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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所说的“右皮室详稳”,还须解释一下。皮室是契丹语,就是汉语亲卫军队、禁军的意思。皮室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位时组建的贴身卫队。后来国家稳定,逐渐变成禁军性质,也就是皇帝亲自指挥的精锐部队。契丹皮室分为左皮室和右皮室两大系统,右皮室驻在南京,左皮室驻在京师。详稳也是契丹语,相当于中原军队中的总管、主帅、主事。还有耶律贤适,借此也稍作介绍: 此人一向性格稳重,虽然生于北漠,但从小喜爱中原文化,读的书也不少,还会用汉语写诗作文,这在契丹贵族中算得是凤毛麟角。因为他十分喜欢中原的风土人情,故而长期以来,契丹主耶律璟一直把他安排在南京。这里所说的南京,是指契丹国的南京,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姚内斌的母亲、妻子和女儿都住在这里。
曹彬听完赵匡胤这番话,猜到他方才为什么提起李超,问道:
“陛下是想让李超赴契丹接人?”
“不错。你回去好生点检一下,尽量给他配些精干的校卒随他前往。”
“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朕给耶律贤适的亲笔信都写好了。”
“遵旨!”
曹彬退下后,赵匡胤站起来,在殿中来回踱步,他是在等李超。不大工夫,阎承翰碎步入殿:
“陛下,贤王求见。”
“他来做什么?”赵匡胤没想到此时光美要来,而且光美此前很少单独求见,不由问了一句。
还没等赵匡胤传唤,光美已闯进殿来,扑通一声跪在赵匡胤面前:
“陛下,臣弟受人欺负!”
“起来说话。谁敢欺负你?”赵匡胤在自己的两个弟弟中,更欣赏光义,虽然有时和自己意见相左,但处事机灵,识得大体。而这个小弟弟,不但行事鲁莽,性情也有些乖戾。他本以为光美今天来并无大事,没想到光美冲口答道:
“是赵普!”
“赵丞相?”赵匡胤觉得不可能。“赵丞相怎么会惹到你?”
赵光美满腹委屈地把赵承宗殴打门吏陶白的事情诉说了一遍,又想起卢多逊的话,补了句:
“赵普让他儿子做幌子牟取暴利。这样的贪官污吏,臣弟以为应当严加惩治,以餍百官万民之心。”
赵匡胤还是将信将疑: 若说不是真的,光美说得有鼻子有眼;若说是真的,为什么一直没有谏官提及?赵承宗打人看来假不了,但赵普贪赃,有什么真凭实据?此事宜缓,应该交给光义去处理。
“此等家事也要来找朕?开封府知道吗?”
“臣弟已经报给了晋王,只是事关赵普,臣弟以为如此大事,不该瞒着陛下!”赵光美振振有词,没有退去的意思。
门外伺候的阎承翰又走到赵匡胤身边,低声报道:
“陛下,散指挥使李超来了。”
“宣他进殿!”
赵光美无奈,只好不情愿地退了出来。
再说赵光义自从那晚与赵普交谈过后,原打算惩治赵普父子的主意改变了,现在他认为赵普对自己的用处太大了!他庆幸当时自己还算冷静,没有在赵普说出金匮盟书之前采取任何行动。一件小民打斗的小事,只要不张扬,不会有人追究。前两天光美到开封府来告状时,赵光义曾许诺他一定严惩凶手林顺,并设法命人为他寻些木料。不想光美对此事没完没了,居然告到天子那里。这一告,此案就一定要在开封府审理了。他怨光美多事,不给自己留面子。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把赵承宗抓捕起来,并把“真陇材”查封。因为此案重大,所以赵光义指派了推官柴禹锡和判官姚恕二人同审。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陶白肿胀着脸来击开封府衙前的大鼓,这是王法律条许可之举,赵光义虽然气恼,也无可奈何。
大堂上坐着柴、姚二人。赵承宗被衙役押到堂下,依然是一脸傲气,双臂一叉,眼睛朝左右差役身上挨个儿看着。柴禹锡先喝了一声:
“跪下!”
