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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2004-06-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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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新月》鼎盛时代,胡适、梁实秋、罗隆基等热心论政、批评现实,留下了光耀史册的《人权论集》,而叶公超几乎对政治毫无兴趣,没有发表过和政治有关的一个字。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面对日本侵略、民族危机,叶公超也没有写过什么抗日文章,但这并不表明他没有热血,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看法。当年清华化学系学生华道一在《叶公超教授掩护我免遭逮捕》文中回忆说:
  1936年2月29日清早,北平的国民党军警当局在清华园逮捕了三个学生,被闻讯而来的清华学生抢回。他们还愤怒地砸了军警的汽车。结果,当局出动大批军队包围清华园,要进来抓人。一时风声鹤唳,空气极为紧张。上午,华道一照常在图书馆底层的阅览室看报,叶公超住在清华北院,每天早上都从阅览室穿行而过。他特地走过去招呼华道一说:“今天空气这么紧张,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吗?”华说:“我没有地方去,只得等军警进校再说吧。”叶亲切地说:“你如没有地方去,可以躲到我家里去。”
  他的话让学生感到意外而且温暖。华道一只是选读了他讲授的“二年级英语”,虽然成绩很好,经常得“E”(Excellent,九十分以上),可平时的作业都是由助教批改的,除了课堂上听叶公超讲课外,几乎没有什么个别交往,还以为叶先生不一定认识自己呢。显然,叶公超不仅认得这位外系的学生,而且认为华可能是军警逮捕的对象。事实上,华确是清华学生救国委员会的成员,当天下午,在当局交给梅贻琦校长的“黑名单”上就有华在内。名单上共有二三十人,一部分加了两个圈,表示情节严重,一部分加了一个圈,另有一部分没有圈。华属于加了一个圈的。
  从梅校长家走出,已是暮色四合,华道一匆忙到食堂吃了饭,然后到了叶家,受到老师的热情接待,安排睡在小客厅的长沙发上。叶公超还专门召集全家,介绍说:“这位是我的表弟,姓王,不是清华学生。他昨天从北京城里到西山去玩,今天到我家来,恰值清华进城校车停驶,出不去了,故今晚宿在我家。”事实上是让一家人统一口径。
  当夜下着雪,军警闯入清华园,闹了个天翻地覆,抓了几十个学生,而华道一则温暖地睡在叶家的客厅里。第二天早晨,叶公超亲切地招呼华和自己同进早餐,把大量的奶油往华的盘子里盛,并说:“奶油能产生大量热量,对你大有好处,你已经折磨了一个夜晚,看来还得逃亡,够苦的了。”
  报纸那时都奉令称共产党为“匪”。华还记得,叶公超特地指着一段红军从陕西渡过黄河进入山西的消息时,只是讲“共产党”如何如何,在这位“左”倾的学生看来,“他那时的政治态度是比较客观的”。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事,当时的老师们几乎都是这样做的,那天朱自清家里也躲了六个女生。显然,叶公超对当时军警当局愚蠢、野蛮的做法不满,同情那些为抗日救亡奔走呼号的学生,所以这位从不过问政治的教授才会有这样的义举。华道一说:“我想他关怀、掩护一个青年学生,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日久他恐怕只记得掩护过一个学生,也许不再记得这个学生姓甚名谁了。”但学生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
  北大学子艾山回忆,抗战前夕叶公超上课,“不常谈到时事,但一谈到,总是说明,日本军阀没有蠢动,大家还可以短期地和平相处一段日子;蠢动一开始,‘那他们便是自挖坟墓了!不管平时破破烂烂,大家四分五裂,对外战争一开始,国战一开始,大家会抛弃成见,凝聚在一起救亡图存,拟定方案。中国太大了,要吞,谁也没有本领吞得下去的”。
  1940年秋天上海之行,他被日本宪兵逮捕下狱三十九天,这一噩梦改变了叶公超后半生的命运。他之所以踏上弃学从政之路,首先是因为抗日。他在晚年说:“我之所以进入外交界,完全是因为抗战的关系。若没有抗战,我想我是不会进外交界的。”虽然这次意外的囚禁经历是他从政的直接动因,但如果没有他内心深处的民族情怀,没有对生养他的祖国的爱,他也不会在民族危机的关头作出这一选择,义无返顾地做“过河卒子”,远离家人,奔走于新加坡、伦敦。包括叶公超、胡适在内的许多受西方教育、信奉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深入骨髓的民族感情铸成了他们对这个国家诚挚的爱。而这种挚爱却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者所能想象的。
