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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李春红考虑得很周到,“再说,打电话找了师首长,不等于告了翟团长
的状吗?他会生气,认为咱们用师首长压他,把关系搞僵了更不好办……”
“那还有啥更好的法子?”我着急了。暗想,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把小分队
耽搁在这里,不是违背文工队派我到一团的初衷了吗?
“我看呀,咱们还得向翟团长进攻!”李春红满有信心地说。
“怎么攻呀?他那个牛脾气!”我显得没什么信心。
“王队长为啥派你到一团来?”春红问我,又自语道,“不就是因为你和翟团
长的特殊关系,以便有利于开展工作吗?”
“可是现在倒起了相反作用……”
“不,咱们就利用你跟他的特殊关系,给他来一个心理攻势!”
这天晚饭后,李春红吩咐王林去团指挥部探查,让他看啥时候翟团长一人在的
时候来叫我们。王林原来当过翟团长的警卫员,跟段九儿和汤云一班人都很熟,这
个任务对于他可以说毫不费力。
天擦黑之际,王林跑回我们的棚子,说,团长刚从三营骑马回来,段九儿正卸
马鞍喂料呢!团长一个人正吃晚饭,别的领导都不在。
一听这话,春红拉起我说:“快走!”
我跟着春红来到团指挥部的洞子,喊了报告进去,看见翟团长正坐在炮弹箱子
拼成的餐桌前吃饭:大米饭、肉罐头、一小碟炸辣椒。汤云正点上油灯,放在餐桌
上。
“哟,是你们二位?”翟团长抬头招呼了我们一下,继续吃饭“你们进来还喊
什么报告?吃饭没有?没吃一块儿吃?”
“吃过了。”春红笑答,又说,“进指挥部,哪能不喊报告?苦夏是团长夫人,
她可以不喊报告,我可不敢。”
“你个李春红这嘴啥时候也不饶人!”翟团长瞪了她一眼,“赶明儿结了婚,
让蔺有亮好好收拾收拾你!”
“真的团长,我可不是开玩笑。”春红正色道,“我们是带着任务下来的,这
……”
“什么任务?不就是下部队演出吗?”翟团长不耐烦地说,“你们不是下来了
吗?演出也演了,警卫连、侦察连不是都去演了吗?任务完成得很好嘛!还可以安
排你们到大车连、担架连去演,唱也行跳也行,还不够?”
“不够!”我接口道,“师里明确指示我们要到阵地的一线连队去!”
“一线连队?说得轻巧!”翟团长瞪着我说,“今天到三营,那边阵地上敌机
来回来去飞着广播,居然知道咱们军的番号,说你们上来也是送死……三营东边阵
地已经和敌人交了几次火。再往东八师打得更凶,咱们正面二营阵地目前没大的动
静,但是也危险,咬人的狗不叫唤。你们一帮小丫头打着竹板拉着二胡上去干啥?
等着尝炸弹?我得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要光为安全,我们就不该到朝鲜来!”我反驳他,“连队战士在第一线,天
天守在那里,他们的安全谁负责?”
“你?!”翟团长一时语塞,只好埋头大口吃饭,不再理睬我们。
“翟团长,我听到有对你的反映,对你和苦夏都不利——”李春红平心静气地
开口道。
“什么反映?”翟团长抬头,嘴巴停止了咀嚼。
“有人说,因为苦夏是你爱人,你担心她下连队有危险,所以就把我们小分队
都留在团部……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小分队可以把苦夏留在你身边,但是
其他人必须下去,到一线连队演出!”
“胡说八道嘛!”翟团长气得把筷子朝炮弹箱子上一拍,震得油灯的火苗几忽
闪,差点灭了。“是哪个嘴这么臭?是谁?”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事实?我可是听好多人这么讲呢……”李
春红道。
“你也听说啦?”翟团长转头问我。
“还听说呢?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我委屈地说,“上次行军,跟你在团部,
骑过几次马,回去就说我是骑马进朝鲜,连个嘉奖都评不上;这回要是再完不成任
务,那我这黑锅肯定是背到底了!”
