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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魁快步向正屋奔回去,远远看见正屋门口,二爷果然正手持烛台在打量门槛,听见飞奔回来的脚步,连头都没抬,指着右边门槛问:“这是谁漆的?”
“这边是喜福漆的,那边是我漆的,怎么,看不顺眼?”满腹怨气的钟四强压住怒火问。他看到二爷手里拿着匕首,正在门槛上划来划去。
“谁刨的门槛?”二爷没正面回答,又问。
“乔荆江,说是要调和阴阳二气。”四爷有点纳闷,这个时候居然不管贼的事却专心看门槛,而且是在他刚刚离开正屋去追贼的时候?存心做给他看的吗?
“他找死。”二爷得到答案,哼了一声。
二爷用匕首挑起一片被刮起的漆,“什么烂手艺!”他不屑地嘀咕,呼的吹掉漆片,将匕首插回靴筒,站起来,拿烛台照照四爷的脸。
“你有什么要说?”
“贼跑了。”
“真没用。”
钟魁强行咽下这口气,盯着二爷的脸问:“有件事儿我要问二爷。”
“说。”
“老爷子是在远征高南的时候出的事?”
“是。”
“咱家和高南人有仇吗?”
“……两国交兵,你说有没有仇?”
喜福赶了过来,“爷……”他叫了一声,四爷一摆手,让他站远些,不要过来插嘴。
喜福楞了楞,不知是四爷生了自己没有及时来救的气还是怎么,怯怯站住不敢动了。
二爷斜眼看了怯生生的喜福一眼,又看了脸色复杂的钟魁一眼,抬手令随后赶来的老袁头和喜庆暂且不要过来,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贼是高南人。”钟魁说。
“你肯定?”
“肯定。”
二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钟魁问:“会不会是高南人来找钟家报仇?”
“是也不奇怪,老爷子的赫赫战功,有一大半是讨伐高南得来。”二爷淡淡地回答,“自古武将的名声都是靠杀人得来,在本朝名声越大,对敌国来说就越是有血海深仇的眼中钉。”
“如果不是贼,是复仇者怎么办?”钟魁小声问。
“那就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二爷就一点都不担心?”
“到目前为止,他们并不比你和乔荆江造成的损害大。”
二爷似乎已经没兴趣再谈下去,他转过身,拿烛台照着有着一道漆皮掉落的门槛的老屋:“只要他们不拆掉这里,就还能卖几个钱。”
“二爷……”四爷问,“您会不会有点走火入魔了?”
定远侯府在京城里并不算规模很大的宅邸,不过既然是有些历史的家族,按规矩按身份这宅子里的各种排场不会也不能小到哪里去,所以为着打理家事方便,和城里每个人口众多的候王府一样,天亮之前仆佣们集中在大院里听总管处理问题并分派任务必不可少。二爷既然是钟府总管的头儿,只要没出远门,每天这场朝会是必要坐镇堂前主持的,因为这层缘故,在摸清楚老宅的贼况后钟二便要回正宅去,虽然已近四更天,走得快的话,回去后还来得及眯上一两个时辰。钟四爷虽说没必要跟着一块儿回去,可是四爷心好,让老袁头深更半夜的给主子张罗床铺不太忍心,反正四个人一起走夜路比较壮胆儿,于是钟四爷决定主动赏个脸给老二,陪他们回家去。
不出远门的话,二爷还是自己骑马,他和喜庆两个在前面打马快走,四爷和喜福也只得策马在后面快跟。这个时间的京城街巷上除了巡城的兵士和做夜间营生的小贼没人会出来闲逛,四匹马一路小跑过去,并不担心会撞到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路人。不过所谓横生枝节的情况在世上还是存在的,一向做事谨慎的二爷钟灏今夜似乎因为急于回家睡觉而难得轻率了一回,结果恰好就撞上了这种情况。
突然从巷子口钻出来的女子显然就是冲着钟灏马头来的,往路中间一站简直就是不怕死的典范,钟魁在看见这女子之前只听见跑在最前面的二爷急拉马的呼喝,接着看见马头被拉得双蹄腾空站立起来,然后听见紧跟着的喜庆惊魂未定的低声喝斥:“什么人?”对面的小女子一言不发,只张开双臂挡在路上。钟魁紧催马头赶到勒马站定的二爷身边,向前看去,依稀认出那小女子的轮廓。
钟魁向钟灏低声道:“是乔湘影,我跟二爷提过的,记得不?”
