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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困住。”
“魏卿,潞州与刘钧的通道有数条,怎样才能切断?”赵匡胤显然认为魏仁浦的办法不太可取。按照自己的想法,只要李筠敢反,就用四面合围的办法,北面从辽州南压,东面从邢州、洺州向西逼进,南面从怀、孟入泽州,这样李筠就只能退入北汉。如今李筠先发制人,攻下泽州,这恐怕不仅仅是以进为退,搞不好还有大文章在后头,大概想要连下三城,扼住西京呢!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刚一闪现,便立即警觉起来,问道:
“魏卿,现在守怀州的是谁?”
“是王侁。”魏仁浦立即答道。“臣听说王侁这个人甚有心计,他料定李筠必反,早已广集粮草,以备大军调用。”
“哦?王侁那里现有多少兵马?”
“大约三千。”魏仁浦对答如流。
“这是个大失误!”赵匡胤握紧了拳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对魏仁浦说:“朕料李筠是想乘我不备,从泽州南下攻打怀、孟。魏卿,你火速下令,命崔彦进带领禁卫精兵开赴怀州,务必将李筠南下太行的通道堵住!否则,我军就会陷入被动。”
魏仁浦恍然大悟,顺着赵匡胤的思路说道:
“如今慕容延钊和王全斌二将正在潞州以东,依臣之见,当命这两个人插入潞、泽之间,截断李筠与北汉互援之路。”
“此言正合朕意!”赵匡胤点点头,又嘱咐魏仁浦:“还有潘美,命他与崔彦进一同前往,担任随军转运使。”
“遵旨!”魏仁浦不多耽搁,匆匆退下。
赵匡胤所说的这个转运使,指的是负责作战部队后勤补给的官员。转运,就是转运粮草,调配给各路兵马。国家初建,转运使就是这样临时委派。后来战事平息,这个官不但保留下来,而且成了一道一路之中的重要长官,这是后话。
再说李筠在派人攻打泽州的同时,又派人到并州与刘钧商议,请求刘钧发兵共同南下。刘钧告诉来使,近日将亲率兵马赶往潞州,与李筠合兵抗宋。三天后,北汉特使来到李筠这里,说刘钧统领人马已经过了武乡县,请李筠到太平驿议事。这太平驿在屯留县之北,襄垣县以西,是北汉人进潞州的必经之处,又是个大驿站,离潞州城大约六十几里路。刘钧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与李筠会盟,就是想把他调出潞州,煞一煞他的傲气。
李筠带着几百随从赶到太平驿时,刘钧已先到了。要是在平时,李筠绝不会屈身离开潞州城来见什么刘钧。可这次他没有别的办法,不但来到了这里,还以臣下见君王的礼节向刘钧行了大礼。
“宣诏!”刘钧得意洋洋地受了李筠几拜之后,对身后的刘汉忠说道。
刘汉忠打开事先写好的诏书,宣读道:
“赵氏篡于周室,百僚愤于心中。昭义节度使、潞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检校中书令、上柱国李筠,锐气无前,雄材杰出。洞晓知方之勇,深知逆宋之奸,整军经
武,许国忘家,愿躬身而讨叛,依汉室而效忠,特加食邑三百户,封西平郡王。”
李筠对刘钧这个假食邑、假封王根本不感兴趣,他想要的,只是晋北的骁将锐卒。一应客套结束之后,刘钧设宴款待李筠,说是刘钧设宴,其实不过是李筠备酒,刘钧就主人之座罢了。
“刘国主,”李筠等不及了。“末将想看看塞上雄兵。”
“好哇。”刘钧呵呵一笑,命刘汉忠道:“集合队伍,朕要与李大帅乘车而观之。”刘钧与李筠并骑检阅。此人读过几眼《左传》,倒学着齐桓公的口气夸耀起来:“李大帅,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李筠心里一阵阵地冒凉气: 这个刘钧,就拿这点老弱残兵来搪塞自己?他叫一声苦,觉得上了刘钧的当,但又不甘心,问道:
“除了这些兵以外,还有精骑吧?”
