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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熙宁变法利弊的文章可以说是汗牛充栋,这里谈几句作者个人的看法。王安石与宋神宗一样,都有伟大而美好的理想——那就是要富国强兵。理想是好的,实现起来并不简单,因为治理好一个庞大的帝国不是靠一个皇帝和一个宰相就能实现的。就王安石本人来说,他是一个政治家,更精确地说,他是一个理想的政治学家。如果是一个政治家,没有强有力的执行班子,他一定会等待更好的时机。政治学家则更在意实验他的理想,无论班子得不得力。这是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区别。不幸的是,王安石凑巧就是站在理想主义的一边。按照我们现代人的眼光看来,王安石“不加赋而国用足”的经济理论无疑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时代,具有相当的前瞻性。可惜的是,正因为他超出他的时代太多,新法才显得不切实际。加上他识人眼光不准,用人度量不够,不切实际的新法从一开始就走进了怪圈。而最为关键的是,新法的影响还不止于此。在新法推行的过程中,变法派与保守派由最初的政见不同,逐渐演变成意气之争,且愈演愈烈,从而演变成宋朝历史上最大的党争。]
传奇的是,王安石在个人生活方面一直极为朴素。即使是王安石政治上最坚决的反对派,也挑不出他品质上的毛病。即使他当上了宰相后,却连自己多少俸禄都不清楚,总是一包拿回家后,交给家人随便花销,从来不清点数目。如此一来,更显得王安石实行变法,既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不是为了满足个人野心,而是出于忠君爱国之心。这无疑让宋神宗分外感动。所以,在新法开始推行后,尽管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一浪接一浪,诋毁王安石的人前仆后继,宋神宗也一度动摇,但最后依然坚定地站在王安石一边,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出于对王安石个人品质的信任。
王安石自然也对宋神宗知恩图报,不徇私情。在推行新法的过程中,朝廷没收了向皇后父亲的部分财产,曹太后的弟弟也被指控违反了市易法。一些宗室子弟担心殃及自身的利益,拦在王安石马前,请求说:“我们和皇帝都是同一祖先,相公不要为难我们。”却被王安石严词拒绝。
宋神宗面临的压力则比王安石要大得多。后宫曹太后认为“祖宗法度不宜轻改”,总是对宋神宗说:“王安石是在变乱天下呀!”与宋英宗和养母曹太后关系不佳不同,宋神宗与祖母感情很好。他见祖母总是为了变法一事哭泣,内心常常深感不安。宋神宗生母高太后也是新法的反对派,经常劝阻儿子不要擅改祖宗法度。这样,皇帝始终徘徊在理想和自责中,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弟弟赵颢见宋神宗心烦意乱,便劝说兄长不如听从曹太后的意见,废除新法。结果宋神宗大发脾气,说:“你们都说我是在败坏天下,那你来干好了!”赵颢吓得当场失声痛哭。
凑巧的是,自从开始推行新法之后,全国各地就不断有异常的自然现象出现,比如京东、河北突然刮起怪风,陕西华山崩裂。古人极信天象,一时间人心惶恐不安。一些反对新法的人趁机解释这些异象是上天对变法的警告。
熙宁七年(1074年),监安上门、光州司法参军郑侠上书宋神宗。他认为:“从去年以来,蝗灾大作,秋冬二季均无雨干旱,致使麦苗干枯而死,粟、麻等农作物无法播种,民情汹汹,老百姓不得不四处逃亡。而官府却大肆聚敛钱财,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而辽国却趁机落井下石,屡屡派使者要求宋朝割让领土。这些现象都是执政大臣多行不义而造成的。”为了证明他的观点,郑侠还将民间老百姓卖儿卖女、典当妻子、拆毁房屋、砍伐桑柘等悲惨的景象画成了一幅《流民图》。结果,这幅真实生动的《流民图》给宋神宗极大的震动。宋神宗的理想原是想通过变法,使百姓安居乐业,但看到的《流民图》中却是百姓正在流离失所。宋神宗由此夜不能寐,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中。
