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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派他去办理。军中府中人都认得他,称他为“少帅”。杀死张永德父亲的那个曹澄如今也在刘仁赡帐下。曹澄满以为自己杀了周朝的大将,对唐国来说算是个功臣,到寿州后,想方设法巴结刘仁赡,没想到刘仁赡只把他当成个落难求生的流贼,因他还有些武艺,便让他在部伍中当了个军校。为了安身立命,曹澄虽然心中怏怏,也只能忍气吞声,把心思用在崇谏身上。日子一长,他与刘崇谏的关系渐渐亲密。其实刘崇谏对他也不大喜欢,只是不想得罪他,所以每每应付而已。
城中的人们越来越恐慌,有人开始盗取官府仅存的一点粮食。刘仁赡命崇谏严查此事。刘崇谏一连查了几天,也没有什么结果。这一日他到父亲榻前复命,言语过后,刘崇谏从怀里掏出一团绵纸,说道:
“这样的东西在城里越来越多了,不知父帅有什么打算?”
刘仁赡没有接过来看,这种劝降文字他见得太多了。他瞅瞅崇谏,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
“誓死不降!”
“父帅,”刘崇谏叫了一声。“孩儿请求父帅三思: 倘若再不投降,寿州数万百姓岂不都要被活活饿死?”
“怎么,你想投降?”刘仁赡有些恼怒地问。
“父帅千万别多想。如今父帅身为一州父母,又是数千将士的首脑魂灵。孩儿以为暂屈一人之膝,全活数万人性命,不也是积善之行吗?如若不然,寿州兵民困死在城中,岂不是我刘家的罪过?”
“真是一派混账话!”刘仁赡勃然大怒。他指着刘崇谏的鼻子说:“周人无端侵我国土,围我孤城,唐国兵民是被他们逼死的,怎么会成为刘家的罪过?”
刘崇谏也不辩解。刘仁赡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论怎么说,崇谏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神摇,他也不再追究。
“父帅,”刘崇谏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换了副口气说道。“孩儿虽然还没有侦知盗粮的贼人究竟是谁,可今天听得路人传说,盗贼就是曹澄一伙。”
“当真?”
“这样讲的人还不少呢。孩儿又听一些人对父帅颇有怨言,说父帅外拒周兵,内养周贼……”
“胡说八道!”刘仁赡气得咳嗽了两声,脸涨得通红,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这个贼徒,坏我声名!”
“父帅,依孩儿之见,不如把曹澄杀死,平息民怨。”
“为父早知道留着此贼终是祸患。崇谏,此事交给你去办,处置之后,你顺着州河把他扔到城外去。这样的人,死了埋在城里我都嫌他臭。”
“遵命!孩儿这就去了结此事。”
刘仁赡说的州河,是一条流经寿州城内的河,此河入城前的那一段叫苇河,与淮河相通,再经寿州流出,进入芍陂。寿州城墙建得十分特别,它的东、西两边与别的城池无异,南、北两墙因要让苇河流进流出,所以在筑墙时特地留出两拱,拱下是两道拦河的石闸。这样一来,水大时可通过闸门泄洪,水浅时又可通过它蓄截来水。闸门提起来时,拱下便可行船。所以太平时日里,寿州人出行也往往沿河进出,州民深得其利。
这天夜深之后,刘崇谏带着七八个士卒,驾车来到曹澄宅前,两个健卒越墙而入,将宅门悄悄打开。刘崇谏等见正屋西厢尚有灯光,于是破门而入。还没等曹澄明白是怎么回事,早已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上一团破布。听得西厢有动静,住在东厢偏房里的曹妻和女儿彩霞慌忙跑过来,几个人顺势将母女二人按倒在地,曹妻吓得大哭,刘崇谏手起刀落,将老妪砍死在地。那个曾为张颖之妾的彩霞见状,吓得昏死过去,也被捆了个天圆地方。几个人拖住曹澄父女,踉踉跄跄地上了车,直奔河闸而来,那里早停着一条船。刘崇谏指挥士卒将二人拽上船,说道:
“出城!”
“刘帅不是说把他们杀死再扔出城外吗?”说话的是个一直跟在刘仁赡身边的黑须壮汉,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刘仁赡精心挑选的。
“这贼让周人杀死,岂不更痛快?”刘崇谏低声回答。
“少帅是想把这贼交给周人?”
