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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落魄江湖的诗人,大量刻印他们的作品,总名曰《江湖集》,形成了宋
代最后一个诗歌流派——江湖派。而且他还介入了政治斗争,宝庆初(1225)
因写“秋雨梧桐皇子府,春风杨柳相公桥”刺及权臣史弥远,导致《江湖集》
被劈版,自己被刺配流放,后因丞相郑清之的援救,不久被赦还。陈氏号陈
道人,传世的诗集有《芸居乙稿》。当时落魄诗人留滞临安的,多与陈起唱
和,到他的书铺盘桓。郑斯立《赠陈宗之》云:“昔人耽隐约,屠酤身亦安。
矧伊丛古书,枕籍于其间。读书博诗趣,鬻书奉亲欢。君能有此乐,冷淡世
所难。。。诵君所为诗,刻苦雕肺肝。陶韦淡不俗,郊岛深以艰。君勇欲兼
之,日夜吟辛酸。”诗中刻划了陈氏的为人,他自甘淡泊,以写诗刻书为己
任,也就是说既靠出书养亲吃饭,又藉以传播文化。他的头脑中不会有“社
会效益”这个词,就凭着他的人格精神,在优秀的文化传承中成为重要的一
环。他的诗不脱南宋中叶以后的风气,诗风类似陶潜、韦应物、孟郊、贾岛。
陈氏是书商,但书在他那里不单是牟利的商品,在价格方面他特别克己。
周文璞在《赠陈宗之》中说:“哦诗苦似悲秋客,收价清于卖卜钱。”对于
穷诗人,他把书借给、赊给、甚至送给他们。叶绍翁《夏日从陈宗之借书偶
成》:“案上书堆满,多应借得归。”杜耒《赠陈宗之》:“成卷好诗人借
看,盈壶名酒毋先尝。”黄简《秋怀寄陈宗之》:“独愧陈徵士,赊书不问
金。”等都表现了陈氏的慷慨好客和他对文化传播的热心。这与当今一些唯
利是图的书商比较起来,真是有天壤之别了。
关于陈起所经营书肆——芸居楼的情况,在词人吴文英《丹凤吟·赋赠
陈宗之芸居楼》中有细腻的描写,词上片云:“丽锦长安人海,避影繁华,
结庐深寂。灯窗雪户,光映夜寒东壁。心雕鬓改,镂冰刻水。缥简离离,风
签索索,怕遣花虫蠹粉。自采香芸熏架,香泛纤碧。”从词中可见芸居楼于
闹中取静,既不远离繁华市区,而又深居坊巷,门有桐阴,室内清洁雅静,
缥湘满架,书签在风中作响。主人自采芸香,以防书虫,因为这些书籍是他
的衣食之资,而且是他一生心血所注。的确,陈氏一生刊刻了大量书籍,周
端臣《挽芸居》中说“诗刊欲遍唐”。今世所传书棚本唐人诗集,后题“临
安府棚北大街睦亲坊陈道人书籍铺”或云“陈宅书籍铺印行刊行”者,多为
陈氏所刊。其所刊《江湖集》今已失传,但就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所
辑出的《江湖小集》、《江湖后集》统计就有109 家之多。因为不单纯为了
逐利,所以在刊刻时十分慎重(流传到现在一些宋代书坊牟利为目的的刻本,
如“麻沙本”,大多刻得十分粗糙、草率),在纸墨、刻写等方面都非常精
致。这些我们从传世的陈氏刊本和毛氏汲古阁的影本里,可以看得很清楚。
每当我翻阅这些传世精品时,都深深感到是一种审美的享受。当时俞桂在《谢
芸居惠歙石广香》中写道“春雨书楼閟深静,手抄羲经误未刊”,“点朱涂
黄细商榷,时有烟丝袅风幕”,可见一个严肃出版家的敬业精神。
陈氏与南宋中叶以后卓有成就的诗人,如赵师秀、刘克庄、许棐、敖陶
孙、方回皆有往来,有的还很密切。他们在诗歌创作上,彼此也会有所影响。
对于陈起,不仅应在出版史上大书特书,在文学史上也应有其一席地位。
林四娘故事的演变及其历史真相
《聊斋志异》有篇生动凄婉的故事——《林四娘》。这个故事还见于王
士祯的《池北偶谈》、林云铭的《林四娘记》、陈维崧的《妇人集》、卢见
曾的《国朝山左诗抄》和后来的《红楼梦》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等作品中。这说明了林四娘的故事在清朝初年流传之广。林云铭还因《林四
娘记》而名噪一时①。这许多记载当中虽有很大出入,但有三点是共同的。一:
此故事发生在山东的青州。二:林四娘和武事有些联系。三:林四娘的鬼魂
自述生前旧事。(《红楼梦》只叙述林四娘生前事,没有涉及死后,但作者
既名之曰“姽婳”,则可知即“鬼之”“话”也)除《红楼梦》外其他记载
都说此事发生在康熙初年(林“记”更确指为康熙二年——1663 年)。陈宝
钥到青州做官,遇到了林四娘的鬼魂。除了《林四娘记》外,都说林四娘生
前是衡王宫人。林云铭说他的“记”是听陈宝钥自述记录下来的②(林、陈二
人是老乡,都是福建人)。独有这篇记载几乎与政治毫无关联,林四娘自述
生前旧事是:
“父为江宁府库官,逋帑下狱。我与表兄某悉力营救,同卧起半载,
实无私情。父出狱而疑不释,我因投缳,以明无他。。”
林纯粹是封建道德的牺牲品。当时明亡只二十年左右,陈宝钥又是朝廷
的命官,在讲故事时不愿涉及故明藩王是可以理解的。当然,陈宝钥谨慎得
不够,以致在他自己写诗作文时却经常讲到故明的藩王。他的诗集——《陈
绿厓诗稿》在乾隆时被列为禁书,属于全毁的。原因就是:“纪崇祯以后及
唐、桂二王时事,语多狂吠。”①可见当时的禁忌。王士祯的《池北偶谈》和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所记的林四娘故事当另有来源。他们所记的乃是“姑
妄言之”的传闻之词,与自身无关,放得开些,禁忌也就少些。王、蒲所记
当是听当地(青州)百姓口头流传的故事。王是新城人(今桓台县),蒲是
淄川人,淄川就在青州治内,他的家离衡王故宫只几十里地;王距青州州治
所在的益都县也不远。明亡时王士祯已十岁,蒲也有四岁了。可以断定他们
年轻的时候一定会听到些故老相传关于衡王及林四娘一类宫人的故事②
(衡王
在当地影响很大,以后要说到)。所以他们的记录倒是曲折地反映了一些历
史真实的。他们所叙述的故事梗概是:林四娘是衡王的旧宫人,生前颇为衡
王宠爱。国破后衡王北去,她的孤魂犹恋“故墟”,于是她才夜返青州,因
而遇到了陈宝钥。至于她死的时间和原因,《池北偶谈》说得比较含混:“不
幸早死,殡于宫中,不数年,国破遂北去。”好像她死于清兵入关之前,与
满清贵族屠戮汉族人民的暴行无关。可是在后面林四娘的诗中又有“楼台箫
鼓遍烽烟”、“梨园高唱兴亡曲,君试听之亦惘然”的句子。可见这位清初
的显贵笔下是有所忌讳的,所以记事才故作吞吐其词。一生穷愁潦倒的蒲松
龄却直借林四娘的口说出她是“遭难而死十七年矣”!从康熙二年上推17
① 《清诗纪事》中林云铭小传云:“云铭喜言神鬼,以《林四娘记》知名。”
②
《林四娘记》云:“康熙六年,补任江南传驿道,(指陈)为余述其事,嘱余记之。”
① 见《清代禁毁书目》。
② 《聊斋志异》中还有许多故事涉及到衡王府。
年是顺治三年(1646),这时正是满清贵族定鼎中原,在山东、山西、河南
一带大显其“圣武神功”的时候。显然林四娘就是满清入侵者屠刀下牺牲者
之一。《聊斋志异》记录她的鬼魂的故事,正是曲折地表达了蒲松龄对民族
压迫的不满和对满清统治者的仇视。化鬼固属无稽之谈,林四娘可能是确有
其人的。卢见曾在《国朝山左诗抄》中说林四娘“有诗一卷,长山李五絃司
寇化熙有写本”,“又程周量会元记其一诗”。言之凿凿,未必都是传说。
青州一带的人民流传这样的故事,必然是和民族压迫和朝代兴亡联系在一起
的。蒲松龄的《林四娘》突出了她的“故国之思”、“亡国之恨”。她悲歌
宛转,使人泣下。当陈宝钥叫她“勿为亡国之音,使人于邑”的时候,她直
爽地表明:“声以宣意,哀者不能使乐,亦犹乐者不能使哀。”哀、乐实际
上是对新朝态度的分界。她深为怀念灭亡的明朝,“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
君王化杜鹃”。她对满清统治者充满仇恨,但却“红颜力弱难为厉”,波澜
难作,只好在佛教中求得解脱。前面说到林四娘故事流传很广,一定事出有
因,那么在这种半真半假“妄说妄听”的“谈狐说鬼”的后面而隐藏的历史
真实是什么呢?我们为此翻阅了一些史料。