第二天,宋神宗就下令暂时罢免青苗、免役、方田、保甲等十八项法令。尽管这些法令不久后在吕惠卿、邓绾等人的要求下又重新恢复,但是,宋神宗这一举动无疑表示他对新法开始犹豫,他的一度妥协也暗示他与王安石之间开始出现了裂痕。
其后,郑侠又再一次上书宋神宗,认为天旱久不下雨,完全是由王安石引起的,并扬言只要皇帝罢黜王安石,上天必将下雨。皇室和群臣也纷纷附和,由此可见王安石的新法在当时是何等不得人心。王安石气愤反驳说:“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意思是说,既然干旱是我王安石所引起的,那么请罢黜我王安石,但如果罢黜我十天后还不下雨,请以欺君之罪斩上书之臣于宣德门外。
宋神宗虽然没有表态,但无论如何,在纷纷的舆论中,他开始动摇了。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王安石主动向宋神宗提出了辞呈,要求辞去宰相职务。宋神宗开始没有同意,但王安石多次上书。宋神宗迫不得已,委派吕惠卿为代表,带着皇帝的诏令去见王安石,让他出任太师、太傅一类的闲职,仍然留在京城。但王安石坚决不答应,要求到外地任官。不过,王安石推荐韩绛为宰相,由吕惠卿辅佐韩绛,继续推行变法。熙宁七年(1074年)四月,王安石第一次罢相,出任江宁府(今江苏南京)知府。
王安石罢相后,他所推荐的韩绛、吕惠卿继续担任执政大臣,二人开始基本上是遵循王安石之前所制定的路线、方针、政策,坚持推行新法,因而时人称韩绛为“传法沙门”,吕惠卿为“护法善神”。
之前两次上书的小官郑侠又有惊人之举,第三次上书,这次弹劾的是宰相吕惠卿。郑侠认为吕惠卿本性奸诈,又与王安石是朋党,建议罢黜吕惠卿,任用冯京为宰相。郑侠还指出元绛、王介、孙永、冯京是仁义之人,可以担任执政大臣的重任。吕惠卿对此怒不可遏,结果郑侠被贬官汀州(今福建长汀),不许再入仕途。
此时,变法派的中坚力量为了各自的利益开始走上不同的道路。吕惠卿本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一开始依附王安石,不过是为了个人利益,想借新政出头。王安石离开后,他大力提拔亲戚吕升卿、吕和卿等人,想通过裙带关系来扶植自己的势力。最令人寒心的是,吕惠卿还打着变法的招牌,不遗余力地打击变法派内部的其他成员,想趁机取代之前王安石的领袖地位。吕惠卿如此肆意妄为,引起朝中大臣普遍不满。韩绛等人上书,强烈请求宋神宗召王安石返京复职。宋神宗也认为只有王安石才能挽回局面。熙宁八年(1075年)二月,王安石第一次罢相十个月后,重新回京复职。
王安石虽然回京了,离开相位也不满一年,然而,情况已经变化得太多。吕惠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积极帮助王安石变法的得力助手了,他不但不协助王安石推行新法,反而处处离间,公然挑拨宋神宗与王安石的关系。宋神宗发觉了吕惠卿的阴谋,将他贬出京城,但变法派阵营已经开始分裂。虽然王安石还是想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中,将变法进行下去,然而,实际情况表明,他已无能为力了。最大的问题,王安石与宋神宗在如何变法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宋神宗此时已经将近而立之年,近十年的经历足以使曾经稚嫩的皇帝变得成熟,他对变法有了自己的理解和计划,不想再事事依靠王安石。既然君臣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改革之路越走越难也是在所难免了。
熙宁九年(1076年)六月,王安石的爱子王雱(音pang,同乓)病逝。王雱精明能干,是王安石政治上有力的支持者。儿子早逝对王安石的打击极大,加上政治上并不如意,弄得身心俱疲,王安石就此请求退休,宋神宗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十月,王安石第二次罢相,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了京城。从此,他退居金陵,潜心于研究学问,再也不过问政事。