“正是!”刘崇谏得意地说。“你们休要多言,且听我的安排。”
他命人将闸门拉开,船摇摇晃晃地出了城。
睡梦中的张永德听说寿州人把杀父仇人曹澄送过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匆忙穿好衣裳,走到帐外。
帐幕四周燃烧着的篝火照着站在远处的几个人。张永德走到他们面前,刘崇谏先跪下拜见:
“寿州刺史刘仁赡之子刘崇谏禀告张将军,将军的仇人今日交还!”
张永德没有回答,他疑疑惑惑地走到被按倒在地的曹澄面前,用手使劲地扳住曹澄的下巴。曹澄满头乱发,一双仇恨的眼睛望着张永德。
他放开曹澄,不由自主地在旷地上走了一圈,大概是又想起了当年老父的惨死。直到他又回到原处,刘崇谏还长跪在地。
“小将军,本帅应该如何谢你?”
“末将愿从今日起为将军牵马整鞍。”
“你是来归降的?”
“正是!”
站在刘崇谏身后的几个汉子一言不发。
“好!”张永德高兴极了,扭头吩咐身后的士卒: “为几位壮士安排营帐。”
“禀张将军,”紧跟在刘崇谏身后的那个黑须壮汉开口道: “小人们出来之前,刘帅嘱咐小人等将曹澄杀死后埋在城外。如今曹澄虽在将军手里,小人还须遵刘帅之命,在河边给他寻个埋处。”
“这个容易,你等且去河边寻块地方就是了。”
“此事还须少帅主张。”黑须大汉说着,瞟了刘崇谏一眼。
刘崇谏哪里还有心做这等小事,可黑须汉子的话毕竟也有些道理,只好带领从人朝河边走去。他刚扭头想看看张永德是否已处置曹澄,猛然间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掐住,他觉得眼前一黑,软软的身体被人拖着,拖着……
刘崇谏醒过来时,已经被反剪双手,躺在刘仁赡卧榻前,床上坐着父亲和母亲薛氏。
“投降去了?”刘仁赡冷冷地问道。
刘崇谏像做了一场梦,他愣愣地扭扭头,只见那个黑须大汉像一尊凶神,矗在他的身边。他终于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闭上了眼睛。
“拉出去吧。”刘仁赡语调平静。
两个大汉架起刘崇谏就往外走,刚到门口,被迎面奔来的监军使周延构喝住:
“放手!”
大汉止住了脚步。
周延构跌跌撞撞地跑到刘仁赡床前,连声哀求道:
“大帅,末将乞留崇谏一命,他还小着呢!”
“降敌还要论年岁大小吗?”刘仁赡打断周延构的话,反问道。
“大帅,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换下崇谏性命!”
刘仁赡全然不睬,扬头冲门口费力地喊道:
“还等什么?”
“慢!”周延构急切间跪倒在薛氏面前,央告说:“夫人忍心看着崇谏就这样走了吗?啊?”
薛夫人眼里早噙满了泪水,好一会儿,才说:
“周将军,父母之于子女,哪个不是彻心彻骨地疼爱?可崇谏擅自叛降,于君不忠,于父不义,我也救不得他啊!”
“夫人啊!”周延构大哭起来,“夫人,末将求你!”
“周将军,你去监斩,将他的人头悬在城楼三天,以儆效尤。”刘仁赡闭着眼睛,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三天后,周将军一定要将他……将他葬好,拜托了!”薛夫人已是泣不成声。
第九回 曹彩霞生还汴都
张永德听到河边好像有撕撕掠掠的声音,也没在意,因为他此刻的心思都在曹澄身上。按他原来的想法,寿州城肯定是自己首先攻破,一旦城破,曹澄自然是瓮中之鳖。他早已知会过所有军校,入城之后,一定要活捉曹澄父女,不要尸身!他也曾想到寿州守将有可能拿曹澄跟自己做交易,换取寿州一城不流血。但不久他发现刘仁赡是条死硬的汉子,根本就没打算降周。
他命士卒多燃了几堆篝火,直烧得满天通红,明如白昼。
曹澄父女被士卒们按在地上,直到张永德来到他们面前,士卒们才闪身让开。张永德把曹澄嘴里塞的破布揪出来,与他对视片刻,问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曹澄早就准备好了这句话,像背书一样毫无语调地说。停了停,又提高了声调:“不过你记着,是张颖老贼逼我杀人的!”