林四娘的故事是和明朝最后一个衡王联系在一起的。明朝第一个到青州
就封的衡王叫朱祐楎,他是宪宗的第七子,开府于弘治十三年(1500)。后
凡六传五代。《明史》上记载的最末一个衡王叫朱常■,袭封于万历二十四
年,无谥号①。查《益都县图志》朱常■谥为衡宪王,于天启七年(1627)死
去。其子朱由棷继位,明亡后被掳北去。这才是那个千金聘林四娘入宫的衡
王。这个末代衡王是与满清入侵者交过锋的。崇祯十五年(1643)以来,“虏
骑长驱南下”一度打到青州,衡王与当地地方官组织过抵抗,并取得了胜利。
在《兵部题行(兵科抄出山东巡按陈昌言题)稿》②中说:“仰赖衡藩洪福,
与世子昼夜镇守城头。”崇祯十六年正月廿一日衡王有“保全危城,创挫奴
氛”的报捷①。崇祯十七年(1644)农民起义军占领了明朝首都北京之后,朱
由棷由于是明朝宗室,曾想弃城南逃,可是因当地百姓阻止,他也只好留了
下来②。不久李自成派来的姚某接受衡王投降(没有见到衡王有抵抗的形迹)。
青州守备李士元是个顽固派、野心家。他设计杀死了姚,(此时清兵已入关,
李自成退出了北京)并怂恿衡王进兵中原夺取帝位,衡王不从,李怏怏而去。
不久,李士元投降了满清,又为清兵作响导,回青州为新主子来接收了③。青
州一带的人民反抗很激烈,《登莱巡抚陈锦启本》④透露,在顺治元年(1644)
二月间庄鼐“招兵贰拾余万”。顺治元年九月廿八日《山东临清总兵王国栋
揭贴》⑤说:“据报青州府迤东昌乐、寿光等县土寇猖獗,结聚数万,延蔓东
海,僭称重兴元年。。。”李自成派来的部将赵应元杀了清总督王鳌永⑥。从
① 见《明史》的《诸王年表》、《诸王传》。
② 见《明清史料》乙编第六本。这套史料是明清内档的汇编,史料价值很大。
① 见《兵部行人〈御前发下衡王奏〉》,载于《明清史料》乙编第五本。
② 见《登莱巡抚陈锦残题本》,载于《明清史料》丙编第五本。
③ 见《青州府志·李士元传》。
④ 见《明清史料》丙编第五本。
⑤ 见《明清史料》丙编第四本。
⑥ 王鳌永是清初活动于山东、河南一带的大汉奸。他于顺治元年五月投降,六月被睿亲王任命为“户部侍
郎兼工部侍郎衔招抚山东、河南十月被杀,”见《贰臣传》。
这些史实可以见山东人民反抗的规模。可能由于衡王朱由棷曾和农民义军共
同走过一段路,又没有明显的劣迹,在民族大敌当前的时候,他的地位、名
号对各阶层都有一定的号召力,所以农民军要奉他为王。顺治元年(1644)
十月山东巡抚方大猷在惊呼“流寇余孽赵应元突然冲入”青州之后,即向满
清朝廷汇报说,农民军“初捌日要立衡王登基”⑦。由此可见衡王此时已经成
为当地人民抵抗满清、反抗侵略的旗帜了。顺治二年登莱巡抚陈锦另一个残
《题本》更为明确地说明了这种情况:“夫衡王际此天朝开运之会,仅与齐
民差一间耳。乃犹居宫殿之内,俨然而王,昨赵贼之变袭踞青城,竟欲假
其。。”(下缺)①,虽然原文已残,但我们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农民军和衡王
合作这一事实。从陈锦这个残题本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衡王已经构成对满清
统治者的严重威胁。所以陈锦要求中央政府下令断绝衡王的“庄田禄粮”并
对他采取措施。最高统治者对此“题本”很重视,殊批曰:“户部酌议速覆。”
不久,他们镇压了赵应元为首的农民军,衡王朱由棷落入他们手中的时候,
便火速令当地地方官押送衡王北上。因为青州衡王被农民军拥立这件事,引
起清统治者的极大关注,他们发下指令,要把明朝分封在全国各地的藩王及
后裔都押送北京,以便管理。顺治二年(1645)十一月初二日,由登莱巡抚
杨声远督发衡王及其至亲眷属起程,解送北京。杨声远特别指明当时不随行
的有“庶母刘氏”等和“原旧老幼宫人一百三十八口”②,这些还都留在青州。
青州一带衡王的支属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