赵承宗瞅了柴禹锡一眼,柴禹锡趁机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枉受皮肉之苦,谁知这赵承宗根本没把开封推、判放在眼里,依旧若无其事,故作无所畏惧之态,这倒让柴禹锡无计可施,却正中了姚恕下怀,只听姚恕冷冷一笑,厉声说道:
“赵承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赵承宗也冷笑道: “我倒想领教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姚恕在赵普门前受辱那口气还憋着呢,今天正好撒在赵承宗身上。他怒喝一声,说道:
“好!本官告诉你,贤王告你纵奴杀人,开封府判官姚恕姚某人奉命把你弄到这个地方来了!左右,打!”
应声上来四个衙役,“噢”了一声,把赵承宗掀翻在地。赵承宗细皮嫩肉,衙役下手再轻,他也是经受不住的。先这八棍子,赵承宗就开始朝姚恕骂娘了。柴禹锡朝衙役挥了挥手,衙役们退回了原位,无奈赵承宗还在骂,姚恕怒气未解,又喝道:
“掌嘴!”
“姚大人息怒息怒!”柴禹锡连忙制止,他怕姚恕真把事情搞得三好两歹,自己也要背黑锅,只是朝赵承宗吼了一声:“还不快闭嘴!”
也许是赵承宗骂得没力气了,也许是听懂了柴禹锡的暗示,果然停止了谩骂。柴禹锡趁势问道:
“行凶打人的是谁?”
“我冤枉,我没打!”赵承宗一条胳膊拄着地,半躺着答道。
“本官知道你没打。”柴禹锡又道。“快把打人的真凶说出来,才是正理。”
“林,林顺。”
“林顺是什么人?”
“我雇用的伙计。”
“现在何处?”
“不知道。”
“胡说!你还想受刑吗?”
“我,我真不知道。”
“林顺家在何处?”
“中牟县城。”
柴禹锡一连问了数句,到此才算松了口气。“好,这就对了嘛!本官现在就差人到中牟县捉拿人犯,若是有半句假话,抓不住凶犯,你可要替他吃罪!”
说完,瞅了瞅姚恕,问道: “姚大人,今天就先到此,你看如何?”
姚恕早已听出柴禹锡在有意袒护赵承宗,把事情往小处化解。按柴禹锡的意思,只要拿住林顺,赵承宗的事就算完了,这是他绝不能答应的。他与柴禹锡对视一眼,反问道:
“柴大人,依姚某看,打人的事倒在其次,正戏还没开锣呢!”
柴禹锡怎么会不明白姚恕的意思?可大堂之上,他也无法阻止姚恕,只得说:
“那就请姚大人继续审问吧。”
“你那间‘真陇材’贮存了多少木料?价值几何?说!”姚恕把话转到正题上来。
“不知道。”
“‘真陇材’每天卖多少木材?流水账目又是几何?”
“不知道。”
“答得妙!”姚恕讥讽了一句。“那好,本官早就把账给你算好了!”说完,从案卷中抽出一张纸,如数家珍般地把“真陇材”的库存、流水等账目念了一遍,问赵承宗:
“这么大的数目,本钱何来?利钱何去?”
赵承宗料到姚恕会问这个,接口答道: “本钱是借来的,利钱还本了。”
“还给谁了?”
“自然是陇西木商。”
“姓甚名谁?”
“王小猫、张小狗,你认得吗?”赵承宗哼了几声,没好气地顶撞道。
姚恕气得把堂木一拍,怒睁双眼,吼道:
“只要是实,本官一审到底!”
柴禹锡见姚恕还在问,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说道:
“姚大人息怒,还是先去捉拿林顺,再审不迟。”
碍着同府为僚的面子,姚恕点了点头,喝道:
“差役们,重枷人犯,押下去!”
