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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因此“酒党”的有无我不甚关切,但这些自称“酒党”党徒的先生们是
以联络感情为目的的宴会上决不可少的,但也希望“酒党”同仁慎勿将立意
把客人“放倒了算”的勇敢分子纳入“党”中。
在魏晋以前,中国人对待酒是极其实用的。西汉的邹阳说它的作用是“庶
民以为欢,君子以为礼”,也就是说君子用它推行礼仪教化,老百姓用它取
乐。随着文化的进步,人的自觉意识的增长,痛苦也就随之而来。于是我们
便看到《古诗十九首》、曹操的《短歌行》等借酒消愁的篇章。人们,特别
是文化人已经懂得用酒的麻醉性来弭平自己因为痛苦或愤怒而产生的激情。
而且有时竟以醉酒表现对现实的极端厌恶,李白有句云:“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愿醒。”如果真是一醉不醒,那么与死还有什么区别?但是许多
思维敏锐、感情丰富的“酒徒”,自阮籍、刘伶、陶潜、王绩、杜甫、白居
易、苏轼、辛弃疾直到曹雪芹等都有这个愿望。酒成为可以使人们不知世事、
忘却痛苦和烦恼的麻醉剂。但是痛苦与烦恼毕竟不完全是佛家所说的全由“无
明”所生,过错都在自家。客观存在的世事也在撞击着人们的心灵,世间的
黑暗、社会的不公可以闭目不看;万窍呼号、人间呐喊可以塞耳不听;但如
果别人作践你、打你、骂你也不能总是唾面自干吧!这不也是烦恼与痛苦的
根源吗?此时便需要“醉”,而且有时短时间醉还不行,因为短醉之后醒来,
烦恼尚未消失,便需要长醉,但不能死,蝼蚁尚且贪生。于是,晋代小说家
干宝为人们设计的“千日酒”便是最好的选择。故事说,中山人狄希能造“千
日酒”,饮之大醉千日。他的朋友刘玄石只喝了一杯,回家后便醉得不省人
事。家人以为他死了,便埋葬了他。三年后,狄希到刘家看望他,从坟中掘
出,玄石才刚刚酒醒。这大约是古人对待烦恼痛苦的最佳设计了。只需喝下
一杯“千日酒”,就可以免去一切虚耗消费、静静地睡上三年,三年之后看
一看烦恼是否过去、世道是否清明?人间是否多了点真善美、少了点假丑恶?
如果真是这样,便可以伸一伸懒腰,打个哈欠,说一声:“快哉!我醉也。”
真有点诸葛亮“草堂春睡足”的气派。如果不是如此,一切依旧,甚至更坏,
那么可以再来一杯,再睡三年。三年一周,仿佛可以等待来一个清明的世界。
这种“等待”真有点像荒诞剧中“等待戈多”,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如果
稍有些头脑的都去做三年一轮的荒诞等待,那世界真是没有希望了。酒消解
了一些有为者的人生的意义,这样说似乎并不过分,鲁迅小说《在酒楼上》
的吕纬甫就是一例。因此,清代的戴名世在《醉乡记》中旗帜鲜明地反对士
人们皆沉醉于“醉乡”之中。他大声慨叹:“呜呼!自刘(伶)、阮(籍)
以来醉乡遍天下,醉乡有人,天下无人矣!”他是个直面现实的人,“果有
其忧焉,抑亦不必解也”。忧愁、忧患使人深沉,也给平庸的生活带来一点
兴味。戴也因为直面现实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成了清代文字狱的牺牲者。以
酒解忧之说一开,酒囊饭袋之徒也纷纷走进醉乡演出一幕幕“为要喝酒强说
愁”的喜剧呢!