“下去下去下去!”翟团长气得从弹药箱子上蹦了起来,在洞里转磨,朝我俩
扬手道,“明天一早就下去!别弄成我舍不得自己的老婆!下去吧,先到团前指找
蔺副团长——不过有一条,不管什么时候,要你们返回你们就必须返回,不能延误。
你们要切记切记!”
“是!”我俩高兴得立刻要离开。
“先别忙着走,”翟团长示意我们围到洞壁一侧悬挂的地图前,汤云赶忙找到
手电筒照亮。翟团长在地图上给我们扼要讲了一下一团所处的位置。
“你们看,从五次战役以后,敌人在朝鲜东部和中部,逐渐压过了三八线。目
前我们这一批入朝志愿军接守的防线是,东起鱼隐山以南,中间是轿岩山以南,西
至五圣山以南,在这一线的地域,我们接防阵地,阻击敌人,争取谈判停战;但是
敌人不满足就地停战,而是要凭借其空中优势和火力优势,向北继续压迫我们,因
此,我们刚接防地,立足未稳,肯定会面对巨大的压力……”翟团长概略讲了一下
形势,便指明我们要去的路线。“你们看,现在我们指挥部所处的位置在这里——
轿岩山北侧靠西,我们团的前指在轿岩山南侧靠西的位置,蔺副团长在那里。你们
明天先到团的前线指挥部,根据情况,可以在金城川南北两岸二营阵地活动——我
二营阵地最南已抵达金城川以南的黑云吐岭……”
翟团长交待完毕,我俩兴奋地要告辞。
“慢点,春红你先走,苦夏留一下!”翟团长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我只好留步。春红走出洞口时,扭头向我做了个怪脸。
“小汤!”翟团长吩咐汤云,“你把碗筷都收了吧。”
汤云答应着,收拾起翟团长刚才晚餐的用具,匆匆离去。
洞里只剩下翟团长和我。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油灯的光影里,翟团长粗壮的身
子向我靠近。我仰起脸,看见他生满胡髭的大下巴从上压下,立刻,我感到他如铁
的双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在他疯狂的搂抱亲吻中,我不时挣扎着喘息,婉拒着他
的要求。
“我真是想你呀,小夏!”他喃喃道,“今晚,就留在我这儿吧?”
“不,不行!”我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现在正是排卵期,危险……”
“什么危险?还有炸弹危险?”
“就是因为这炮火连天的,我才不能怀孕!真的,求求你了,等下次找合适的
日子……”
“这战场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啥时候是合适日子?想想侯师长,我的老战友,
就那么给炸死了……”
也许是想起了侯师长,他搂紧我的双手开始放松了。我看他两眼失神,便问:
“想侯师长了?”
“是呀。他是咱俩的主婚人,没有他的催办,我哪能娶这么好的老婆!我现在
搂着老婆,他呢,躺在冰凉的山沟里,可怜他留在唐山的老婆和两个孩子……”说
着,翟团长慢慢放开了我,爱抚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又说,“你放心,我得遵守结
婚时答应你的条件,不能让你在打仗时候怀孕,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孤儿寡
母的咋办?”
“别瞎说!”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打仗前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吗?你
命大!负了那么多次伤都没事……”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他整了整揉乱的衣服。
“你回去吧!”他说,“明天下到阵地上千万小心呵!走吧——”
我答应着走到洞口,看见洞外笼着一片星月的银光,又不忍心这样分手,回头
说:
“你看,外边月光挺亮,咱们出去走走吧?”
“走什么?行军几十天还没走够?”他随口应了一句,踱到地图前。
“我是说月亮,多好哇,去看看吧?”我再次邀请他。
“看什么看,一个月亮呗。”他皱着眉头说,“圆的时候像一张烙饼,半圆的
时候是半张烙饼,剩个月牙儿像一牙儿烙饼……”
我顿时语塞,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他认真地观察地图,以手指丈量着。忽然发现我还没走,扭头喝道:
“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就别走了!”
