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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挥挥手,放赶车的过去,他有点泄气,不自觉长叹一声。
“还是让二爷盯上这宅子了,”喜旺笑道,“前些天听喜庆说,二爷打算把几处闲置没用的产业倒出去,再换两三处好园地回来,将来三爷四爷自立门户也有去处,莫非是要修整好这里倒个好价钱出来?如果我记得没错,二爷最嫌恶这里。”
钟离点头,当年在正宅子里老爷子看在四夫人的面子上,有时对老二只是假以颜色,但在别院里,他们父子的恶劣关系则表露无遗,老二离家出走前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见面竟到了互掷茶杯的地步。老爷子去世后老二回来,虽从不提起往事,但钟大知道老二只是不屑回首而已,对这处别院的深恶痛绝半分没有减过。但是,家中之事虽然由钟灏总管,倒手转卖产业这样的大事却总是会事先报家主钟离知道,况且,不管老二如何不喜欢这宅子,他知道这处院落对于钟家曾经有过怎样的重要性,所以从未试过提出卖它出去,怎么会一夜之间定下主意,擅自作主了呢?
老宅的大门开着,老袁头正站在门口紧盯着买杂料的人将拆下的残物往门口的车上搬,见大爷过来,赶紧相迎。
“二爷在吗?”钟离问。
“就在院子里呢。”
钟离把马缰交给喜旺,迈步进宅子,绕过影壁,果然见钟灏抱臂站在院中,面对着正屋,督着院中匠人做新的门槛窗棂等物,院墙处传来喜庆的声音,似在指点小工清点替换墙头破瓦。
钟离走上前,问:“二弟,你要将这宅子卖出去?”
钟灏回过身来,稍稍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答道:“与其让贼掂记,不如盘活了比较划算。”
“即使你事先对我说一声,我也不会反对。”钟离微笑着走到老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怕我舍不得它么?”
钟灏看他一眼,说道:“今天早上才临时决定,你不在。”
“为何突然决定下来?”钟离不解。
“夜长梦多。”钟灏平静地回答。
“什么意思?”
钟二未将盘着的胳臂放下来,只将一只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大爷。
钟离莫名其妙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唰的变了。
纸包中,是断了的三根针头,很细。
“在哪里发现的?”钟离问。
“乔荆江刨掉半寸门槛后,露出一点尾巴。”钟灏转回去继续看着院子里的工事,“我问过,这部分门槛的漆是喜福所涂,到目前为止,即使被见到,都是没有武学造诣的人,应该还没被认出来。”
“还有什么?”
“如果我看得没错,正屋墙皮两处凹坑下面有手印,小嫂子撞死的柱子漆皮下也有手的形状,必须重新处理。老三老四随时会再摸来,不可能每次都幸运躲过他们的眼睛。”钟灏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说着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小修整目的过于明显,所以擅自决定大修整以备转卖,你若有异议,可以让他们停工。”
“继续吧。”钟大爷脸色很难看,将纸包重新包好放入怀中,他等了一会儿,二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钟离问。
钟灏淡然答道:“我不想听临时编的谎言。”
“我以为你至少会问一句这针是谁的。”
“你是这家里最有地位的人,没人能强迫你说实话。”钟灏说,“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权利?反正我不是好奇的人。”
二弟脸上果然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冷漠得一如既往。
钟离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这里交给你,仔细处理,不要遗漏什么。”
钟灏微点头,算是答应。
“……顺便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钟离的声音很低沉,“你亲自做。”
钟灏瞥了钟大一眼,声音不高:“想知道贼在找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
钟灏轻声说:“贼是高南人。”
钟离没有回应,看上去对于他来说这个消息不算意外。
“喜旺确定看到的鬼象小嫂子?”
“你怎么知道?”
“老三说的。”
“这件事很重要?”
“可能。”
钟离有些疑惑地看钟灏:“我以为你几乎不认识惜春。”
“至少记得她的脸。”
钟大沉吟片刻,回答:“喜旺的确看到象她的女人。”
“……那女人或许是高南的奸细。”
“你确定?”
