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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轻悠一醒来,就试新染料,同时等着锦业试验新的布料效果。
这一天,轩辕家的人格外紧张,就好像当年面临皇家内务府总管的遴选一样,压力极大。
当布料从染料里慢慢提出,利用新机械技术快速烘干定色等等多道工序,颜色慢慢呈现最终状态,众人瞪大了眼看着灯光下的效果,心如擂鼓。
女人们差点儿捏断了自己漂亮的手指甲,男人们在闷热的电烤室里满头大汗,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轻悠和母亲同时对看一眼,一起将布料从机械上取下,动作流畅,显是已经做过无数次的配合。
在众人屏息中,做完了褪色试验,以及几种布料的颜色对比后,渐渐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突然,隔壁试验室里的锦业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嚷嚷着,一脸的神精质,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小七,成了成了,一号二号的结合品,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啊!”
“真的吗?四哥,我看看布。”
轻悠跑上前,接过布料,对着刺目的弧玄灯一照,上面的敲击痕迹并不明显,在做过上万次的敲打摩擦,还有极高的密度,拉一拉,柔韧性和普通的帆布一模一样了,但是亲肤感比帆布强了不只一两倍而是数十倍。
她回头冲父母一笑,“娘,我们成功了。”目光扫过所有人,“哥,我们的染料布成功了。大家,我们成功了!”
顿时,众人齐声欢呼,热烘烘的屋子里,一张张的笑脸都红得似那窗台上的海棠花。
“合成布料用来做空军军服,三号布正好做普通的民用服。”
轻悠宣布完,其他人也有疑问。
小六奇怪,“轻悠,三号布的颜色这么好,也可以做空军军服啊!”
小五也说,“我觉得这两种布都没什么差异了,即保暖又透气,而且还耐穿耐磨,空军和普通人都可以用耶。”
轻悠笑着摇头,目光看了看宝月。
宝月刚才欲言又止,在这样的鼓励眼光下,才发表意见,“一二号混纺为了防火和手感,还进行了特别的浆洗,工程多,成本高。而三号布料,成本低,没有进行特殊工序处理,普通百姓也不用防火,成本低廉,只是在染料上多了一些成本,但批量生产后,应该可以消化掉。”
众女顿悟,原来这选择最终又落回了钱字上。
最后轩辕瑞德宣布,“现在布料的问题解决了,就看你们把样品做出来给咱们大家参详参详了。”
轻悠和母亲对看一眼,同声应好。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休息一天。否则,不准再进厂。”
轻悠一听就叫了。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父亲大人这一边,连三娘都被拖走了,轻悠更被哥哥直接打包上了车。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走了两块样布,直往林家而去。
林家
林雪忆看着样布,询问清楚了制作工序和具体特性后,心下得意不矣。
秘书说,“小姐,要是咱们跟他们用一样的,会不会被怀疑呀?”
林雪忆冷笑,“怎么可能一样?设计样式,风格水准,配件搭试,还有颜色染料通通不一样,谁看得出来?你么?”
秘书大笑,“小姐真是太英明了,咱面对的都是外行评委,只要能唬住他们,轩辕家叫得再响也没用啊!”
