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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响起后,距离爆炸点最近的战士发出尖叫声,手用力抓住喉咙,盲目地四散奔跑,徐永晋刚才还没杀死一个敌人,正觉得不过瘾,直起腰,想找到一个逃跑的敌人,一枪击毙一个再说,可面前的景色却让他呆住了。当炮弹爆炸后,落点周围不管是追击的中国军人,还是逃命的土耳其人,一个个接连倒了下去,看起来他们根本不是被炮弹炸倒的。而手抓喉咙,盲目四散奔跑,这只有一个解释……烟雾正在扩散。“毒气弹!该死的土耳其人放毒气了!”有人愤恨地大叫着。徐永晋感到自己眼睛、鼻子、喉咙好象被酸性物质烧灼私的烫痛。氯气!看着滚滚缓慢移动过来的烟雾,徐永晋赶紧打开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盒,取出防毒面具戴在脸上。
在突然遭遇毒气攻击下,冲锋的部队陷入混乱中,继续进攻显然不大现实,徐永晋跟着其他战士,转身跳入土耳其人阵地,等候毒气的消散。
三个小时后,天空格斗的飞机早就回去了,地上双方被击落的飞机残骸还在燃烧,浓浓的黑烟冉冉升起,火炮还在继续轰鸣着,双方将大量的炮弹打到对方阵地上,只是土耳其人发射过来的炮弹,至少有一半是毒气弹。美索不达米亚的九月还是十分炎热,戴着防毒面具,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沉重的面具就重的让人抬不起头来,面具引发的窒息让人欲发狂。在太阳照射下,烟雾渐渐散开,可人们并不敢将面具摘下来,通风地区,氯气需要三到六个小时才会消散,现在土耳其人时不时给这里补上几颗毒气弹,天晓得空气里,致命的毒气现在有多大比例。前面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着被打死和毒倒的双方士兵。遍地都是血淋淋的肉块血沫,让人看了想要呕吐。
“注意了,两小时后我们继续进攻!”王连长挪移着他那瘦弱的身躯,在每个士兵肩膀上用力拍一掌,留下相同的一句话。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显得有些发闷。徐永晋将刺刀卸下,接着再装上,在连长拍了自己肩膀后,随便点了点头,半依着战壕看着天空发呆。等连长走过去了,徐永晋斜视了连长一眼,心里很有举起步枪给连长后背放冷枪的念头,一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刚突破敌人前沿阵地,他们就被敌人堵在了这里,白天在密集的炮弹下,戴着沉重的防毒面具,失去了空中支援后,冲锋与送死差不多,而连长为了所谓的荣誉,还让他们送死,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早上进攻的时候让土耳其人给自己一枪算了,早死早点得解脱。
想是这么想,徐永晋还是能体贴连长,连长也是没办法,上级要求他的部队进攻,连长又怎么可能搪塞?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而上级如此命令,看起来二十旅的日子更加难熬了。为了援救同胞,他们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必须义无返顾地冲上去。经历了早上一场空战,回去的飞机再次出现在战壕上空。只是数量比上午少了许多。一架金雕I改型火炮校射机在几架战斗机掩护下,在土耳其人阵地上空盘旋着。蹲在战壕里的士兵每人补充了部分弹药。
九月七日中午十二点,远征军炮兵部队在朝前运动,设置了新的射击阵地后,再次大规模开火了,只是和早上比起来,发射的炮弹数量少了许多。还没进攻,躲在战壕里的战士就听到空中传来炮弹划破天际的声音——当然不是自己人发射的,这些炮弹目标是他们!战壕里一片混乱,落下来的炮弹距离他们很近,隆隆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徐永晋!梁德忠!”徐永晋正趴在战壕里,强忍着炮弹四处乱炸让他又害怕又不安,一个劲让自己心态宁静下来,身边有人大声喊着自己。徐永晋扭头一看,叫他的是三排排长田宁少尉。田少尉一手扯着徐永晋胳膊,一手指着外面大声喊道:“你们马上到营部去!告诉营长敌人朝我们进攻了!我们的进攻必须取消!……马上!知道吗?!是连长的命令!……该死的,这帮混蛋怎么总也杀不完!?”
徐永晋看了眼扑扑落下来的炮弹,朝排长用力点一下头,顶了顶钢盔将它戴正,拉着梁德忠翻出战壕,朝后方爬去。田少尉见俩人朝早上出发阵地匍匐前进,朝他们大吼道:“快跑!别磨磨蹭蹭!炮弹没那么容易打中你们!”
