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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黄从志首先开口。“当初张文表反叛时,少帅就不该听信匪人的话到宋朝去借兵,如今引狼入室,荆南就是前车之鉴!”
黄观象听出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劝周保权向宋朝借兵的主意是他先提出的。他不气不恼,缓缓说道:
“黄将军说我是匪人,怕是早了些。如今大势昭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荆南高继冲拱手把三州之地交给了宋朝,难道是出于情愿?不得已而为之也。赵匡胤这个人一登基就显出非凡气势,南征北讨,所向披靡,各位将军难道看不出来?本官还是坚持己见: 为保我少帅身家富贵,莫如学高继冲,献出州土,归降宋朝。倘若一意孤行,以我湖南的力量进行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抵抗也是亡国,投降也是亡国,为何不取上策反取下策?”
张从富听罢此话,指着黄观象的鼻子骂道:
“大帅养你数年,竟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剁了你!”
汪端霍地站起来,大声叫道:
“少帅,如果你听从黄观象的胡言乱语,我等现在就拥你南行!”
部属的态度很明显,武将们都主张抗击宋军,以保疆土,文官们则力主投降,以全生灵。周保权没了主意,问黄从志:
“我们的兵马能抵御宋军吗?”
黄从志慨然答道: “自古两国交兵,有曲有直,我们并没有侵犯宋朝,而宋军却想借此机会来灭我们,这等狼子野心,谁看不出来?依末将之见,只要我军上下齐心,众志成城,就能拒宋军于国门之外!”
“依黄将军的意思,当年周朝的李筠、李重进,今天荆南的高继冲,为什么就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黄观象不无讥讽地截断黄从志的话。“少帅,本官读书虽然不多,也多少知道些前朝故事。三国时蜀主刘禅遭兵临城下的威胁,谯周力主归魏,不仅全活了蜀中百姓的性命,自己也落得个乐不思蜀。后人评说,谁不以谯周为蜀中第一功臣?自古国祚强弱,自有定数。逆天命者,天人共诛;顺天命者,君臣共存。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吗?”
“你!”汪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叛臣!”
黄从志朝张从富、汪端招了招手,叫二人随自己出府。临行,朝周保权深施一礼,说道:
“少帅,我等同心为国,不胜即死。少帅身边有匪人乱政,我等也顾不得,只能奔赴国难去了!”
几个人气冲冲地走出帅府,衙署中只剩下周保权和黄观象。周保权倒觉得如此甚好: 将帅们打去好了,万一不胜,立即投降。想那宋朝皇帝未必过于责我。他对黄观象说:
“你的话最有道理。”
几位将军在衙署外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由黄从志带兵火速奔赴岳州,扼守湖南北门
;张从富和汪端集结左近军队,坚守朗州、潭州一线,防止宋军大举南攻。
再说李处耘此前只有几千兵马便轻取江陵,他料想湖南之兵也不过尔尔,更何况今非昔比,自己手下又增加了荆南的将士,实力大增,湖南还不望风而降?没想到刚到岳州,就遇到黄从志的顽强抵抗。他虽然还不知道慕容延钊已死,但也不想等他的大军到来,便先修战书一封,命柴禹锡递进岳州城。战书上说: 周保权本请王师救援,所以大宋才发兵前来。如今张文表之乱虽已平息,也是宋朝威灵所致,大宋于周保权有再造之功。倘若拒大宋于境外,难免日后国内再出乱贼,悔之晚矣。望周保权不要苟且一时。言外之意,不管你周保权拒绝宋军与否,宋军必入湖南之境,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黄从志看完书信,怒发冲冠,也不再转呈周保权,便将军书撕得粉碎,仰天叫道:
“大帅,从志宁可战死,必不偷生。不久之后,就会在九泉之下与大帅相见!”