“有哇。”刘汉忠接口答道。“李将军请看,这些都是本帅的狼孩兵。”
李筠对刘汉忠自称“本帅”而只称自己为“李将军”感到不满,只是求着了人家,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他顺着刘汉忠所指看去,远处果然站着数排衣容皆丽的少年士卒,个个精神抖擞,身材矫健,比这四五千羸兵强多了。
“也隶在本帅帐下?”李筠问。
“呵呵,这可都是些狼崽子,说吃人就吃人,除了本帅,谁能驾驭得了他们!”刘汉忠给了李筠一个软钉子。
李筠气得真想一甩手回潞州,但还是压住了火,赔了一个勉强的笑脸,说道:
“本帅感谢大汉国主鼎力协助,有这些骁勇将士,本帅坚守潞州,心中甚安。刘将军号称神勇,又有狼孩兵凶猛无敌,那就请刘将军直赴怀、孟,捣敌人空虚之处。”他刚想再说“取胜之后把潞州还给汉王”,又咽了回去,心中骂道,“狗日的,就拿这么几个老兵应付本帅,给你个屁!”
“李将军,汉忠不才,愿假将军虎威,与将军共出泽州,攻打怀、孟,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这分明又是在将李筠的军,那刘汉忠要去攻打怀、孟,打下来不就成了北汉的地盘了吗?但李筠明白,如今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好,你我整顿师旅,同赴泽州。”
“潞州呢?”刘汉忠追问了一句。
“有犬子守节呢。”李筠说得很轻松,像是在告诉刘汉忠: 你别想乘人之危,先占了本帅的老巢!
就在李筠与刘汉忠从泽州出发的时候,崔彦进、潘美及时赶到了怀州。遵照赵匡胤绝不让李筠越过太行山的圣谕,潘美留下三四百士卒负责转运怀州粮草,崔彦进带领精卒五千,王侁又集结了怀州之兵两千,从怀州出发,翻山越岭,朝泽州开过去。算起来从怀州到泽州只有不足百里的路程,可是出怀州往北二十里到万善镇后,便进入了九曲十八盘的陡峭山路。这里山高路险,林木葱茏,用句唐人诗,说此处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倒是恰如其分。这里还有一些断头路,走着走着,前面便是深沟或是高垒,需要绕行。而这一绕,一来更为难行,二来不知要绕出多少里路。前行的士卒还好些,后面押运粮草的潘美却费了大劲,有时为了把路垫平,要动用几十个士卒搬运石块。这样的路程少说也有四十里,直到泽州最南的星轺镇,路才渐渐平缓了些。
这一夜急行军,士卒们疲惫极了,崔彦进下令就在星轺镇扎营。
第二天天刚亮,将士们吃了几口干粮,又匆匆上路。出了天井关,崔彦进命王侁带领怀州兵向东北挺进,沿着丹水插到泽州北境,自己则带兵直扑泽州州城。
傍晚时分,崔彦进大军抵达泽州城下,没遇到任何抵抗。王侁一军路途稍远,天黑时刚走到黑牛岭,离泽州城还有几十里。
黑牛岭是个人户不多的小山村,丹水穿山而过。山虽不高,但绵延数里,只有一条小路,傍着丹水弯弯曲曲伸向远处。王侁看了看地形,命军队暂住于此,烧火炊饭,自己带着几个卫兵来到一户人家院中,想问问前面通泽州城的路况。没想到刚从北面回到家的小伙子冲口对他说:
“北边山凹里驻着好些兵呢。”
“什么?”王侁一听,头发都竖起来了。“有多少人?”
“少说有几百人吧。”小伙子有点奇怪。“咋?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王侁转身飞快地跑出院子,对刚刚起火的士兵喊道: “不要起火,集合!”
士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几台灶已经点燃,王侁冲过去,撤出柴火,用脚把火跺灭,然后命令: “不准喧哗,快整队!”他把几个校尉叫到面前,匆匆交代了几句,校尉们便各自领着队伍,一队一队地朝前开拔。
约摸走了有三四里路,王侁果然看到前方有篝火在燃烧。他又命各校带领兵卒,将烧火处的汉兵悄悄包围起来。
烧火做饭的这些人正是刘汉忠所带领的狼孩兵,大概四五百人。刘汉忠是个很有经验的武将,虽然王侁来得突然,而且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他依然十分镇定,骑上战马,吼道:
“来将通报姓名!”
随着这一声喊,几百狼孩兵迅速地排列整齐,只等刘汉忠发令。
王侁横枪骑在马上,他知道刘汉忠是在自壮声威,也没理他,回头朝各部喊了一句:
“把这些汉兵全宰了!”
