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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狼藉的寝室,她愈发觉得抵触。这是大学生的生活吗?高中甚至于高中之前的初中小学,就一直为之努力着的大学?高中时那么刻苦地学习,大家都觉得生命和时间是那么宝贵,抓紧了一切的时间来努力着,甚至在早操前集合站队的空里和买饭排队的时间都拿着一本记着单词、句子或者公式、错题的袖珍小本子在翻看着,背诵着。大家在一起谈论,谈人生,谈自己对自己的看法,觉得自己可以作出什么贡献,谈假期里到过的大学,谈及那些自信地走在大学校园里的大学生,带着羡慕,说,“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
眼前这就是大学?
尽管知道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学习,但是,想到还有这些渐渐腐化的人,她便觉得很痛苦。因为她是跟她们生活在一起的。即使她们不是一类人。她始终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既不是商人也不是有权的高官,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做着辛苦的工作,挣着微薄的工资,艰难地拼生计,为生活所烦恼,争吵。她不能够像她们那样去KTV通宵,不能去吃六百多一顿的必胜客,不了解哪里的品牌折扣店多,那里的火锅最好吃,她觉得学校里的饭菜除了太油腻之外,其实都还好,比她在家里每天下面条把咸菜切成丁拌进去要好吃。她身上的衣服加起来一共才刚刚过百。她觉得这并不耻辱。
刚到校时,洗衣店的服务人员一眼就看出她的衣服没什么牌子,就把她晾到一边,那时觉得好尴尬,于是后来衣服都是自己洗。那段时间也觉得自卑,但是后来听到几个女生讨论司空青战,原来,青战的衣服也大都是很便宜的没有牌子的——那些女生的眼力永远都那么好,一眼就可以看出衣服饰品的品牌。
然而司空青战一样那么高傲。
骄傲无关乎父母的钱。
她不觉得耻辱。只是,合不来。
她只有微笑,那甜美而不腻的微笑,是任何人都买不到,装不出的。她心里想着一些美好的事情,然后微笑,不会有人不被感动。这是她的骄傲。
只是现在,笑不出来了
这时,杨悦琳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看向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半夏。就在那一瞬间,半夏褪去了脸上的厌恶,换上微笑的表情,杨悦琳便也不自觉地回她以微笑。
待杨悦琳转过头去继续对着显示器,半夏脸上的微笑瞬间就凋落了。刚才居然笑了。
明明笑不出来的。
害怕失去微笑的半夏居然又觉得厌恶起来。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微笑。那不自觉的微笑。
虚伪的妖孽。她咒骂她身体里那个虚伪的灵魂。
白刃不知到那里蹭了一身灰跑到屋子里又要往弦身上蹭,被弦钳制在距身近半米的地方,白刃果然是喜欢弦喜欢得过火,被牵制住了还是努力地往弦身边去,执着得很。青战便坐在一边看着,幸灾乐祸。弦向白刃下了命令,白刃于是转向青战,青战起身就溜,哪有白刃跑得快——她毕竟更擅长长跑。
青战很费力地才把白刃给洗干净了,弦拿吹风机给它吹干。青战就接到电话,是半夏。
一般很少有人会拜托青战做什么事情,因为她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好接触,但其实倘若有人拜托她做什么,她就会很努力地做好。至于遇到过什么困难,她是绝口不提的。
半夏想找人一起,哪怕就是静静地走一会。青战应了。总觉得半夏身上有一点尚泽的影子,尚泽也常常会提出一起走走的请求,青战就陪他静静地走,多半不说话,偶尔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青战没有让弦送她,她自己去。
在公交车上想了一些关于半夏的事情,坐过了站,只得穿过几条街再返回来转搭公交车。站在路口,青战依旧紧张地望着红路灯。
车来车往,人流汹涌的十字路口。看着那神色匆匆的行人,总觉得他们都缺乏某种生力,千篇一律的匆忙或麻木的表情使得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某一种单位——这个匆忙发展的社会的一个个元素。还有那些车——人们都裹着这样那样的铁匣子匆匆错过。她总觉得在那些匆匆里遗落了太多。那么多的来来往往,会不会迷失方向?