他这番话是对前帅周行逢说的。吼过之后,立即分命各部,整师出城,与李处耘在三江口决战。尽管黄从志已置生死于度外,怎奈李处耘兵锋正盛。水陆交战,不足半日,宋军便把黄从志和手下的十四个将领尽数活捉。这一仗打得十分艰难,宋军损失不少,湖南兵也死伤大半,残兵都向南逃去。
李处耘进了岳州城,犒军之后,又率兵直扑湖南帅府朗州。
张从富和汪端听说黄从志已经兵败,知澧、朗二州必遭兵火,也不管周保权如何措置,自作主张地派了一支偏军开赴澧州。偏军刚刚离开朗州,张从富便命士卒出到城外,把通往朗州沿路的桥梁全部拆毁,河里的船只也一概凿沉,又砍了许多树木挡在道路当中,阻止宋军南行。
打澧州的先锋是尹崇珂。由于从岳州到澧州的道路没有遭到破坏,所以宋军很快来到州城之下。澧州驻兵早已被黄从志抽到了岳州,如今的澧州只是一座空城,宋军唾手而得。尹崇珂也不休息,留下部分兵力把守澧州,又急忙向朗州推进。行到澧州南边七十里时,与张从富派出的那支偏军相遇。尹崇珂闻得军报,火急部署。不想这些湖南士兵见到宋军,都吓得骚动起来。领军的大叫:
“别慌,别慌,快跟我回朗州!”
尹崇珂见湖南兵如此胆怯,呵呵大笑。他重新跨上坐骑,把手一挥:
“走,到朗州去喝酒吃肉!”
另一路向西进发的王侁却遇到了麻烦。几千兵马走到澧州西南时,冷不防从林莽中窜出成片的蛮人。这些蛮人只穿着无袖的麻衣和短腿布裤,赤着脚,手里或举着刀枪,或持着木叉,或拿着弓箭,蜂拥而前,竟将王侁的队伍冲散。猝不及防之际,几个士卒被这些土著蛮兵射死。王侁顿时大怒,挥剑喝道:
“围起来,杀!”
刚刚清醒过来的宋军立即还击,格杀一阵,把蛮兵打散,没来得及逃脱的,都被宋兵捆了起来。王侁怒气未息,下令追赶逃窜的蛮人。直到天色将黑,大队人马才先后回来。王侁命人扎下营帐,燃起篝火。一个小校跑过来问:
“将军,那些蛮子怎么处置?”
“宰了他们,狗娘养的!”
小校见王侁咬牙切齿,得意地答应了一声,跑回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已尽黑,王侁正在巡营,远远听见一个帐中的士卒大叫,他走过去,见一帐数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嚼着。见王侁来到面前,才不再叫喊。
“你们吃的什么?”
“蛮肉。”一个小校答道。
“什么是蛮肉?”
“奉将军之命把几个蛮子杀了,每人腿上割下块肉烤着吃。”小校说得眉飞色舞,“将军也来尝尝。”
王侁听罢,狠狠地踢了小校一脚:
“混账东西,人肉也是能吃的吗?”
“他狗日的杀死我们好多弟兄,我们要给弟兄们报仇!”
王侁一听这话,也就不再言语了。
尹崇珂所部抵达朗州城下时,张从富知道大限已到,他喝令城中士卒放火烧毁民居府库,决心不给宋军留下一点粮食和钱物,整个朗州城笼罩在浓烟火海之中。就在这时,东路李处耘也来到朗州,与尹崇珂合兵围城。
大火烧了一天多才渐渐熄灭。李处耘走出临时搭建的帅帐,对尹崇珂说:
“进城吧!”
“城中虚实尚不清楚,我军从何处攻城?”尹崇珂问。
李处耘指指吊桥,说道:
“城门都没人守了,你还怕里面有伏兵?本将军敢跟你打赌,周保权肯定已经不在城里了。”
果然,宋军破门入城之后,不但周保权没有了踪影,连庶民们也都不见了,整个朗州除了断壁残垣,什么都没有了。
周保权到哪儿去了呢?
李处耘登上被熏黑了的城楼朝四面瞭望,见朗州城西绵亘着一片青山。此时正值三月天,山上的树木刚长出新叶,一派青苍之色,被压在浓浓的雾霭之下。
“就在那里!”李处耘判断。
将卒们虽然休息了两天,但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能吃上肉喝上酒。有人从城南弄来一些未烧尽的粮米,勉强让全军吃了几顿满是糊味的白米饭,李处耘便带兵出了州城,直扑西山。
山坳里果真藏着大量的官兵庶民。李处耘让士兵们不断喊着:
“不抵抗者不杀!”
“愿意回家的保你们安居乐业!”