听到排长吼叫,徐永晋和梁德忠连忙爬起来,跌跌绊绊地向前跑。在他们身后不同地区响起了不规则的猛烈的射击声,空中一声闷响,徐永晋连忙拉着梁德忠跳进了就近的一个弹坑,将头埋在臂弯下。轰地一声,一发炮弹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爆炸了,一块参差不齐的炮弹皮飞进了他们所在的弹坑,打在徐永晋脚上,让他大吃一惊,爬起来趁着敌人还没有突破防线,继续赶路。炮弹不停地落在他们周围,周围烟雾弥漫,分不清东西南北。
“站住!……跑什么跑?想当逃兵吗!?”
徐永晋吓了一激灵,连忙抬起头,透过烟雾,徐永晋看到自己所在的营长正急急忙忙朝前面赶过来。跟在营长身边的通信员手放在腰间,警惕地望着自己,看样子要是证明自己和梁德忠是逃兵,只要营长一个指示,通信员马上会掏出手枪,当场毙了面前的两个“逃兵”。给营长这么一吆喝,梁德忠脸都白了,徐永晋赶忙挺直了腰,绷着脸行个军礼道:“报告营长!我是五连上等兵徐永晋……我们不是逃兵,是连长派我们到营部找您汇报情况。”
营长正心急火燎要赶到前面去,皱着眉不耐烦问道:“你们连长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快说!说完了马上回部队!”
“连长说在我们正面,土耳其人朝我们进攻了,敌人攻势很猛,建议马上取消进攻命令!”
“取消?!……你们连长脑子进水了!”营长的脸更加黑了,插着腰唬着脸怒瞪着徐永晋。进攻的命令是远征军总部制订的,基层要求上级改变作战命令,上级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管不好手下的营长?现在空军、炮兵、战车部队都为了这次进攻再次动员起来,自己突然说敌人进攻了,要求上级取消进攻,这要是说了,营长也不用再干了。“你马上回去告诉连长,进攻必须按时进行,这是命令!哪怕天上落刀子也不能违抗!……你是五连的吧?你们连长不是很能吗?怎么现在软蛋了?!告诉连长,我会到你们五连督战,谁要敢后退一步,老子非毙了他狗娘养的不可!”
于是被营长训得狗血淋头的徐永晋和梁德忠只好掉转方向,再朝枪声密集的自己连所在地赶回去。就在他们快要靠近战地的时候,烟雾突然散开了,露出了瓦蓝色的天空。
回到连里,找到连长简单的汇报了营长所说的,不管连长脸色如何难看,徐永晋拉着梁德忠朝自己的小组赶去。到了前面,徐永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面前黄压压一片都是土耳其人,连里面的机炮排六零迫击炮不停地将一颗颗炮弹打到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炸开一个缺口,可一瞬间缺口又被后面涌上来人给添没了。机枪、步枪将冲上来的敌人打倒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无穷无尽,好象永远也打不完。徐永晋和梁德忠连忙趴在战壕边,打开保险瞄准敌人不停地扣动扳机。
“快打!给我把敌人打下去,然后轮到我们进攻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永晋斜着眼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大喊大叫的正是他们营长,现在营长直着腰在战壕外面若无其事地大步走着,手中提了一根不知什么地方找来的棍子(刚才在路上,徐永晋可没有看到营长手中有棍子),嘴里叼着只有山沟沟里的山民还在使用的旱烟袋,肩上挎着杆步枪,他好象现在正在山里打兔子一样。
土耳其人在后面也有机枪,他们打过来的子弹密的跟蝗虫一样到处乱飞,趴在战壕里听着弹头噗噗钻进沙土里,溅起一撮撮细小的沙土,人都觉得不保险,徐永晋现在常常听到连里面战士被打中发出的尖叫声,可营长却敢于直着腰给人家当靶子,看样子他这样走已经有一会儿了,这简直是找死,可他到现在还没有被敌人子弹击中,徐永晋不能不佩服营长的运气太好了。
“嘿!上等兵!你的连长呢?!我要找他好好谈谈!”营长看出了瞟着眼看自己的士兵,甩了甩棍子,冲着徐永晋喊道。
“在那边……营长,你看到前面的情况了吧?这么多该死的土耳其人,根本就打不过来啊!”