我掉头大步离去。
第二天我们出发得很早。中午时分,翟团长派的通讯员把我们送到一团前指。
也许是翟团长已来过电话,在前指,蔺副团长并没有阻拦我们下去演出,他只
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快去快回”,便张罗着让人安排我们开饭,饭后立即派人
送我们上阵地。
由于金城川上搭的一座便桥刚刚被炸毁,我们便互相携手,蹦水渡过金城川。
沿着一条灌木丛夹道的小路又走了七八里,在一处上山的岔路口,我们遇到了
六连派来迎接我们的人。于是,前指派来送我们的战士返回,我们跟着六连的人上
山进入阵地。
六连派出接我们的人是个文化教员,姓裴,瘦高个,尖鼻子,细眼,一脸的活
泼。见了我们非常热情,自我介绍后,就挨个问我们的姓名和家乡,一听说刘冬茹
是天津人,立刻就握着她的手直摇,激动地说:
“妈呀,天津老乡!见老乡了!”
他领我们往山坡上爬,一边继续热情地说着他由衷的欢迎辞:
“我是六连的文化教员,姓裴,连里人都叫我裴教员……连里战士能吃苦,就
是没文化,不识字的多,我给他们上识字课……你们来演出,好,受欢迎!咱们工
作性质差不多,文化和文艺,都沾个文字。我自小就喜好文艺,没少跟我舅爷上连
兴茶社,什么马桂元、马三立的相声,花五宝的梅花大鼓,没少听。哎,你们知道
不,听说几个月前祖国慰问团在十九兵团演出,遭敌机轰炸,就炸死了咱天津一个
名演员,小蘑菇常宝坤,知道吧?所以你们上来也得注意安全。要不然怎么连长让
我老远来接你们,怕你们找不着路,瞎摸,摸到美国人阵地上去……”
“这儿离美军阵地这么近?”范进插嘴问。
“近,就在敌人眼皮底下。”裴教员向前方一处褐色大山指指说。“那就是黑
云吐岭主峰,敌人就在那里……前边不远的山包子,是个高地,就是咱们六连的阵
地,这不等于在人家鼻子底下吗?”
“那人家可是居高临下……”范进颇有经验地说。
“谁说不是呀?”裴教员叹道,“不光人家居高临下,咱六连还是背水而战,
军事上讲,怕是绝地呀……哎,这些话我只是跟你们说说,你们可别跟连长指导员
提,反正阵地从友军手里接下来,就得守,说多了影响部队士气……”
“这么说,应该把黑云吐岭拿下来,占领制高点。”王林冒了一句。
“那你这位同志要是首长还差不多,”裴教员说,“就是进攻,现在也不是时
候,咱们重武器都没过江,又刚刚长途跋涉到这儿,锣齐鼓不齐的,人家是以逸待
劳……”
“你这么说,可是长敌人的威风!”刘冬茹不以为然地说,“不能低估咱们志
愿军的斗志!”
“这话你替我说了,我完全同意!”裴教员笑望着他的天津小老乡,抢上来要
替她背背包。“来,把背包给我吧,到咱阵地了,先休息休息。”
裴教员领我们上到半山腰,进入一道环形战壕。可以看到战壕两边堆着掘出的
新土,这里那里扔着的工具和子弹箱。附近的树林有被炮击过的痕迹——一株大柞
木的树冠被流弹切断,掉落到另一株稍矮的树冠上,交叉到一起,那断木的枝叶已
枯干,与依然生长的大树的枝叶绞缠在一起,显示着死生的分明和接近。避弹面的
壕沟里,战士们在午后的秋阳照耀下眯着眼打盹儿。也有的蹲在栖身的猫耳洞里,
用小铁锹在努力修整着战地住所。战壕内侧都有大小不等的猫耳洞,大些的洞里可
以看到码放着弹药箱,小的猫耳洞铺着茅草或树枝,上面扔着些搪瓷碗或水壶之类
用具。
“喂,大家欢迎呀——师文工队的同志来啦!来给我们演节目!”裴教员欢快
地叫嚷。
原先打盹儿的战士们一个个睁开了眼,有的爬起来,猫耳洞里的战士也一个个
探出了头,一个肤色很白的刚理过发的干部迎上来和我们一一握手。裴教员向我们
介绍:
“这是指导员。”
“欢迎欢迎!”指导员引我们走向连部的大掩蔽部,“太好了!太好了!”他
边走边两手搓着,一副天冷搓手取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