“为什么会在这里?”二爷皱眉问。
“不知道,本来是交给三哥看住她,不让她来老宅看鬼的。”四爷也很奇怪,“我还以为三哥没空来是因为要对付她呢。”
对于白天老宅里发生的事,钟二爷并不清楚,不过从眼下老四说出来的话判断,钟灏可以肯定不会是什么很正经的好事。从心底来说,钟灏对乔大小姐为什么会半夜冒出来强拦他的马头没兴趣知道,不过身为钟家的总管,他对兄弟姐妹们的嫁娶一事是有些责任要负的,既然已经知道面前这女子在各种婚嫁阴谋中已经内定给老三钟檀,不管出于双胞兄弟的手足之谊也好,出于让家务顺畅进行的总管职责也好,都不能将这个未来可能成为弟妹的小女子当空气。
二爷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身后的喜庆,向挡在路中间的乔家小姐走过去,还算客气地问:“挡住我的马头,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接下来,在毫无预兆中瞬间发生了一件事——“啪”的一声脆响,乔湘影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钟灏脸上!
“我的天啊!”钟魁险些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二爷……被打了吗?
两个小厮完全变成了木头人。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乔湘影的第二巴掌又扇了过来,这次,还没等她的巴掌落到二爷脸上,钟灏的右手已经迅速抬起来,轻轻一格,乔大小姐的手被格开,二爷右手回抽,“啪”的一掌回敬在乔大小姐的脸上。
“女人不讲理,照打不误。”二爷冷冷地喝道。
“我的……娘啊!”钟魁从马上滚落下来,迅速冲过去,闪身挡在二爷与乔大小姐之间,这时候来不及考虑事后会不会被二爷整到死了,死命抓住二爷肩膀向后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陪笑劝道。
乔湘影被回抽过来的耳光打楞了神,听到四爷的劝声,回过神来,忽然“哇”的哭了起来,似乎怕夜深被太多人听见,哭的声音颇为压抑。“钟老三!”她捂着被打疼的脸,一边跺脚一边抽泣着骂,“你撕了我的衣服,放狗咬我,现在还要打我,你不得好死!”
“啥?”推人的四爷和被推的二爷同时停下脚步,惊愕地看向乔大小姐。
月亮从厚厚的云团后露出了脸,终于洒下比较清亮的光线来,令钟家的两个兄弟看清了乔家小姐的模样。
乔湘影没有穿白天穿的那件不合身的男人袍,看上去穿戴得很整齐,除了衣服下摆明显被什么东西撕成了几根布条,最显眼的倒不是这几根不象是由人手更象是狗牙撕出来的布条,而是乔大小姐全身很不合身份的污块,就象是她在泥灰堆里翻了好几个滚似的……
“不……不会吧……”四爷呆若木鸡。
过了一会儿……
“放开我。”钟灏命令。
“可是……”钟魁犹豫不定。
“放开!”钟灏怒喝。
四爷赶紧放开手。
钟灏走到乔湘影面前去,声音很温和:“我不是老三,我是老二钟灏。”
黑夜中,乔大小姐抽泣抱怨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传来怯怯的一句:“二哥哥?”
“老三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现在,让喜庆送你回去。”钟二爷回过身,叫喜庆。
喜庆牵马跑过来。
“你是从门口出来的还是翻墙出来的?”二爷问乔湘影。
“趁人不注意从小门出来的。”乔湘影小声回答。
二爷命令喜庆:“直接送回房间,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喜庆应了一声,请乔小姐上马。
乔湘影迟疑不前,她只会坐车,不会骑马。
黑暗中,钟灏啐一声,将乔湘影拦腰捉起来,轻轻放到马背上。
喜庆牵着马,慢慢带着乔小姐回家去,乔大小姐紧紧抓着马鞍,一付不知所措的模样。
四爷看到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二爷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突然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钟家不要泼妇。”二爷一只手叉腰,一字字地厉声道。
“其实……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很淑女……很可爱!”钟魁口不对心地拼命解释。
二爷怒视他的目光中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四爷被这目光烧到,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乔荆江把薛毅盯得很紧,如果不把乔湘影嫁出去,很难把薛毅抢到咱家做姑爷啊……”钟魁提醒道。
钟灏的另一手也叉到腰上,目光更加阴森得可怕。
钟魁向后再退一步,撞上躲在身后的喜福,已经没办法再退。
“我是无所谓,可是三哥现在和乔湘影似乎很合得来,拆开他们不是太可惜吗?”钟四爷硬着头皮问。
“哪一点合得来?”