说起这个柴禹锡,也算是相当精明的人,年纪虽然不甚大,但处事既有心计,又显得干练,不论在谁手下,都能很快受到上官的青睐。乾德初跟随李处耘发兵襄阳攻打荆南时,他还只是个二十冒头的小校,就很得李处耘的赏识,本想很快提拔他,却被晋王赵光义相中,网罗在门下为吏。由于做事眼明手疾,去年赵光义破格提升他为开封府推官。此人志不在小,趁着晋王与赵普交往的机会,也时常为赵普牵马掇鞍,殷勤备至,赵普也很欣赏他,经常有意无意间流露出要提拔他的意思。柴禹锡是个明白人,他深知自己资历尚浅,但只要赵光义、赵普等人心里装着他,不怕没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所以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做事,小心翼翼地做人,真可说是个懂得韬晦的人才。
赵承宗案发的那些天,他恰好去大名府办案,所以未能将此事及时通报给赵普。如今回到了京城,免不了要为此事周旋一番。退堂不久,他寻个机会对晋王讲了当天审讯的经过,话语中自然流露出担心姚恕审出乱子的意思。赵光义也不想把此事闹大,眼珠转了两下,对柴禹锡说:
“你到丞相府去一趟,就说赵承宗罪责太大,本王已经不好护持。丞相如果有什么办法,自可施为。”
柴禹锡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回家去了。他之所以没有直奔丞相府,是想让自己的脑子再清醒一下。直到天色将晚,他才在汴京街市上闲逛了一阵,绕到赵普的府第。
听完柴禹锡的话,赵普心中五味俱全: 他先是恨赵光美对他如此不依不饶,弄得自己大失体面;又恨卢多逊怂恿两个皇弟来挟制自己,幸亏自己急中生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好不容易晋王不再与自己为仇,又冷不丁跳出个姚恕来。这姚恕是个铁面之人,软硬不吃。可是一来他的资历较深,二来因他断案趋公,所以在汴京人心中口碑良好,想找他的不是,还真有点儿困难。这一点赵光义也深有所感,所以府中公务大多由姚恕主理。一涉及私家的事,他更多的是让柴禹锡和李符给自己举荐的那个弭德超去办理。
赵普在厅中来回踱步,似乎已经忘记了柴禹锡的存在。直到柴禹锡向他告辞,他才“哦”了一声,颇有深情地说道:
“来日方长!”
“谢丞相!下官愿为丞相牵马执鞭!”柴禹锡深深谢过,出了府门。
赵普并没有觉得此事有多难办,只是朝中要他考虑的事情太多,脑子一时没转到这上面来。如今火烧到院子里了,他再不想办法,就要被烧死了!
他想起前几天赵匡胤对他说过的一件事: 为了不让皇亲们游手好闲,也为了减轻朝廷开支,想让国戚们做些亲民的地方官,其中就有杜太后的小弟弟杜审肇,放了澶州知州。可赵匡胤深知这些亲戚未必能胜任其职,所以嘱咐赵普: 尽快为杜审肇配一个精干的通判。这不是个好机会吗?既然晋王暗示他“自可施为”,何不尽快地把姚恕打发出去?想必晋王也是这个意思吧?
此后一连几天,姚恕催促柴禹锡开堂审问赵承宗,柴禹锡总推托林顺尚未捉拿到案,迟迟不开审。这天一大早,柴禹锡找到姚恕,姚恕劈头问他:
“林顺拿到了?”
“拿到了。”
“那今天就再审此案。”
“是。不过柴某昨天听说姚大人已经高升了!”
“什么高升?”姚恕摸不着头脑。
“姚大人还不知道?吏部的文书都送到府里了,朝廷命姚大人到澶州去当通判,辅佐国舅杜审肇大人呢!”
“嗨!”姚恕跌脚叹了一声。“本官正想破个大案,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调任!”
柴禹锡心里暗笑: “问你自己去吧!”表面上依旧笑眯眯地朝姚恕作了个揖,说道:
“姚大人放心,柴某虽然年轻,也会把这个大案一查到底!”
大概是柴禹锡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又审了两天,最后他判决打人凶犯林顺重责四十、流放汝州,“真陇材”主人赵承宗逃避官税是实,罚俸半年。他把这个判决拿给赵光义看,
赵光义摇了摇头,问他:
“如此判决,皇上那里能通得过吗?”
“晋王的意思……?”
赵光义把判纸丢给柴禹锡,说道:
“哪里是本王的意思。今天子力倡廉政,恨透了赃污不法之事。王子犯法尚且不饶,何况是异姓!本王是念赵丞相对国家有不世之功,才存了一点怜悯之情。可丞相功劳再大,赵承宗却没有尺寸之功啊!”
“下官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明日改判,晋王一定会满意的!”
“讲出来听听。”
“赵承宗非法牟利,纵凶打人,判他削夺官爵,呈吏部批复后除籍为民,‘真陇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