宋兵呼啦啦地冲了过去,刘汉忠跃马上前,挥着长剑,直逼王侁而来。两人交手时,士卒们也冲杀在一起。月光连同火光照着这片战场,更显得壮烈无比。
刘汉忠剑法娴熟,战了几个回合,他大吼一声“看剑”,王侁只觉得左臂麻了一下,顿时左胳膊使不上劲了。他费力地用右手挥舞着枪,往后退了几步,跌下马来。刘汉忠正待抢前要刺时,只见王侁那匹马跃上前去,与刘汉忠的马撞在一起。这时几个宋兵赶过来,拖着王侁就往后撤,疼得王侁哇哇大叫。
厮杀声渐渐静下来,刘汉忠带着狼孩们退走了。王侁忍着伤痛看了看战场,不大的战场上,士卒躺了一片,有扭动的,还有哼哼的。他命士卒们一一查看,把还没咽气的汉兵统统砍死,嘴里骂道:
“北汉狗杂种,老子和你结下三辈子仇,等着吧!”
几天之后,赵匡胤接到战报,说王侁在黑牛峪杀敌二百,崔彦进在泽州城南的大会寨杀敌三千,宋师军声大振,泽州守敌关闭了城门,不再接战。不久又接到慕容延钊和王全斌的奏报,说二人已经沿淇水到了陵川,不消两天,就可以抵达高平。
刘汉忠没料到刚一出师便受此重创。回到泽州城,埋怨李筠不与他同时出兵。此时李筠刚到泽州没几天,他本想与刘汉忠分道南行,突出太行十八盘,所以自带兵马径直南下,不料在大会寨遇到崔彦进,损兵折将,也窝了一肚子火,恨恨地说:
“汉人不讲交情,不知香臭,这时候还舍不得发兵,要等到什么时候?”
“本帅也没想到李将军如此疏忽,竟然一战丢了三千人马。照这样丢下去,我大汉就是兵马再多,也供不起将军你呀!”刘汉忠毫不让步,嘲讽地说。
“好了好了!”李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眼下崔彦进堵住路口,我们晚了一步。你说,该怎么办?”
“杀过去!”刘汉忠语气十分坚决。
“杀过去?要是能杀过去,本帅不早就杀了吗?崔彦进这家伙打起仗来又鬼又狠,可不像你那群狼崽子!”李筠挖苦道。
闾丘仲卿站在李筠旁边一直没说话,眼看两位大将你来我往,只得相劝:
“依末将之见,眼下兵力守泽州是没有问题的。二位大人如果真想南下怀、孟,必须再搬援兵。李大帅已经把潞州兵马全投在此处了,末将以为刘将军不妨回禀你主,请兵三万,则大事可济。”
“三万?大汉有多少兵马,再拿出三万来?”刘汉忠觉得闾丘仲卿的话不切实际,说道。“别忘了,大汉的东边还有群狼等着扑食呢!”
“无论如何,刘将军总得去搬兵,否则坐在这里不敢出城,还谈什么分割天下!”闾丘仲卿依旧坚持。
刘汉忠本想借李筠的兵力拿下怀、孟,扩充大汉的地盘,没想到赵匡胤的兵马这么快就到了泽州,而且攻势这么猛。万一城破,自己岂不会搭在此处?想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对李筠说:
“也好,李将军暂时高卧泽州,本帅回趟太原,说服我主发兵,再转回来与将军共襄大事。”
李筠看透了他的心思,立即说道:
“刘将军怎能离开这里?本帅的意思是让闾丘仲卿赴太原求援,你看怎么样?”
刘汉忠心里骂了一声“老滑头”,不动声色地说:
“闾丘将军怕是说不动我主吧?”
“那也好,刘将军,让闾丘仲卿陪你去,路上也不至于太冷清。”李筠退了一步。
“不必,我不是还有几个狼孩兵吗,遇到情况,足能对付。”
“那不行,狼孩兵刘将军休想带走。如今军情如火,多一个人也是有用的。”李筠更看透了刘汉忠想溜。
刘汉忠自知只有这一条路,勉强答应。可闾丘仲卿又犯了难,李筠把狼孩兵扣作人质,如果随刘汉忠前去,万一事情中变,自己岂不又成了刘汉忠的人质?他再三向李筠申说,李筠才同意让刘汉忠只身返回。
就在刘汉忠走后的第二天,慕容延钊和王全斌的兵马从陵川抵达高平,真正切断了潞州与泽州的通道。这下子李筠真害怕了,他让闾丘仲卿乔装成卖卦先生,混出泽州,到潞州去命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