《炎黄文化精品丛书·艺事精品》前言
把琴棋书画与茶酒吃饭编在一起,并题以“艺事精品”似乎有点不伦不
类,甚至可以说有点亵渎精神、智慧领域的异卉奇葩。持有这种想法的不仅
今人有,古人可能更为强烈。清代袁枚在《随园诗话》中曾引无名氏诗曰:
书事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他。
而今七件都变更,柴米油盐酱醋茶。
诗人过去沉溺于“书画琴棋”等精神领域的优游而现今不免要为物质烦
恼,这真是由雅变俗了。但这个“俗”似乎又是人人皆不可免。所以李渔十
分感慨地说:“其尽可不设而必欲赋之,遂为万古生人之累者,独是口腹二
物。”有了口腹则生计繁矣,使得再高雅的人也不能不考虑这些俗事,如果
真的没有了这些俗事是不免要产生危机的。此时即使还要“雅”下去,就不
免有些做作,甚至可以说是无可奈何的自我解嘲罢了。我们看一看明代姑苏
狂士唐伯虎的《除夕口占》诗:
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
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
呜呼!“柴米油盐”仿佛长了腿,都跑到别人家去,长此以往,人何以
堪!我们不免要为诗人担心,不知道他“看梅花”是否能坚持看上一天。谈
到高雅的艺事,似乎都离不开粗俗的柴米油盐,即使文士雅人仿佛对这些不
萦于怀,那是他人早已为他想到,不待肠胃空虚,精肴美馔早已呈现于面前
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中国人在吃饭上、在饮食制作上,特别是在饮酒吃茶上具有特别浓重的
审美色彩。书中所选《董小宛烹饪技艺》一篇就是绝好的一个例证。以董小
宛这样一位绝色美人,她亲手调制出的秋海棠露、梅英露、野蔷薇露、玫瑰
露、丹桂露等等真是色彩纷呈,美不胜收,说它们是艺术品,一点也不过分。
小宛并非烹饪专家,其制作尚且如此,那些技艺高超的厨师的制作更可以想
见。难怪孙中山把中国烹调列入“美术”范畴,他说的“美术”也就是我们
说的“艺事”。孙先生说:“夫悦目之画,悦耳之音,皆为美术,而悦口之
味,何独不然?是烹调者,亦美术之一道也。”(《建国方略》)可见把图
画、音乐、肴馔列在一起,皆作为审美对象——“美术”,并非是我们独出
心裁,而是早有伟人倡之于先了。烹饪如此,讲究的吃饭,当然更不能例外。
像书中所选张英的《饭有十二合说》,从众多角度论述了饮食给人们带来的
物质与精神的享受。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无论是从作者的人生态度来说,还
是从作者对于饮食生活的巧妙安排来说,都是远远超越了实用功能,带有强
烈的审美色彩的。
既然茶酒饮食与艺术相通,自然它们之间会有许多共性,这是不言而喻
的。可惜此篇短序不能详述,这里仅就其中一两点做些说明。作为中国传统
艺术的最高审美理想就是中和之美。“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
下之达者也。至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其中又特别重
视“和”,荀子在《乐论》就特别强调“和”,因为只有“和”才能使上下
“和敬”,父子兄弟“和亲”,乡里“和顺”。而这个“和”字从“口”,
它首先指人的口感,后来才引申为歌唱相和。所谓“和”,就是指食物中的
各种滋味皆不过度。春秋时,“晏婴论和同”指出“宰夫”在烹饪时的调和
作用,就是“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曳其过”。用《本味》篇中的具体表
述,就是肴馔制成后要保持“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哝,酸而不酷,
咸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腻”。也就是说要掌握好“和”这
个度,要做到恰到好处,这才是中和之美。至于古人论及艺术时,不仅用的
是同一尺度,而且表述方法也大致相同。春秋吴国季札在鲁国听到主人为他
演奏“颂”时,认为这是音乐的最高境界,为什么呢?他说“颂”是“直而
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
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
流”。这样才是做到了“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不用再加诠
释,可见这两者确有亲密的血缘关系。其他如“天人合一说”,“重道轻技
说”,以及“乘心以游物”的超功利说,都在茶酒饮食与琴棋书画中有所反
映。
当然,我们说它们有共同点,但决没有把两者等同起来的意思。总的来
说,一是属于物质文化范畴,一是属于精神文化范畴。前者还是满足人们的
实际需求为主,后者则是在精神领域中游弋。而且,前者能侪身美的行列的
也是指高档次的茶酒饮食,消费者也必须是文化层次较高的人们。至于广大
平民百姓享用的茶酒饮食,离艺术层次何止是十万八千里!关于这一点鲁迅
先生曾说:“近年来尝听到本国人和外国人颂扬中国菜,说是怎样可口,怎
样卫生,世界上第一,宇宙间第N。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的是中国菜。我们
有几处是嚼葱蒜和杂合面饼,有几处是用醋、辣椒、腌菜下饭。还有许多人
只能舔黑盐,还有许多人是连黑盐也没得舔。中外人士以为可口、卫生、第
一而第N 的,当然不是这些;应该是阔人、上等人所吃的肴馔。但我总觉得
不能因为他们这么吃,便将中国菜考列一等,正如去年虽然出了两三位‘高
等华人’,而别的人们也还是‘下等’的一般。”(《马上支日记》)这是
十分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