身后的健卒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
“还敢嘴硬!”
“让他骂。”张永德朝那健卒摆了摆手。
曹澄不再说话。
“将军,把他们凌迟处死吧!”
张永德已从腰间抽出了宝剑,逼近曹澄。曹澄仍旧张目而视,没有怯意。不知为什么,张永德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并不像个杀人恶魔,但他必须要死。他缓缓地绕到曹澄身后,说了声:
“看着你的女儿!”
曹澄回头间,他狠命一剑,带血的剑锋从曹澄的前心猛地突出来,可怜曹澄连叫一声也没来得及,便歪倒在地上,曹彩霞只觉得一注热血溅在自己脸上,以后的事便全然不知了。
她苏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帐子里燃着一盆炭火,暖烘烘的。她茫然地睁开眼,翻了个身,发现身上的绳索已被松开了。天已经大亮,透过射进帐中的一束阳光,她看见一身戎装的张永德站在帐门口,正注视着自己。
她完全清醒了,原来自己真的没有死。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的美色使张永德留下了她的性命。如今只有一条生路: 委身于张永德。可眼前这个张永德,又分明是杀死自己生身父亲的仇人,她能一辱再辱吗?
曹彩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上面沾的是父亲的鲜血。她翻身起来坐在床边,流出了两行眼泪。透过泪珠,她看见张永德朝自己走来,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离曹彩霞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张永德突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朝她施了一礼,说道:
“庶母在上,恕永德粗鲁。如今从前的一切都结束了,请受永德一拜。”说着跪倒在地,朝曹彩霞叩了两叩。
“你这是干什么?”曹彩霞没料到张永德会有这样的举动。
“庶母不必多疑,永德乃是人伦中人。庶母既然是亡父之妾,永德岂敢违了名分?从今以后,永德将倾心事奉晨昏,如有不孝之举,愿受庶母责骂鞭笞,绝无怨言。苍天在上,可以为证!”
曹彩霞听罢这番话,像是从云雾中落到地上,她这才明白了张永德所以没有杀死她的用心,刚才的怨怒也随之消散了许多,这倒不是由于感激张永德不杀之恩,难得他还惦记着自己曾是张颖之妾。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张永德的仇人罪人,本该被他剐杀的,如今反倒成了受他供养的长辈,这可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
骤然之间,她还不习惯自己新的身份和角色。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刚直木讷的大将,有些不知所措。
“快起来吧。”
“遵命。”张永德这才站起身来,又吩咐身后小校道:“快去给庶母打水洗脸。”
“我是个罪人呀!你不恨我?”曹彩霞盯着张永德,她似乎还不太相信眼前这一切。
“庶母,永德深知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先父在世时,庶母深得他的喜爱,怎么能说是罪人!”张永德语气十分诚恳。顿了顿,又问:“不知庶母今后打算如何?”
“将军既不杀我,奴家愿跟随在将军身旁,为将军烧饭洗衣。”
“庶母差矣,庶母是永德的长辈,岂有劳动庶母为我烧饭洗衣之理!永德问的是: 若是庶母信不过永德,任便还乡,衣食之需由永德按时奉上;若是信得过永德,那就在我府里栖身,永德一切以待庶母之礼待你。”
不知是伤感自己如今孑然一身,还是被张永德的真诚所动,曹彩霞禁不住又流出眼泪,哽咽起来。她抬起手,用衣襟揩了揩眼泪,说道:
“我现在是个无家之人,身不由己,一切听从将军安排吧。”
“如此甚好,永德不日即送庶母回汴京,衣食服御,都不劳庶母费心。”
“将军!”
张永德打断曹彩霞: “庶母自今日改叫我永德吧,这样永德才受之成理。”
曹彩霞有些语塞了,这样的尴尬,她平生第一次遇到。既然张永德执意如此,她也只好改口,不过刚叫了一声“永德”,又实在感到别扭,她现在已不再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