没过多久,果然有一些战战兢兢的百姓和士卒陆续从林中走出来,李处耘命人将他们赶回城中。数十处山坳都已查遍,仍旧未见周保权等人的身影,李处耘只好命大军撤回朗州城下,一面派人在左近继续搜寻,一面用攻心之术询问吏民。两天之后,一个知情的小吏供出: 周保权和他的家人被大将汪端劫到了沅江南岸。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是: 此人又供出湖南大将张从富换了民服,就藏在城里。李处耘让此人带着军士们指认,不消几个时辰,便把张从富捕住了。
尹崇珂带着士卒越过沅江,沿江凡村民屋舍,均搜查得仔仔细细。眼看天色将晚,还是一无所获。众人刚要返回,尹崇珂偶然发现山丘上有一座佛寺,下令道:
“去查!”
一行人刚刚走近山丘,只见几个将校带着几十个士卒从寺中仓皇而出,像猿猴一样窜下土丘,还没等尹崇珂去追,人影已消失在树林中了。尹崇珂一挥手,大叫道:
“快把寺庙围起来!”
寺庙里的僧人们都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佛堂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士兵们冲到后殿,才发现一个面庞白皙的少年和几个小女子蜷缩在殿角。尹崇珂赶上来,问道:
“你就是周保权?”
少年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朗州帅衙中,周保权跪在地上。李处耘厉声问道:
“你初时请兵于我,随后又拒天兵于境上。出尔反尔,你知罪吗?”
“罪臣被部将张从富、汪端逼迫,实在不是出于本意。”
“何人可证?”
“张从富、汪端、黄观象都可以作证。将罪臣劫到僧舍的就是汪端。”
李处耘瞅瞅尹崇珂,尹崇珂朝他点头,表示不错。
“黄观象是谁?”李处耘又问。
“是罪臣手下的军府判官。”
“现在何处?”
“罪臣实在不知。”
李处耘命人将张从富押进帅署。不等发问,张从富昂然说道:
“所有朗州拒师之事,皆张某一人所为,不关他人的事。”
“痛快!”李处耘走近张从富,又问:“黄观象在哪儿?”
“被我杀了!”
“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狗杂种,唆使你主抗拒王师,还要杀害忠臣!”
“李将军也是宋朝大臣,难道不懂得何为忠臣,何为奸臣?让你家天子去评说吧!”张从富打断李处耘的话。
“黄观象要保全你家少帅和朗州士民的性命,在你看来固然不是什么忠臣,可你把朗州全城百姓的房屋烧毁,让他们无家可归,倒成了忠臣?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这个忠臣!”李处耘一挥手,几个士兵拥上来,把狂吼乱叫的张从富拉了出去。
周保权一直没敢抬头,吓得不住地发抖。
“写降表吧!”李处耘对他说。“湖南不是有十五州六十九县吗?难道还要本将军一一去剿除不成?”
乾德元年四月,周保权及家眷、属官数十人被押送至汴京。春风得意的李处耘听说慕容延钊已经故去,荆南、湖南自然要由自己来收拾镇抚,他开始安排如何整顿这两块大宋的新土。
就在他等着朝廷委任奖赏的时候,却收到了赵匡胤任命吕余庆为荆湖南北帅臣兼知潭州、尹崇珂留驻朗州的圣旨,而他李处耘则要把军队全部留给吕余庆,回朝候命。
第二十六回 卢多逊草诏敕吏
荆南、湖南捷报频传的同时,刑部郎中祖吉、扬州刺史张延嗣、泗州刺史刘佐、曹州都监王贵等四十六人被绑赴刑场,行刑之后,曝尸三日。这次肃贪是大宋朝建国以来最为严厉的一次,也是杀人最多的一次。不仅在京城之内,全国的州县官吏也都受到很大震动。早在此案初发时,赵匡胤便与宰相范质、魏仁浦、枢密使赵普等共同商议,决定将肃贪作为治理新朝的要务,魏仁浦建议赵匡胤借祖吉等受罚之时,颁布《敕廉吏诏》,赵匡胤欣然采纳,并根据范质、魏仁浦的举荐,由刚从枢密直学士升为翰林学士的卢多逊草拟诏书。
这天散朝后,赵匡胤将范质、魏仁浦留在偏殿,还特宣卢多逊前来。
“诏书草本朕已经看过了。此事干系重大,所以还要仔细听听你们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