  三
  许多熟悉叶公超的人都说他“方面大耳,头发溜光,个儿高,背微驼,肩胸宽厚西装挺,口衔一个栗色大烟斗,一派英国绅士风度”。
  初回国时,闻一多甚至戏称他是“二毛子”,意思是他连英、美小孩骂人的话都学会了,可是中文并不怎么样(实际上,他的中国文化根基固然不及闻一多,但也有相当造诣)。他的英语演说曾倾倒了许多英、美人,如抗战期间在伦敦从事国际宣传工作,其英语水平就受到邱吉尔的夸奖。一位非洲的外交家说他雄辩滔滔的时候,密不容针。
  他出“使”美国时,一次应西雅图的“中国之友会”和“世界问题研讨会”之邀发表演讲。“他不看讲稿,出口成章,手挥目送,亦庄亦谐。有时候讲得离题万里,似脱缰之马,但是忽然轻轻一勒,又回到本题,言归正传。有时声若洪钟,排山倒海;忽然把声音降低到如怨如慕,窃窃私语,全场听众屏息静听。”他演讲完毕,三四百位听众起立鼓掌,历数分钟不息。华盛顿大学政治学名教授乔治·马丁和远东问题专家乔治·泰勒,还有名汉学家小卫礼贤等都赞许他的英语是“王者英语”,声调和姿态简直可以和温斯顿·邱吉尔相媲美。
  即便如此,他对自己所倾心的西方文明,对他少小时求学的英国,也不是盲目迷信,一味崇拜。在南岳——长沙临时大学文学院一次公开的演讲会上,他攻击英国绅士们保守的劣根性,称其夜郎自大,爱贪小便宜,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犹茫然而不自知。他说起来,态度严肃,声色俱厉,把英人燕卜荪也逗笑了。“他说到西装袖子的纽扣,现在用来装饰,其起源乃防止大家大吃大喝了后,用袖子揩嘴巴。洋人打领带,更是妙不可言的,便利于让人牵着脖子走,而且面对牵着他的人,表示由衷的臣服。他劝大家对别人风俗、习惯多了解些,了解其根源,省得一味模仿人家,像俗语所说,反穿皮袄,犹装模作样(羊)挺神气。”
  在外交舞台上,有人把他比作春秋时的晏子。他的能言善辩来自于“诗教”,他常说“不学诗,无以言”。他出身于一个世代书香之家,家学渊源,几乎是个天生的诗人、书画家,但他自小接受西方教育,早已超越了一个传统中国文人的局限,是桃李满天下的名教授,也是进入了文学史的批评家,但他更是一位永远不懂得“听话”的书生,一个即使身在官场依然不失其本来面目的知识分子,一个率性而为的真人。
  与他的脾气、风骨相比,他的才情、文章、书画都不是第一位的。在一个封闭社会,他的直言,他的自信,他的才气,这一切都注定了他的结局。在被迫离开外交界之后的二十年,他只能“怒而写竹,喜而绘兰”,写竹的时候总比画兰多。
  但无论如何,他的一生没有白活。1981年11月18日晚上,他在病榻上对记者于衡说:“我希望能再活个三年五载,整理一些少年时写的作品。”不到两天,11月20日上午,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在他去世的同一天,他的绝笔《病中琐忆》在《联合报》上发表。他最后不无沉痛地说:“生病开刀以来,许多老朋友来探望,我竟忍不住落泪。回想这一生,竟觉得自己是悲剧的主角,一辈子脾气大,吃的也就是这个亏,却改不过来,总忍不住要发脾气。有天做物理治疗时遇见张岳公,他讲‘六十而耳顺,就是凡事要听话’。心中不免感激。”
  台静农的挽联说:
  诗酒豪情,风流顿觉蓬山远。
  浮生悲剧,病榻忽兴春梦哀。
  虽然叶公超自称“悲剧的主角”,但其中却决无悔意。他受到蒋介石的赏识,最终被极权体制所抛弃,其书生本色、诗人气质终究不见容于东方的政治。或许政治舞台的悲剧不仅属于东方,叶公超就曾和麦克阿瑟“虎帐夜谈兵”,在麦氏的军棋室中,世界地图上插满了红色、绿色的小旗,即使被解职之后麦克阿瑟依然孜孜地研究世局动向。有人将他们俩作过比较:“古往今来,恃才傲物而受挫折、打击的例子太多了,这些英雄写下了一段历史,也博取了当时及后世人们的感叹。可是麦克阿瑟与叶公超都没有亲自写下他的一生故事,他们的心情究竟如何,还是一个不可忖测的谜。”
  阅读叶公超的故事,也许我们能解开这个谜。
  四
  脾气“大”也好,“坏”也罢,直言无忌,不听话,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却正是叶公超作为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的可爱处、可贵处。不幸而身入官场,这就成了他的致命伤。他一生的命运,他悲剧的症结可以说都在这里。陆铿言:“一个弥漫着假道学气氛和充满勾心斗角的中国官场,怎能容得下真正的人才,何况叶公超是天才。这不是叶公超的悲剧,而是中国的悲剧,时代的悲剧!”