王安石回到金陵后,就收到二女儿的省亲诗:“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南千里恨,依前和泪看黄花。”诗中充满恋亲之情。王安石写了一首和诗回答:“秋灯一点映笼纱,好读楞严莫忆家。能了诸缘如梦事,世间唯有妙莲花。”不但不让女儿回家省亲,还劝她在黄卷青灯中了却尘缘。这并非王安石真的不近人情,而是二女儿嫁给了前宰相吴充之子,吴充刚于前年罢相,两个罢相之家亲密往来,岂不是要让宋神宗起疑。从这件事多少可以看出,王安石与宋神宗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王安石离开了,宋神宗失去了最有力的同盟,但他并未就此放弃变法改革的理想。王安石第二次罢相后的第二年,宋神宗从幕后走到前台,亲自主持变法,并特意改年号为“元丰”。不过,变法并不因为是皇帝主持就一帆风顺了,在推行新法的过程中,异议不断,这不免让少有变革之志的宋神宗有了强烈的挫败感。面对纷纷的非议和巨大的压力,宋神宗恼怒异常,他决定拿出皇帝的权威,以更为强硬的手段来推行新法。表现皇帝权威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几个反对变法的保守派大臣,毫不留情地予以严惩,以此来杀鸡骇猴。而著名的大学者苏轼刚好赶在了风口浪尖。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山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诗词开豪放一派,为著名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轼少负才名,博通经史,嘉祐二年(1057年)中进士,之后才名满天下。他资禀忠爱,议论英发,历典州郡,所至皆有建树。其文章政事为天下所宗仰,甚至盖过欧阳修为文坛领袖。苏轼的书法也极为出色,与黄庭坚、米芾、蔡襄(一说蔡京)并称北宋四大书法家,打破了晋代“二王”和唐代颜真卿、柳公权书法的严整格局,建立了抒发个性、纵恣疏放的书风,统领了南宋书坛并影响各代。苏轼“自幼好书,老而不倦”,其书博取古之众长,擅长行、楷,从《兰亭序帖》入手,后取颜真卿之神,故其书风绵里藏针。他多用卧笔、偏锋,笔形丰腴酣畅,笔势在翻澜中不失豪爽劲骨,被黄庭坚赞为“本朝善书,自当推第一”。
宋英宗在未即位前便听说过苏轼鼎鼎大名,十分仰慕。即位后,宋英宗本想按照唐朝的惯例将苏轼召入翰林院,授予他知制诰职务。但宰相韩琦却说:“苏轼是能成大器的,今后必然会被皇帝所重用,只要朝廷好好栽培他,那么全国的文人学士都会为皇帝效劳。那时,人心所向,也就不敢有人对此有异议了。倘若现在突然重用苏轼,天下士大夫恐怕会怀疑他的能力,这对苏轼是极为不利的。”宋英宗还是不甘心,又问韩琦:“让苏轼修起居注怎么样?”韩琦说:“修起居注与知制诰官职性质相同,官品接近,恐怕也不太合适。”由于韩琦的一再阻挠,宋英宗只好任命苏轼在史馆试用。在宋神宗时,苏轼才受重用,官礼部尚书、翰林学士等职,但不久就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而被贬黜出京。
元丰二年(1079年)四月,苏轼调任湖州(今浙江省吴兴县)。到了湖州后,苏轼作《湖州谢上表》。其实这只是例行公事,只要略叙为臣过去无政绩可言,再叙皇恩浩荡之类便可以上交了。但苏轼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兴之所至,又在谢表中添加了一句“知其生不逢时,难以追陪新进;查其老不生事,或可牧养小民”,其实就是发牢骚的意味,以此来表示对新法的不满。
本来这种谢表送到朝廷,也不会有太多人留意,偏偏苏轼文名满天下,文章一出,世人莫不争相一睹为快,就连苏轼的谢表也格外为人瞩目。由于“新进”是暗指王安石引荐的新人,结果惹怒了一些尚在当政的新进们。他们指责苏轼以“谢表”为名,诽谤朝廷,发泄对新法的不满,请求对他加以严办。
天下不满新法的人大有人在,苏轼这一句牢骚也不是太大的罪名。为了置苏轼于死地,一张有预谋的罗网悄悄展开了。
御史李定、何正臣、舒亶等人弹劾苏轼“玩弄朝廷,讥嘲国家大事”,还专门举出了苏轼的《杭州纪事诗》作为证据。为了罗织更大的罪名,这些人更是处心积虑地从苏轼的其他诗文中找出个别句子,断章取义地给予定罪。如苏轼自责的“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一句,本来是说自己没有把法律一类的书读通,所以无法帮助皇帝成为像尧、舜那样的圣人,却被说成是讽刺皇帝没能以法律教导、监督官吏;而苏轼歌咏桧树的两句“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蜇龙知”,则被指称为影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