林雪忆拿着两块布料,选了其中一块标号为“三”的,扔掉了另一块。
秘书奇怪。
林雪忆得意道,“这料子成本那么低,跟那一块高成本的特性几乎没什么区别,那我们为什么不用成本低,品质一样的,多赚点儿?轩辕家的人就是傻,难怪在芙蓉城总也斗不赢我。”
秘书立即大赞大夸。
林雪忆又道,“你派人把轩辕家的给我好好盯着,随时报告动向,不要遗漏任何一个轩辕轻悠身边的变动。”
“遵命,我聪明美丽的小姐,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男人伏低做小,垂下的眼眸里印着女人半躺在华贵皮沙发上的妖娆身姿,高开岔的旗袍里露出一小截雪白柔腻的大腿,刺得男人夏身直发痒。
“接下来,就看我的设计了。凭轩辕轻悠那种门外汉,只能望洋兴叹。”
“那是绝对的,小姐您可是得过国际设计大奖的,轩辕家的那种布袋服哪能跟您比呀,要做出来,不给笑死全场评委了去。相信小姐的设计一拿出来,就是普通民众也会站在小姐您这边的。”
“行了,从今天开始我要闭门设计三天,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叫我,都交给大伯父处理就好。”
“是。”
在同样的三日里,轻悠和母亲姐姐们也为了军服的最后定样,费尽心思,甚至还因为分歧而争执过好几次。
第一次,因为口袋设计,小五小六就表示完全不接受。
可轻悠坚持,前后修改了多次。
一方面要求美观,一方面要求实用。
这天气得小六锦纭突然罢工跑掉了,轻悠没追回来,锦业去追回了人,好说好劝,后来还碰到了前来探班的姜恺之,才勉强说通。
第二次,关于衣服是用扭扣还是拉链,争执升级了。
而且,这一次,除了父母,其他人全站到了轻悠的反面。
小五说,“轻悠,那个什么拉链,可是个害人的东西。以前我就看人穿过,当街开了缝儿,可丢死人了。”
小六也持同样说法,“那还用说吗?之前多少人到坊子里推销那东西,根本关不住嘛!我有一回参加沙龙,有个穿洋装的用的就是那拉链,当场走光,那女孩一直没嫁出去,后来嫁了当人家的七房姨太太。你知道这问题有多严重嘛?要是模特走秀时,在台上就裂开了,咱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废了。”
难怪小六那么激动,这都是身临其境经历过的事。当下社会风气虽开放,但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丢丑,其事可大可小,谁也不会去冒这种险。
要是这事发生一回,以后都不会有女人敢订他们家的衣服了,对整个品牌的伤害性也很大。
轻悠却很坚持,并说,“拉链比扣子好,扣子不仅麻烦,而且很不安全,可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事故。”
女人们一听,更奇怪了,纷纷都说拉链才是更不安全。
相对保守的宝仁也表示,为了稳妥,还是不要在这种小地方做大革新,怕因小失大。毕竟,别家的衣服都会用扣子固定,你要是创新不成反受大害,不是得不偿失吗?!
锦业的态度较为和缓,“小七,咱不能先将这问题放一放,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问题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非要用拉链解决不可呗?”
轻悠摇头,很坚持,本还想解释,但锦纭却拉着姐姐跑掉了。
她这几日为设计也熬得有些头痛,遂也不想再浪费唇舌。
“娘,我想再去找几家制造商那里找找更好拉链。”
锦业叫,“什么?小七,你还要坚持用。”
轻悠慎重地点了点头,也不想再解释,转身就和十郎去找拉链了。
事后,轩辕瑞德拉着三娘,问能不能说服轻悠改改。
三娘摇头,“拉链的设计,是我提出来的。”
轩辕瑞德一愣,明白轻悠的坚持,正是为了妻子,而顶住了所有人的压力。
三娘又说,“还有一个设计,可能拿出来后,你们都会反对。这也跟当天我们参观时碰到的一些事有关,你们没有遇到,所以无法体会。我是站在轻悠这边的,你要站在哪一边,你得想清楚了。”
轩辕瑞德又是一愕,感觉像都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了。
哥哥们这边
“唉,我说咱家的女人为什么性子都这么倔,难道就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么?”
锦业本想送轻悠,轻悠却以自己会开车为由,跑掉了。
回头他就去哄自家小妹,也被骂“偏心”,给踢出了设计室。
宝仁给弟弟递了一只烟,两人溜到吸烟区,这也是轻悠给设计的,说为了布料安全,不能在工作间里抽烟,严防火患。曾经有过一次惨痛教训,众人都执行得很好。
“小四,你觉得这拉链,实在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
两人突然飞快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一丝惊愕的狼狈。
对呀,用都没用过的东西,只看别人说不好就放弃,那不是跟当实引入机械化生产时一样迂腐守旧不知变通吗?
