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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钏还想斥喝,可她的金锭小姐,那个一直躲在她背后向外看的弱小姐却从秋生背后站了出来,小姐张开两只手,象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挡在黑楞的小子身前,用发颤的声音求她:“姐姐!放我们走吧,我有攒下的体己钱,我能织布,能绣花,还能做鞋……我……我不想再做这个小姐……反正退了婚以后不会再有人要我,柳家也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地……”
“可是这桩婚事还没退呢!”玉钏急急解释。
小姐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不要再做关在金笼子里的人!”她说,“死也不要嫁进侯府!”
秋生再次把小姐拖到背后去挡着,颇有些豪气地嚷:“我是个男人!咋能叫你替我挡着!”
“秋生……”
“都住嘴!”玉钏低声吼道,她的声音很奇怪,令对面互相拉扯的一对男女不自觉停下手来。
“想死的话你就带她出去吧!”玉钏继续用那种很怪的声音说,“现在家家户户都蹲在门口吃饭,你有本事不出去就被抓着,那你去试啊!”她狠狠地跺了跺脚,掉头走回闺楼里去。
楼里仍旧是静悄悄的,玉钏把包袱放回到桌上,打开,开始收拾东西。
一盏茶过后,小姐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回屋里来,她什么也没对玉钏说,玉钏也没问。
晚上熄灯以后很久,大概是过了三更,玉钏听见小姐在床上试探地叫她的名字。玉钏没有应声,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小姐下床穿衣的声音。黑暗中,小姐摸索着包裹了点什么,向门口走,走了几步,听见小姐又折了回来,然后,玉钏听见小姐跪下来的声音,小姐小声说:“姐姐,大恩大德,来世再报。”玉钏装作没听见。快到五更天的时候,玉钏终于睡着了,梦里又看见那条大河,河边的田里秋生仍然是幸福地笑着,送饭到田头的妇人走到秋生旁边把篮子放下,回过身来召唤跑开的小儿,玉钏这次终于看清她的脸——那不是她自己的脸,那是金锭小姐的脸。
玉钏从梦中醒来,脸边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发现枕头全湿了。
窗前桌上的小黄花开始枯蔫,玉钏觉得很刺眼,披着衣服快步走过去,一把扯它们出来扔在楼板上,用力拿脚去踩,踩着踩着心中又生了愧疚,收了脚步,将衣服穿好,去门口拿出簸箕来将残花收拢,双手端下楼去。
虽然天开始发亮,家里的人似乎还在沉睡,老爷两天前带着夫人和小少爷去夫人娘家省亲,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回来,下人们也因此偷起懒来。玉钏把残花倒在楼后的圃中,她想它们化了泥还可以再护花。庄子里的公鸡开始接二连三的打鸣,玉钏蹲在花圃边,注视着枝上的一朵红花慢慢在晨光中变得清晰。
顺着庄边的小路下去,走上两里路是渡口,船家晚上不开船,日头出来以后,乘着船往下游走上一两个时辰听说有个大镇子,从那里出发哪里都可以去,人到了那里,就象石头投进了海,马上不见踪影。
玉钏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对自己刚刚犯下的弥天大罪有了相当的自省后站起来,揉揉麻木的双腿,上楼去如往常一般开始铺床收拾。铺完床后去前院端了热水回来,今儿早上小姐不用洗脸,玉钏就自己洗了,洗完了玉钏去前院为小姐端早饭,端回来放在桌上,自己吃一点,在空凳子前放一点。
如是亮过相后,至少在中饭以前,不会有人想起小姐。
“玉钏!”后院门外有人叫,听起来象是管家。玉钏应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赶紧下楼迎出去。站在门口的果然是管家,脸色焦急,说起话来刻意压低了嗓子,似是怕被院中的人听到:“夫人娘家的侄儿突然发疹子,所以不能呆了,老爷午后就要带夫人和小少爷回来。夫人说这阵子外面瘟病多,一家子从外面回来怕衣服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让小姐染上,这两天不必早晚出来请安了,待会儿在后院门口远远行个礼就可以。”玉钏点头应了。
什么怕小姐染上?明明是怕家里的克星将外面的瘟病引回来,所以不想见面罢!
