烧,医生电话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要烧过就好了。“
”那是什么?“男人锐利的目光落在女人用绵球不时粘染的白色小瓷碟里的透明液体,隐约有些奇怪的气味。他尚在病中,感觉有些迟钝,一时分辨不出。
”这是医用酒精,专门帮不适合用药的高烧病人进行物理降温。“
刚跟着艾伯特进屋的向兰溪帮忙解释道,两人熟练地给女孩量体温,测血压,察看伤口情况,打针换点滴液。
但女孩仍然很难受的样子,体温降下后,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喂进的药水都被吐了出来,看得人很是心疼。
”这殿下,这孩子生命已无大碍,不若分房睡,也免得吵到您休养。“艾伯特更忌惮于皇帝临走时下的御令。
”不用,扶本王起来。“
男人不管他人紧张低呼,任性地起了身,拖着自己的点滴架到女孩身边,躺进了一个被祸里。
她伤在左胸,他伤在右腹。他将她抱进左胸怀里,也不会碰到彼此的伤。
湿热的泪水淌进他的心口,手指轻抚过小小的泪颜,触手的湿润柔嫩,让心都酸软一片,沉沉叹息。
这个小笨蛋,到底是怎么被人家骗进兽笼里还不自知求助,以为偷藏一把小刀就能对付他精心培育的纯种土佐,救那些亚国人么?
不过,他还是庆幸自己那日早上心情太好,没有没收那把瑞士军刀,否则
打住思维,他俯首吻去一颗颗小泪珠。
凄凄哀哀着不知呜咽什么话的人儿,似乎感觉到温存的呵护,下意识地将脸儿埋进男人温暖的胸膛和大掌中。
眸底冰寒的墨色,悄悄化为一滩温水柔波,让那看似严肃的俊美面容似也柔和了几分。
忽然,女孩像小牛犊子似地拱了拱小脑袋,气息帖近他的颈脖间,哑哑地哭出声来,说着她灵魂中的母语:
”娘,娘悠悠痛,悠悠好痛,痛“
☆、03。卖身求荣
“悠悠痛,痛好痛”
小东西抽噎着,小小的身子在怀里瑟瑟发抖,一只小爪子爬上他心口,紧紧揪着,泪水愈发汹涌。
一颗一颗,蹭落他的颈弯,那里刚被她咬伤,温水珠染上齿印儿,丝丝地麻痒,还有些刺痛,他没让护士帖纱布,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一种奇妙的舒适感,似乎身体上的痛楚可以缓解心底那股愈发强烈的阵痛。
轻轻抹去清泠泠的水痕,他低声哄着,拍着她的背,慢慢的,就安份下来。
他又觉出一股有趣的味儿来,两人同眠的几日里,这小东西似乎特别不习惯,说自打十岁后就不曾与人同睡过,抱着她就总是在怀里七鼓八拱,但被他一吓,立即变石人儿。
可到底是没骗人,她睡着后,仍会下意识地排斥束缚她的东西,手脚乱动个不停,害他根本睡不着。所以,每每早晨醒来,他看着她似乎睡得很饱的粉红小脸儿,就忍不住“报复”回来。
如此数日下来,这番行动强迫加心理胁迫,也初见成效,两人终于可以相拥安眠。
他很满意这种状态,故而发现她把刀拣回私藏,也随了她去,这几分愚蠢的自以为是在他看来不过份,别扭得可爱,他也喜欢。
端起药水抿了一口,捻起明显削尖的小下巴,心里便决定等这阵儿过了,掉的肉必须补回来,他俯下头,轻轻地揉上两片嫩肉儿,撬开贝齿,长舌探进去掂掂小丁香,药水滑进去后,又纠缠了几分才松开。
哪料刚抽身,小东西瘪瘪嘴,又哭了起来:
“苦苦悠悠不吃,不吃苦的,苦的”
那委屈得整张小脸都皱得跟小老头儿似地,晃着脑袋脱开他的手,埋入他的胸膛,好像鸵鸟似地扎进去就不出来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想大笑,又怕吓着怀里的人儿,闷在胸膛里变成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屋角待候的女仆见了,即紧张又奇怪,更害怕主子又有什么病发症了,忙要叫医生,就给男人止住。
“兑点蜂蜜来,浓点儿。”
男人下令,声音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的小心轻柔。
这一夜,光是给女孩喂药喂水,耗去不少精力。偏偏男人执拗,仿佛伺候上了瘾,丝毫不假他人之手,甚至每每在怀中人儿露出小儿般的撒娇神态时,格外愉悦,探看半晌,也舍不得闭眼。
向兰溪劝了劝,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息,将女孩喂药吃东西的活计都让给了织田亚夫。
这个,也算是让病人保持愉悦心情,有助恢复健康的心理治疗法吧!虽然,这着实奢侈了些。
隔日,向兰溪刚睁眼就被女仆唤起,说主子有事要问,很急。他连打着哈欠,泼了两把冷水才醒了神。
要知道那夜里,男人伺候着小丫头不睡,他们也睡不得,足忙到零晨三点多,他才回了房。这会儿叫急,应该不是男人的事。
话说这位亲王殿下比他曾接触的亚国亲王都要特别,那位荷兰外科大夫给他缝合伤口时,没打麻药,男人愣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连同为男人的他们,又惊又佩服,又有些无法理解那种自虐式的倔傲。
“八八,是什么?”
“八?”