营长脸上露出了笑意。“不错,他们都是该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多的土耳其人也不过是给我们增加战果。打吧,小伙子,将这些土匪统统送回老家去!你要消灭的敌人多,战斗结束后我会给你颁一个大大的勋章,你女朋友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徐永晋紧张的心绪松弛下来,仔细瞄准面前敌人,轻轻扣动扳机,透过准星,他看到自己瞄准的土耳其人猛地立住了,手捂着胸口,身子一斜栽倒在地。想起营长说的话,虽然战场形势很紧张,徐永晋还是不由得偷偷咧着嘴笑了一下。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营长就是颁发一个天一样大的勋章,也没有什么女孩子会为自己感到自豪的。要是营长能颁发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给自己当朋友,徐永晋相信自己一定会信心百倍的。不管怎么说,蝗虫一样涌上来的土耳其人在徐永晋眼中不再是那么让人惊心动魄,好象无法击退了。
隆隆声中,几辆战车从战壕后面出现,喷吐着铁与火朝冲上来的土耳其人压了过去。机枪子弹如扇子般扫了过去,冲上来的土耳其人好象镰刀割麦子,一排排的栽倒。车与车之间距离很近,战车上的指挥员大声喊着:“各车注意!放慢车速,机枪交叉掩护,步兵兄弟们!爬起来,跟着我们……冲啊!”
刚才嚷嚷着要找王江林连长的营长,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战车旁边,挥舞着他的旱烟袋,朝战壕里他的士兵叫道:“弟兄们,战车营上来啦!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十九旅,上刺刀,跟着我上啊!”
战车炮弹倾泻而下,火光中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战车后面冒出来一排排的战士,大家弓身猫腰,展开散兵线,队形整齐地向前推进,散兵线中不时有士兵被土耳其人的子弹击中,有人被炮弹炸飞,活着的还是一步步朝土耳其人逼近。在后面掩护阵地上,战士用迫击炮弹和机枪掩护由战车带领的反突击。
穿着卡其布的土耳其人在战车履带步步逼近下,动摇了,开始越过旷野朝后逃窜,徐永晋他们高呼着“杀”在后面追击,不大规模的一支军队将面前人数众多的土耳其人赶得散了鸭子。但是,土耳其人实在太多了,到最后在土耳其人压力下,他们也不得不折回阵地,至于进攻,在敌人拼命反扑下,连新占领的战地都显得岌岌可危,打开缺口接应二十旅突围自然提也不用提了。
天黑得时候,五连在土耳其人早上所在的前沿阵地站稳了脚跟。与远征军打了一天仗,土耳其人打的精疲力竭,到了晚上没有力气再继续猛攻,夺回失去的阵地了。
天完全黑后,徐永晋支着步枪呆望着前面。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冉冉升到高空,将四野照的雪亮,徐徐落下。在前面,躺着一地密密麻麻的尸体,这些尸体绝大多数是土耳其人的,他的中国同胞躺在里面的也不少。
身后佩带红十字标识的担架员在不停地将阵亡者、重伤者抬下阵地,至于轻伤者,现在也只能强调精神力量,让他们轻伤不下火线了。激烈的战斗造成部队不断减员,如果一点轻伤就要下战场,现在战壕里不会还有几个人。
沉重的脚步声不停地敲打在徐永晋心头,徐永晋摸了摸背包,抬头看着身边的梁德忠。“你有没有香烟?我的白天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梁德忠上下摸了摸,掏出一包揉烂了的香烟,默默递给了徐永晋,徐永晋抽出两根,将香烟和其中一根还给梁德忠,自己掏出打火机,点着了靠在战壕边,猛吸一口无言盯着天空不停变换着的照明弹。
一天的战斗,五连伤亡惨重,前面战斗中五连虽然伤亡了七十人,不过从营部、团部将后勤人员补充后,五连兵员还是达到了一百五十人,在今天战斗中,再次满员的五连付出了伤亡八十三人代价,连长重伤抬了下去,副连长被机枪打死了,他的排长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弹片撕破了喉咙,流血而死,等战斗结束,连里面干部只剩下三人。让徐永晋不解的是,完全暴露在外面,迎着敌人枪弹走来走去的营长居然没有受伤,连皮肉之伤也没有,也许这就是命吧。
不光步兵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