“猜的。”
又站着看了阵匠人们做活,钟离觉得两个人大概都不会再有什么话说,决定离开这里。
“有事马上报我。”钟离说,向门口走。
钟灏点头。
大爷向门口走几步,站住,回头对钟二的背影说:“多谢。”
钟二稍转身,轻轻一笑:“没什么,我也不是什么都对你说。”
离开老宅,行出去好远,喜旺试探着问一路无语的钟大爷:“您说二爷知道多少?”
钟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
“这样好吗?”喜旺忐忑不安。
“你是指刚才我承认了一些事情?”钟离叹气,“一个谎言总是要用更多谎言来掩饰,何况老二是精明人,不能不说,就尽量少说。”
“可是这样下去二爷知道真相只是迟早的事情。”
“也许吧。”
“到时候怎么办?”
“二弟深知如何维护钟家的名誉,被他知道,总比被其他人知道要强。”
喜旺想了想,面上浮起不明白的神色:“我知道爷很信任二爷,二爷也一直很支持爷,可是有一点小人一直不明白。”
“你问。”
“二爷为什么会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钟离反问。
“他不是应该从小就讨厌咱们吗?”
“因为老爷子的缘故?”钟离反而笑了,“四夫人还健在,二弟没理由不回来孝敬母亲。”
“爷生性宽厚,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喜旺提醒,“老爷子在的时候,二爷可是不怎么搭理咱们的。”
“就算是现在,老二也不爱搭理人吧?”钟离苦笑一声,“喜旺,我知道你的意思。别人家的兄弟互相倾轧多半是为了争权夺利,我问你,咱家有谁愿意替我当这个定远侯?”
喜旺立刻明白了大爷的意思,仔细一想,哑然失笑。京师中子弟众多的官家确实常有兄弟为了钱权勾心斗角的消息传出来,不过在钟家,至少这一代似乎没有哪个主子觉得值得费心,不知是老爷子从小分类教导得好呢还是几位主子的性格使然,二爷不愿与官场人打交道,三爷四爷宁愿只操自己的心,就算哪天大爷把这位子坐烦了踢出去,肯定也没谁愿意接。
“不屑争权,不用争利,钟灏与我还有什么利害关系可计较?”钟大爷道,“只要他象现在一样尽心做着钟家的二爷,那些回来的理由什么的,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二人边聊边走,不多时已到巷子口,喜旺看见前面走过来的女子,眨了眨眼:“爷,我没看错吧?”钟大爷也看到那女子,认得是玉钏,见她失魂落魄,楞了一楞:“你昨天送她回去时,柳家人是何反应?”“她偷偷从后门进庄后我又等了一下,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啊?”喜旺有些紧张地回答。
说话间,玉钏也看到钟家主仆,只见她突然向钟离马头跪倒,“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边叩头边哽咽叫道:“爷啊!玉钏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玉钏的错,和柳家主子没关系,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一巴掌拍死玉钏也行,让玉钏剪了头发做姑子也行!”
钟离跳下马问道:“出了何事?”
玉钏只是叩头,哭道:“小姐不能嫁进钟家……”
“为什么?”
“死也不能说!”