只是,午后就要到后院门口迎接吗?那时候,小姐应该已经和秋生到了下游的大镇子吧?
玉钏回到楼上,对镜子整理了一番仪容。
原想还能苟活个十天半月,可天不容人,让老爷今日就回来,“老天爷,莫非是玉钏前天对您说了狠话,您这是惩罚我么?”玉钏喃喃道。
夫人虽说不疼金锭小姐,可也没有太过为难,过日子从来不见克扣什么,小少爷虽说被夫人管着和后院的人不亲,可天真活泼一点坏心都没有,至于老爷,虽说一直认为小姐克死原来的夫人从而不喜欢她,可当爹的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并且,因为把小姐交给自己带着,所以在柳家给了自己非常好的地位,这些年来应该叫恩重如山。玉钏很明白,柳家的主人都是好人,今儿发生的事他们是没有责任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因此而受苦。
城里的定远侯爷是个温和的人,可是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聪明,这一丁点小事是不可能瞒过他眼睛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可以原谅昨天自己的唐突,但天下哪一个有血性的男儿会容忍订亲的女子与人私奔?所以责任一定要有人去负。虽然一个小小奴婢的命不值钱,可是这件事传开对双方都不会是光彩的事情,定远侯不是冲动的人,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只要能有人付出代价,应该就可以了罢?若定远侯真的象自己想的那般通情达理,解气之后,或许可以放过柳家。
玉钏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眼睛,叹一口气:“若是侯爷非要计较,咱柳家一介小百姓反正也斗不过官,玉钏也还是死路一条不是?”
既然如此,不如拼命一试。
在老爷回家做出决定以前,当然是不能告诉定远侯小姐去向的,可要是等到老爷回家知道真相,那在这件事上犯了大错的自己也就肯定脱不了身去解决问题了。玉钏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马上离开柳家,到京城去向定远侯谢罪,可怎么说呢?到时候再说罢……
离开柳家的时候,有几位仆人是看见了的,不过没有人问。
玉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东城的,反正不知不觉间就沿着昨天走过的路走向了定远侯家的老宅。远远的,她看见骑马走来的钟家大爷。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象破堤之水一样在她心中冲泄而下。
玉钏终于“哇”的哭出来,她诚心诚意地说:“侯爷,我不是好女子,您罚我吧!”
天擦黑的时候,钟灏回到定远侯府,在门口迎接的李大总管告诉二爷,今儿出门的各位爷和小姐们都已经回来,各自在自己的院中休息。老爷刚才回来时带了顶轿子,似乎是二小姐的客,直接送到二小姐房中去了。钟灏听到这话并没往心里去,自从大妹钟灵嫁出去后,老四把要嫁出去的目标主要放在了二妹身上,一段时间以来,她房中似乎事情不少,只要不添麻烦,二爷懒得操心。
走进自己的小院,喜庆推开房门,二爷走进去,一眼看见桌上的一盘白斩鸡。
“老爷令喜旺侍卫送过来的,说二爷最近很辛苦,就在回家的路上给您带了点东西补补。”李三德跟进来,适时地作解释。
钟灏眼睛盯着这只鸡,叫一声:“喜庆!”
喜庆应一声跑进来,看看桌上的鸡,看看二爷,作个揖:“小的这就去给爷打洗脸水。”转身跑出门去。
二爷走到窗边,脱下在老宅中沾满灰的外衣,心不在焉地听着李大总管汇报家中一切安好,听完,点头让他退下。
换好衣服,喜庆端着热水回来,伺候二爷洗脸,往铜盆里倒两勺热水,又加一勺凉水,喜庆小声说:“主子,大爷带回来的客人有点奇怪呢。”
钟灏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向盆边走:“怎么奇怪?”
“咱府里谁都没见着,轿子是直接抬进二小姐房里的,老爷带进去和二小姐说话时,喜旺就在门口看着。然后呢,别说是三爷四爷了,听说连三小姐四小姐都没让进屋呢!说是人家比较怕生,可二爷您想,要是怕生的话,干嘛还出门探朋友啊?”