“打打闹闹,不是很合得来吗?”
二爷冷笑一声:“那我现在动手揍你是不是也叫合得来?”
“……二爷,男人揍男人,那个叫打架。”四爷好汉不吃眼前亏。
月光再次从厚厚的云层后透了过来,照在随着马蹄声出现的年轻男子脸上。
“咦?已经干完了吗?”三爷灿烂地笑着。
二爷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问:“你撕了谁的衣服?”
三爷眨巴了几下眼睛,好象明白了二哥的意思,干脆地回答:“乔荆江的衣服。乔湘影说晚上要出来,我就把那件男人衣服撕了,叫她没办法乔装。”
三爷笑得很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聪明:“她一个女儿家,咱又不好绑她,当然得想点办法。”
“那狗又是怎么回事?”
“她要是出来,肯定是从后门。女孩子总是怕狗咬的,所以我找朋友借了几只狗守在她家后门,把她的帕子让狗闻熟了,她只要一冒头肯定会叫,哈哈,一定会吓得出不来。”三爷更加得意,也产生了点疑惑,“二哥怎么知道有狗?”
钟二爷哼了一声,蹬鞍上马。
“老三,乔湘影说你撕了她的衣服还放狗咬她,我已经答应给她个交代。”
钟檀楞住,大叫:“谁撕了她的衣服?”
二爷瞟三爷一眼,“反正说出来就是这么回事,我信任你也没用。”
“可是我一身清白……”三爷急了。
“认了吧,从今天起,你就算没清白了。”二爷骑马踱到三爷马旁,用马鞭捅一下发呆的三爷胸口,“你要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负起责任来,不能就这样败坏了亲家女儿的名声。”
“可是……”
“没有可是,”二爷断然制止老三的辩解,“天亮后老四要陪几位妹妹到乔家去探望大妹,你跟他一起滚过去!至少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向乔湘影道歉。”
二爷教训三爷,很少有语气里特别严厉的时候,三爷虽不服气,可听出二爷语气不妙,也不敢反驳。
“今天晚上的事,不许到处乱说,不然我断了你们的舌头。”二爷回头扫了一眼,“记住了吗?”
四爷和喜福一起弯腰作揖:“是!”
钟魁心里骂:“够狠!”
处理完军务杂事,钟离回城时已过了午后,从东门进城,沿着少人的大街慢骑了一段,他挽辔站住。
“爷,怎么了?”喜旺问。
“有很不好的感觉。”钟离的眼光望向老宅的方向。
“三爷和四爷整日昏昏噩噩,就算再去转几圈,顶多是卸两块门板,爷多虑了。”喜旺安慰道。
钟离眼光中的担忧丝毫未减,将马头拨往老宅的方向:“走,去看看。”
走到巷口,果然情形有些不对,有骡车从老宅的方向过来,从旁边经过的时候,钟离看到车架上摆着些眼熟的木框瓦片,都有些残缺,似是从哪里拆下来的杂物,堆在最下面的宽木显然是头两天被大姑爷和四弟修理过的门槛。钟离伸手挡住马车问:“这些东西是谁让你拖的?”赶车人见挡车的穿着公家人的衣服,好象是个大官,赶紧恭敬回答:“小的是造坊的木匠,前面定远侯家的宅子整修,这是拆下来不要的材料,坊主向管事的钟二老爷作价买来。”钟离心头一紧:“钟二卖给你的。”赶车人点头:“二老爷现在就在宅子里督着工事,咱家买了好几车,这才拖第一车哩!”
大爷挥挥手,放赶车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