玉钏是个规矩的好姑娘,这并不仅仅说她是个忠心好丫头的意思,事实上柳家的金锭小姐因为天生病弱经不住长久教习,自小到大她所有应当学会的教养学识都由先生先教给玉钏,然后再由玉钏慢慢地找时间一点点教给小姐,如此一来虽说是家养的婢子,她知道的义理纲常可一点儿都不比哪家的正经小姐少,又兼背着言传身教的责任,因此比一般的家婢更懂礼数,自觉往自己身上捆的规矩绳子也较其他婢子多几道。比如说,玉钏知道在心里偷偷想着当秋生娘子是可以的,但把这些用大白话说出来或者主动去接近这个目标的话,做为一个女子不免有些失仪丢脸,所以玉钏在离开家去城里找侯爷退婚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头天晚上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流着一条大河,河边一片碧绿的田,田边垄上开满花,花是嫩黄色的,带着阳光的温暖气息。玉钏站在梦的边上,看见一个农家妇人牵着小儿提着饭篮沿着小路走过去,她只能看见妇人的背影,不过能看清田里放下劳作直起腰迎接家人的农人的那张愉快的脸,是秋生,带着朴实憨厚的笑。玉钏带着十分的羞愧从梦中醒来,她相信看到了某种未来——莫非自己会因为替小姐退婚被柳家赶出去,这便是她后半生的命运吗?如果这将是自己的未来,玉钏感觉虽然现在不是很习惯,但似乎也不算一个坏结局。
城里发生的事,并没有按照玉钏事先的想象来,她并未想到自己最终被劝服打消替小姐退婚的意图,不过玉钏并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她认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是现实的,也许还能叫皆大欢喜。小姐或许开始会有一点失望,不过她可以慢慢去劝小姐接受,而且一定可以劝成功,就象十几年来每次教小姐读她最不喜欢读的诗书,不管怎么抵赖最后小姐还是会说“玉钏姐姐,你说有用的话,那我就读吧”一样。枕头上的花绣坏了,可以把线挑出来重新再绣,相公嫁得好不好,上天一生只给一次机会,大多数女儿家只能听天由命,而小姐很幸运的在嫁人之前就能知道相公的真面目,且结果是如此之好,为什么不好好地把握住它呢?
回到家里的玉钏没有被人发现,被人冷落的后院不是柳家人关注的地方,秋生果然按她事先对他交代的在黄昏后把园门偷偷开了闩,玉钏从门缝里看到院子里没人时溜进庄,很快就回到了和小姐住的后院。
闺楼上静悄悄,小姐不在房里,屋里空荡荡,只有桌上的花瓶中头一天秋生送的小黄花带来一点生气。玉钏对这样的场面感觉有点奇怪,因为小姐不是很喜欢一个人到院子里走动,她说那样很寂寞。老爷不召唤的话,小姐是走不出后院的,她大概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刚才进院子时没遇见,那一定是在楼后的花圃旁。
玉钏走到后窗边,向下看。
花圃边上,站着秋生,他紧紧搂着小姐,小姐埋头在他宽阔的胸前,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
玉钏想也没想,抓起进门后放在桌上的包袱,冲下楼去,奔到楼后,死命地用手里的包袱甩打秋生!
“放开她!混帐秋生!你放开她!”玉钏带着哭腔又打又扯。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象个泼妇,反正她就是要拉开他们。
搂着的两个人被吓坏了,秋生松开手,被打得连连后退,抬起手臂挡着如雨点般砸过来的包袱。
“姐姐!别叫!姐姐!”小姐扑过来,抓住玉钏挥舞着包袱的手臂,“咚!”的一声跪下哀求道:“不关秋生的事,是我站在这里哭,他是过来安慰我的!”
玉钏的手臂僵在空中,嘴唇气得发抖:“秋生!你好大的胆子!你……你……”
秋生放下保护自己的手臂,脸上满是倔犟的神气,语气坚定:“我就胆大怎么样?柳家不把她当人看,我要带她走!”
玉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听到金锭小姐哭起来,一声声叫“秋生”。她看到秋生走过来,拉起金锭小姐,挡在他的身后,很凶地对她说:“你要是敢对老爷说,我就打你!反正是死路一条,要么你放我们走,要么我把你打翻一样带她走!”
秋生……他现在当她是仇人了!他凭什么……凭什么在她面前大喊大叫?凭什么把小姐抢走?
“你能给她什么?”玉钏愤怒了,“你拿什么来配她?”
她保护得好好的金锭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小姐,秋生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我有一双手就能养活她!”秋生把黑黝黝的钵大的双拳给她看,“我是配不起金锭,可我能疼她!不会象鸡一样把她关起来养!”
玉钏还想斥喝,可她的金锭小姐,那个一直躲在她背后向外看的弱小姐却从秋生背后站了出来,小姐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