  不过老实说,即使他不弃学从政,在时代变幻不定的风云中,他的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他身上有中国传统的儒家气质,即既有士的气节,也不乏文人的情趣、雅兴、习性,表现为愤世嫉俗,甚或玩世不恭。他熟读孙子兵法,并灵活自如地运用在外交上,且十分有效。他熟读《三国演义》、《封神榜》、《西游记》,喜欢《金瓶梅》、《醒世因缘》等。同时,他少小时就在英美接受过完整的教育,深受西方文明的熏陶,为人处世有英国绅士风度,有现代知识分子的素养。他欣赏胡适的“过河卒子”精神,最看不起伪君子、假道学、小官僚、情报贩子,最痛恨小人得志,打击正人君子。
  “爱管是非生性直,不忧得失寸心宽”,是他常写的联句。
  在官场交往中,在酒筵酬酢间,他常常语出诙谐,对人奚落、讽刺也是平常事。他从来不是那种唯唯诺诺、脑满肠肥的官僚,而是一个有真性情的人,即使宦游多年,依然不失书生本性。黄少谷说“他是一个有远虑的人”,同时评价他“不世故”,可谓知人之论。他确是一个梗直而没有机心、不懂得圆滑的人,“好放言无忌,辞欠斟酌”,无论是评论世事,还是臧否人物,总是直来直去,从不转弯抹角,貌似中庸。在从政前,在朋友中他也是如此,朱自清日记中对此多有流露。他性格中有嫉恶如仇的一面,“是一位极不容易被了解的人,他喜怒无常、狂狷耿介,有时他会游戏人间,有时又治事谨严,有时他异常天真,有时又显得非常复杂。和他相处,如同喝一杯醇酒,吃一碟辣椒。他常骂人,但被骂的人并不怀恨,而且感激,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从政之前,叶公超在清华园和浦江清谈及蒋介石时并无好感,那时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将来会入蒋的彀中,一度还成为重臣。
  抗战期间因西藏宣言,第一次和蒋打交道时,叶公超职位低微。做了“外长”,为蒋鞍前马后奔忙,那时蒋确实要借重于他非凡的外交才能。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但从不居功自傲。他曾半真半假地说过,对日和约谈判时,蒋介石是外交部长,张群是政务次长,自己是常务次长。与美国谈判签定共同防御条约时,蒋介石是外交部长,宋美龄是政务次长,自己仍是常务次长。
  1961年,为了蒙古加入联合国问题,美国与蒋介石之间出现了分歧,叶公超在美、蒋的夹缝中,极难应对。蒋秉持“汉贼不两立”的观念,坚决抵制外蒙进入联合国。结果叶公超被突然召回,从此他告别外交舞台,甚至连美国都去不了。
  叶公超的知己陈香梅和张群是忘年交,为了叶公超的事陈香梅曾找过张。张算得上是蒋介石最亲信的人,他的回答是,这事办不来了,连宋美龄向蒋劝说都无效,还有谁能说话,并问陈香梅懂不懂。陈香梅自然不懂。一个掌握了无限权力的帝王的心思,集权社会的秘密,这些她又怎么会懂?
  有一种说法,有人在蒋介石面前“进谗言”,说叶公超在谈话中有对蒋不敬的语气,蒋闻后大发雷霆,立即将其罢黜。当叶公超被召回台湾后,蒋并没有及时召见他,最后不准他再返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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