“她不喝粥,一直嚷着要吃什么八八,把粥都吐了。”
嗯,看得出来,亲王殿下还赤着上身未及换衣。听说亲王殿下还有洁癖,可眼下看来,这个习惯在面对女孩时,完全失效。光是昨晚,亲王殿下也没少被喷过。从头到尾,也没见他露出恶心的表情,打理女孩时,甚至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欣悦之神。
“八八,大概是她的家乡特产。”
“你也是亚国人,连这都不知道。”
向兰溪苦笑,“殿下,我亚国幅原辽阔,东西南北民俗,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大相径庭。我家在泸城上海,轩辕小姐的口音虽属南方语种,但并非我家乡人,她大概是西南地区,云贵川那方的。”
男人的脸色明显不满,向兰溪略一思忖,接道,“轩辕小姐在这里还有同乡么,相信他们应该知道。”
织田亚人眉心褶了一下,即招来十一郎。
从那命令中,向兰溪才知道,原来这两年在上海逐渐打开局面的蜀绣名家——锦笙织造坊,在东晁竟拥有如此高的声望,和皇家都攀上了关系。正蹊跷,向兰溪的大姨父正是江浙苏一带的大绸商,对亚国东西南北的名家织造坊了若指掌,且关系来往密切。
锦笙织造坊
“军爷,真是辛苦您了。其实这点小事,您给个信儿,我们自己来拉就成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林少穆还杵着拐仗,一边指示着家仆搬运军车上送还的织物,都是那晚逃跑时带上后被没收的坊里最值钱的货品,一边将个巴掌大沉甸甸的织锦袋塞进士官兜里,里面全是东晁大银元。
士官严肃的面容稍有松动,口气颇为郑重地喝道,“下官奉左大将军之令,特来送还贵坊物品,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林先生不必客气。”
随即又压低了声,说,“林先生是难得一见的诚信商人,连公主殿下都十分青睐贵坊的织品,希望林先生能一如既往地为我帝国效力。”
林少穆连忙感恩戴德地点头称是,又让管家给随行的几名士兵打点了些银元,终于将人送走。
恰时,一大早便被招去荻宫的林雪忆回来了,看到送还的重要织品,亦惊喜不矣。
林少穆见她回来,连忙关切地询问事由。
“轻悠生病不爱吃饭,想吃家乡的糍粑。亲王殿下不知道粑粑是什么,所以”
这一听,林少穆就打断了话,“哼,我道是什么要紧事,天没亮就把你拉去。原来就为了吃个小零嘴儿,这丫头不但爱闯祸,还是个娇气包。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
一边的数落,林雪忆也没做解释。
这时管家上前询问织品如何处置,因他们被捕后宅子被抄,仓库已毁无法存放。
林少穆这才打住抱怨,“全部装上车,这两天我们就打道回亚国。打死我,我他妈也不稀罕留在这鬼地方受什么皇家青睐!”
林雪忆讶然,“表哥,你想走,这怎么可能啊?”
林少穆恨道,“我试过了,左大将军给的通行证到港口,没有人敢拦。”
林雪忆皱眉,“我已经答应亲王殿下,给轻悠做糍粑。而且,我听说其他被抓的人有机会生还,毕竟一同出来,不能丢他们下不管。”
林少穆沉默半晌,点头,“的确,不能丢下自己同胞任东晁狗欺凌。”眼光扫到林雪忆手上又捧回的精致食盒时,口气愤然,“至于那个贪生怕死卖身求荣的轩辕轻悠,就让她自生自灭!”
林雪忆思及荻宫所见,只是默然。
☆、04。小傻瓜(收藏有糖吃。。。)
“这就是,粑粑?”
织田亚夫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口气颇不以为然。
这看起来毫无色相,闻起来有淡淡米香,就是小家伙做梦都念叨的东西?!
根本就是打细的米揉的小团子,比起制作精美还赋有意韵的宫廷美食,可谓平淡无奇到极点。
林雪忆看着男人冷淡的表情,有些担心,立即伸手拿银箸,就被旁边的十一郎打住,吓得声音都有些哆嗦,忙解释,“殿下,轻悠幼时跟母亲在乡下长大,他们乡里盛产小米,用小米磨粉和适量的大米,并荷叶蒸出来的这种米团,清香怡口,健脾润肠,可谓当地特产,一般我们都叫它糍粑。”
织田亚夫递过一眼,十一郎才退开。
林雪忆松了口气,更殷情,“这糍粑的吃法有很多处,可以蘸糖吃,也可以在里面包上各种馅。轻悠平日不像一般大家闺秀,总爱背着她的大花包,到处跑,见着漂亮的印花窗棂石刻雕板的都爱拓下来玩,很容易就闹饿。她娘亲很会做糍粑,都会给她备不少在包里,做零嘴儿,添肚子”
虽然男人表情依然淡漠,林雪忆仍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缓和不少,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织田亚夫听着,再看那一个个用粉绿的荷叶托着的小米团,愈发憨实可爱,就像夜里哭痛叫苦直往他怀里钻的小东西,凝肃的面容也柔和不少。
他拿起银箸,挑起一团,软嘟嘟的触感,低头咬上一口,软糯粘粘,麦香中混着荷香,滑出黑芝麻馅,甜而不腻,确也不错。
林雪忆看着男子绝美优雅的姿容,一时心口砰然,有些失神,十一郎轻哼了声才回神,红着脸继续介绍,“黑芝麻是轻悠最常吃的口味,考虑到她现在生病可能食欲不振,我另外做了山楂和咸菜馅儿”
织田亚夫点点头,看了林雪忆一眼,“很好。”
林雪忆双眸发亮,脸颊更红,垂首,“殿下,我是轻悠的姐姐,这都是做姐姐该做的。她的伤轻悠打小在乡里长大野惯了,没个定性儿,虽然都十六了,还跟孩子似的不懂事,在家里也少让大人头疼,这要是做错了什么,请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一次,不然让我劝劝她也成让殿下废心了。”
听得熟人都说那小家伙平日性子野,织田亚夫想到这些天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