她害怕。
她的人生总在确认中,她对于一切持怀疑态度,从来无法肯定什么。她习惯于一遍一遍地确认,一再确认自己是对的,没有遗漏什么。她害怕错过。她的人生又总是在逃避,逃避选择。每次面对抉择都犹豫不决,旁人以为是冷静,实际上,她只是在等,等待事情自己发展,自己结束。选择便意味着放弃,她害怕。
而路口,正是错过与选择的一个象征。她害怕过马路,害怕被湮没在匆匆之中。
而人生何尝不是匆匆?未来永远处于未知,会不会到来亦是未知;过去已经过去,时间之不可逆使得一切过去的意义停留于记忆,所谓往事难追,过去即不可能再重来。唯一的意义便是当下,是现在。而何为现在?当说出“现在”之时,彼时的“现在”已然成为过去。现在是何时?这一秒?这一毫秒?或者将这一秒无限分割下去,属于当下的那一个无限微渺的时刻?或许这已经陷入了那个“永远追不上乌龟”的谬论的漩涡之中,然而现在,确实是那么短暂。足下所立的时间,前方是未来,后面是过去,那么足下所踏即是现在了。而这现在,竟是如此狭仄。过去与未来的意义,或许就在于庄子所说的的无用之用了。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第二十节]
冬天的校园总是有些萧索。
悬铃木已经落光了叶子,挂着很多小球在枝上,柔和了那些枝桠的锐利。
餐厅门口一侧有棵死去很久的松树,落光了松针,只剩下密密的枝枝桠桠。一群麻雀突然飞来,落上一棵树,光秃秃的枝桠受了惊,晃动起来。麻雀们停在枝上,待树安静下来了,开始跳跃,选择它们认为合适的树枝。
一张彩色的信纸在地上躺着,不知是谁写给谁的情书。难得这个年代还有人会做这种认真而纯情的事。然而如同将它丢弃的那个人一样,寒风不耐烦地将它扫走。并且从垃圾桶里卷出一个塑料袋。风推了它一把,它就飘飘地飞上了天,嚣张地叫着。
有人骑自行车过去,支架松了,落下来,划着地面,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
秋千在背风而且向阳的地方,半夏就坐在秋千上,青战则在那棵紧挨着秋千的树上靠着。天气冷的缘故罢,阳光都冻结了,剑一样落下来,划破一道道伤口,又在地上摔碎。这样的阳光,耀眼,却不温暖。
“青战也是有理想的罢。”半夏轻轻晃动一下秋千。
“啊。”明显迟钝的回答。其实没什么想要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好了,倘一定要说有什么希望的的话,她倒是一直愿望世界是和平的,希望疾病、饥饿不再困扰人类,希望人们能够感到幸福,希望世界安静,自然归于和谐。听起来很大,很假,很空,然而是真的。看起来那么冷漠的司空青战每每看到那些贫困的上不成学,吃不上饭的和战火中无家可归的渴望的孩子和被人类残忍对待的,濒临灭绝的动物的照片都会心痛,流泪。尤其怕见它们的眼睛。心仿佛被无数求救的手紧紧地攫住,深深地疼痛,痛彻骨髓。——只是说出来谁都不信罢。
半夏再次晃晃秋千,“我的梦想是那么卑微的。我曾经梦想有一栋大房子,有大大的花园,大大的明亮的落地窗和长长的楼梯,有一间满是书的书房和一间干净明亮的厨房”青战突然觉得心中一颤:她所梦想的,她都有。她所拥有的,不以为意的,竟是她所渴望的。青战看向秋千上那个女生,原来,她的梦想是这么容易满足。多么真实的幸福。“我会在花园里种许多植物:树,花,草。每天都有时间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天上的云。我的儿子喜欢赤着脚走来走去,他常常坐在铺着地毯的楼梯上思考问题。我的书房里有我喜欢的书。我每天为我的儿子和丈夫准备一日三餐。认真地工作,并且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日子像浅浅的溪水。”当她说着,她望着远方的天空,那里有悠悠的白云。青战突然意识到,她没有提到她的父母。忘记了吗?也应该不会罢,那样关心细节的人,怎么会忘记自己最亲的人。那么,是不愿意提及吗?