话说,拉链早在19世纪就已经发明出来,并申请了专利。可由于它经常“罢工”,且稳定性也不好,以至于穿着者当众出洋相,一直没得到重视和推广。而在经历了一个世纪后,在20世纪的30年代,才更为广泛地应用于军事领域,从而推广到了民用上。
在轩辕家所处的这个时期,中式的盘扣设计依然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想到用拉链。
三娘在第一次见到拉链时,就对这项发明极有好感,虽然当时传到亚国的拉链也存在问题,可是这种设计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给实用性的设计者们非常多的灵感。
当她一提出时,轻悠完全支持她。
可惜,这个时候,拉链在亚国的际遇并不怎么好,众人只看到了糟糕的一面,且记忆深刻,对于其优势完全没有期待。
那个时候,因为不被家人理解而有些情绪低落的轻悠,又在选拉链的工厂里,碰到了林雪忆。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料子?林雪忆,你这个小偷!”
轻悠一眼就看到了林雪忆拿出来的料子,伸手夺过,更加确定是家里的三号布料。
林雪忆不以为然地笑道,“轩辕轻悠,这世上千千种布料,凭什么说就是你们家的?你有什么证据?别空口白话的冤枉人,小心我告你诬陷罪啊!”
轻悠半布块扔回去,“林雪忆,我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总有一天会为你的卑鄙无耻买单的!”
“呵呵可,轩辕轻悠,就算有这一天,那也是我先看着你为你的卖国求荣倒大霉,想扳倒我林家,你做梦!”
林雪忆朝旁打了个眼神儿,秘书立即将手上的一份报纸塞给了轻悠。
十郎想要夺走,却被轻悠立即打住。
一张残忍至极的黑白照片,让轻悠僵冷在原地,再抬不起一步。
林雪忆抱着手臂,走上前,“瞧瞧你的男人干的好事儿,他不仅杀了我们的同胞,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魔鬼!轩辕轻悠,你爱上这样的男人,我都要为你喝一声彩,轩辕轻悠,你可真有胆量啊!”
啪啪啪!
巴掌声仿佛直接戳在她的耳膜上,拿着报纸的五指关节泛白。
——东晁帝国光德亲王下令处斩违抗“新教育制度”的涉案人员,共计两百三十名。其中,两百零三名为亚国人,二十七名为东晁人。年纪最小的仅五岁,年轻最长者六十五岁
五岁?
和小九儿一样的年纪,还是什么都不懂事的孩子呀!
亚夫,你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回家的路上,轻悠的耳朵里,好像来来回回都充斥着林雪忆刺耳的嘲讽和诅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黑白照片上,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头颅。
——织田亚夫连五岁孩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魔鬼!
——轩辕轻悠,你竟然爱上一个杀害同胞的刽子手,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十郎担忧地看着轻悠,之前她立即打断了林雪忆的话,差点动起手来,就被轻悠厉声喝斥了。
现在,她想劝,也怕所有的话都沦为掩饰。
她想起之前十一郎说过的话,心下暗暗叹息,正所谓关心则乱,以夫人如此善良的性子,必然会乱。
虽然早就料到,可还是让人很气愤,这一切又是由林雪忆那个恶心的女人说出来,给夫人的打击有多重。
她也曾问过十一郎,为什么少主不直接派忍者杀了林家人,直接报仇雪恨呢?
十一郎不答,只问,几十年的血海深仇一下就报了,之后的日子办?
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杀掉仇人的意义又有多大?
她弄不懂,觉得男人的世界比女人还复杂。
她也不敢给夫人说,怕越描越黑,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十郎,我们不要回家!”
“啊,夫人,你,你要干什么?”
“去北平,我要去北平问他!”
“可,可是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到泸城的火车最晚是六点半,现在已经”
“那就开汽车去,当初他可以天天为我开六个小时,我也可以,我明天一定要见到他!”
十郎看着女子泛红的眼眶,心里很疼,也很害怕。
她立即给泸城拍送了电报,然后给汽车加足了油,让随行的小厮回轩辕家报告,自己开着车送轻悠去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