钟灏洗着脸,没吱声。
洗完脸,二爷向旁边伸出手,擦脸的布巾落入他手中。
喜庆平时都会把布巾抖开再递进他的手,现在落入手中的布巾还叠着。
二爷并不挑剔地擦净脸,扭头看去,看见站在身边的大爷钟离。
“就算是心里有鬼,也未免殷勤得过份了一点。”二爷皱眉道,顺手把布巾扔还给站在大爷身后的喜庆。
钟离和颜悦色:“有求于你,不得不放低身段。”
“如果是指老宅的事,已经了结。”钟灏走到桌边,再打量一下盘子里的鸡,拿起盘边的筷子戳一下,发现肉质很嫩,大概是哪家老店的杰作。“你这样费心,应该还有别的目的。”他肯定地说,“和钟瑾房中的客人有关?”
“这件事,需得你全力相助才行。”钟离并不否认。
“什么事?”钟灏有些戒备地问。
大爷并不马上回答,回头笑道:“喜旺,你不是要找喜庆去喝两盅吗?”
喜旺笑呵呵走过来,一胳臂圈住喜庆的脖子,笑道:“二爷可否赏脸让喜庆跟小的出去一下?”
二爷哼一声,点点头。
没等喜庆反应,喜旺将他一路拖出门去。
出得门来,喜庆没好气地问:“你想掐死我是怎地?”喜旺松了夹紧他脖子的胳膊肘,笑道:“给个坡你就乖乖下驴罢,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为啥我觉得你笑得阴险,难道心怀鬼胎?”
“就算我有点儿阴险,总的来说,成人之美的心还是有的。”
屋子里,钟灏用筷子撕了条鸡丝下来,蘸上酱油放进嘴里。
“好吃么?”钟离呵呵笑,“就是说你答应帮忙?”
“那女人是谁?先说来听听。”
“她是柳家金锭小姐的丫头玉钏,来告诉我金锭小姐嫁不进咱家了。”钟离解释。
钟灏的筷子稍停了一下,问:“为什么?”
“她不肯说,不过我猜一定出了大事,而且这婚事很可能真的要黄。”
钟灏随口应道:“我让喜庆去查,很快就能知道。”
“我想不必了,如果玉钏死也不肯说,那大概不是什么能拿上台面的事,查出来也无益。”钟离坐在桌子对面,双手放在桌上,很悠闲的模样,“其实我向你隐瞒了件事,昨天玉钏就来找过我,说小姐要求钟家退婚。”
钟灏手指头动了动,两根筷子互相打了两下。
“那时我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而她的意思,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结果。”钟离继续说。
“你是不是还向我隐瞒了什么?”钟灏手里的筷子在鸡腿上点了点,“一个乡下奴婢,怎么有胆子来要求这种事?就算是知道你克妻的传闻,也该是由柳家来退咱们的亲吧?”
“因为柳家想把克夫的女儿嫁出去,所以不在乎我克妻。”钟离直截了当地回答。
钟灏楞了楞,放下筷子:“克夫?”
“你看到的八字是玉钏的,金锭小姐八字克夫。”钟离笑眯眯地,“关于你的失误,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如果你可以当作不知道,那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钟灏狐疑地问,“既然柳家设骗局在先,今日柳金锭嫁不过来反倒成了好事,我们直接退婚就是,你根本没必要来求我什么。”
“金锭小姐的婚事我的确不强求,不过,我要娶玉钏。”钟离认真地回答。
钟灏站起身,抱着胳臂在房中来回走了两步,似在思考什么,等停下脚步的时候,他问:“你是不是上次就看上了她?”
“我本来想,如果哪天你逼我娶妾,倒是省了去外面再寻好女子的功夫。”钟离坦然回答。
钟灏回到桌边坐下,正视钟离:“绝对不行。如果她的主子先嫁进来,将来做陪房还可以考虑,但柳家小姐不嫁进来,我就不能答应你娶一个下人。”
“因为门第悬殊?”
“你在官场的地位并不稳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你认为会有什么结果?”
“正是因为考虑到结果,我才来找你想办法。”钟离似乎早已预知钟灏的反应,“你跳过骂过之后坐下来帮我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女子有什么好处?”
“她可担起钟家的担子。”
钟灏沉默。
钟离也不急,慢慢等二弟的决定,见天色已晚,点燃了桌上的灯。
屋里明亮起来,钟离看见二弟的脸上满是不情愿的神色。
“你把柳家的事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