“很没有出息的愿望罢。”半夏突然微笑着转过脸来看着青战。“啊不。其实,很多人希望的,大概就只是平淡的,细微的幸福与感动。与别人无关。”
半夏听青战这么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然而青战讲话时却未曾看着半夏,亦不知她的感激。
“可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了。”半夏的语气突然转向灰暗,“也许我是活不到嫁人的年纪了。”——一直以来觉得生命如此沉重,活着,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以她为骄傲。倘若她死了,那么半夏,亦无所牵挂了。至于夏步,他原本就不属于她。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青战依然对死亡敏感,惊讶而略带怒气地看着她。
“死是一件很轻易的事,也是件不由分说的事。不管你有什么愿望或多少期待,一切都要结束。就像电视突然断电,‘啪’,声音、图像统统消失,再精彩的节目也只是在别人眼里,你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耳边余留的,也只是无声。
生才有理想,但理想却并未定能在生中存活。我眷恋着生是因为有着对生的期望,可这样的期望似乎太遥远,远在云端,而我在现实的泥沼中挣扎,总也抵达不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徒让人伤心。而没有了理想,生,似乎也便不可眷恋了。”
青战不语,离开了背靠着的树,整了整衣服,道:“走罢。”半夏愣愣,也就从秋千上起来了,随青战走开,留下秋千在冬日的阳光里来回地荡。
而青战却径直到了田径场。背包丢到一边,回身对半夏,“一起跑罢。”
半夏有些不懂,是自己说的话让她感到郁闷了,要来发泄一下吗?看着青战在看自己,只好点头。“那就跟上来,努力跑。”
半夏再努力跑都跑不过青战,青战于是稍稍放缓,和半夏并肩跑着,青战跑外道。
“如果觉得被束缚在了地面上,那么,就努力地跑罢。反正地球是圆的,只要你跑得足够快,总会飞起来。就算理想是在云端的,你都飞起来了,还够不到它吗?”
半夏突然停下来,青战于是也停下,回转过身,看着她。
飞起来这样的话,是司空青战说出来的。就知道,不是那么冷漠的人。半夏突然觉得不再孤独。半夏跑起来,青战等她跑出去好远才追她。
一起跑,准备,起飞。
半夏果然是不行。跑过一圈多一点就气喘吁吁了。青战停下来,半夏于是不再追她,蹲下。
“不要蹲着。”青战喝,半夏就双手撑着膝盖喘息。待她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青战开口,“最近好像总是去医院。”——已经不止有一两节课了,上课之前总见课代表给老师递上一张假条说“半夏同学去医院了”。
“身体不好?”青战问了一句。半夏就笑笑,说:“其实也不是,可能只是心理作用罢。”
青战看了她一眼,带着疑惑。只一眼,半夏愿意讲就讲,不愿意讲也不勉强。一直好奇地看着别人无异于逼问,青战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尽管有着疑惑。
也许是因为半夏有些像尚泽,看起来那么轻松,实际上却隐藏着深沉的苦楚。
半夏不大跟人讲她的事情,却不介意讲给青战。
“我有一个外公,非常疼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了。小时候的我非常顽皮呢,爸爸妈妈会打我,但外公就是我的救星。我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外公从来没对我发过火,甚至没有给过我任何脸色。他就是一个那么和蔼的人。不过也有点童心未泯,小猫、小兔、小狗还有鸟,他养了好多。家门外是一个鱼塘,他还养了一群鸭子在那里,那些鸭子不回家,到了嬎蛋的时候它们就在池塘边的草丛里偷偷地生下它们的蛋,外婆就围着池塘拾鸭蛋。但是总是拾不尽,于是不久后就会有小鸭子在水边唧唧地叫了。外公甚至还把黄鼠狼养在鸟笼里,后来放了,结果当天晚上兔舍里就发生了‘凶案’。”
“外公从来都不会要求我什么,他只觉得孩子就该快快乐乐的,他唯一希望我做的,就是我能够幸福罢。那时我常常许诺说,‘我将来一定会上很好的大学,然后挣很多很多钱,给你买最好的酒,买好多好吃的’——许诺过要给他买很多东西,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