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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对人物经历片段式的处理和对自然景观冷色调的描绘都构造出一种朦胧的意象。俄罗斯“俘虏”无名无姓,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也不知他去往哪里。他痛苦的往昔诗中也未作具体交待;他的哀愁有如高加索山峰上的云雾迷迷蒙蒙。“俘虏”的心灵状态也很不确定,时而激动、对而冷漠,他的前途渺茫、命运难测。切尔克斯少女总是同月亮一起出现,又随朝露一起散去,她的行踪就像仙女显灵一样,飘然而至,又飘然而逝。高加索的月亮总在夜雾中隐现,切尔克斯山寨的灯火也总在阴影中闪耀。一切都是那样地朦胧。诗人在写作这篇传奇长诗时,自己也不知何时能归故里。所以诗中充溢的朦胧氛围是与作者的心绪一致的。
普希金把撰写这篇长诗的第二个任务规定为再现高加索的风光民俗,因而,《高加索的俘虏》在风格上又极像一部妙趣横生的游记。在普希金之前,俄国诗人杰尔查文、茹科夫斯基也描绘过高加索的风景,但他们是凭间接的资料和想象来写作的。而普希金亲自到过这些地方,作品中有关风光民情的精彩段落大都是他游览的真实记录。普希金善于将所描写的内容与写作风格协调一致。切尔克斯族人民生性豪放,诗中反映他们风习的章节也写得很有生气。作者采用民间诗歌比兴的手法,将高加索自然景观与山民的性格和习俗相互映衬:高山上雷声轰响,山谷间马牛嘶鸣,急流冲开巨石,鹿羊在草原上狂奔。与此相对照的是:切尔克斯人全副武装,行动敏捷,气壮山河。他们不管是劳作,还是行军总是保持威武刚劲的雄姿。每当他们策马扬鞭,旷野就在他们吼声和马啼声中震颤。作者对高加索风情的描画体现着现实主义的写实原则。这一点也表现了诗人已开始从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的转变。
身处逆境的人常常对有同样遭遇的人抱有深切的同情。普希金是沙皇政府放逐的“囚徒”,因此,他对那些失去自由的下层人民十分怜悯,理解他们渴望摆脱专制桎梏的信念及决心。1821年诗人创作了传奇长诗 《强盗兄弟》,揭露了迫使农村贫家子弟铤而走险的黑暗的旧制度。故事叙述了顿河岸边一对农家兄弟的遭际:
我们原来是两个:弟弟和我。
我们在一起长大;小时候
我们靠人家养活,两个娃娃
生活里连一点乐趣都没有:
我们尝到了贫穷的滋味,受人的冷眼真不是味道,而很早很早,心头的妒嫉,就折磨我们难忍难熬。
是谁让农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谁让饥民们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是沙皇沉重的徭役,是财主疯狂的掠夺。孤苦伶丁的两兄弟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日夜相伴的只有饥寒与愁苦。求生的欲望在青年人的心中燃烧,而愚昧的灵魂又使他们掉进深渊:
于是我们俩就彼此商量好,去试试看,碰碰别的运道:
我们给自己找到的伙伴,是漆黑的夜和锋利的钢刀,我们与胆怯和忧伤一刀两断,而良心呢,也从此滚它的蛋。
抢劫生涯只给两兄弟带来了短暂的享乐。不久,他们便丧失了“自由”,被关进了牢房。弟弟身染重病,面容憔悴,高烧不仅烧热了他的血液,也炽烤着他的灵魂。他脑海里不时浮现出被劫老人的惨象,因此深感内疚。即使在昏迷中也想规劝兄长不要丧尽天良。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弟兄俩的内心也时刻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我们更深深地怀念着过去;
心灵渴望着森林,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呼吸呼吸田野的空气。
后来,兄弟俩终于得到一次逃走的机会。他们跳进奔腾的顿河,奋力游到对岸,摆脱了沙皇的追兵,走进了森林。弟弟因伤病交加而死亡。他的哥哥虽然继续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但他始终忘不了弟弟的劝诫。
这是一个忧伤的故事,是一个令人痛苦的悲剧。若不是统治阶级的巧取豪夺,身强力壮的兄弟俩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凭诚实的劳动养活自由。然而,黑暗的现实迫使他们身不由已地落草为寇。这是专制农奴制的罪过。19世纪的俄国革命者曾把沙俄帝国比作劳苦大众的地狱。普希金通过这一对弟兄的经历从一个侧面揭露了沙俄制度的黑暗与残酷。作品在反映农民悲惨境遇方面比从前的 《乡村》更深刻、更具体。据文学史家考析,这篇长诗本是描写俄国17世纪农民起义领袖斯捷潘·拉辛的史诗的序诗。它表现了富于人道主义精神的诗人对农民问题的关注。
作者成功地刻画了人物的性格,反映出他们内心的矛盾冲突。兄弟俩虽然被迫为盗,但并不甘心堕落。普希金对弟弟形象的塑造尤为出色。强盗的弟弟良心未泯,他不仅自责,而在病危中一再规劝哥哥改邪归正。这充分体现了诗人对农民本质的正确认识。它与沙皇政府的态度有着天渊之别。诗人虽然没有完成以农民起义为内容的史诗,但后来。他以小说的形式正面描绘普加乔夫农民大起义,把农民领袖作为英雄来歌颂。普希金的正确的社会观和历史观在写作《强盗兄弟》时已开始形成。同时也应当指出,诗人虽然同情主人公的遭遇,但也豪不留地批判他们的愚昧和错误的选择,在批判中颂扬正义,这正是作品积极的道德力量所在。
《强盗兄弟》的艺术技巧也别具一格。普希金很善于用一些典型的事物营造肃杀、恐怖的意境。诗一开头映现在读者眼前的是,漆黑的夜色、怪叫的鸦群,腐烂的尸体、面目狰狞的各类强盗,传奇色彩十分浓厚。这首诗情节虽然简单,但是,读起来却毫无枯燥之感。除了题材本身吸引人之外,主人公的经历也具有一定悬念性:失去双亲的两个孤儿如何被逼上梁山?如何被捕了狱?又如何伺机出逃?虽没有惊险的场在,但人物的命运却牵挂读者的心。
这首长诗还体现了诗人在艺术思想上的明显进步,即艺术的人民性。作品的主人公是农民,大量运用生活口语,在风格上接近民间文学。普希金认为:粗犷和简练最适合俄罗斯民族的语言。《强盗兄弟》反压迫的倾向对“十二月党人”产生过积极的影响。
俄罗斯的和西欧的文学给予普希金的创作以丰富的养分,而东方的民间传说也激发诗人的灵感。普希金非常迷恋东方文化的神韵。当他还在彼得堡供职时,他的女友基谢列娃给讲述了一个“泪泉”的故事。拉耶夫斯基后来又带他游览了“泪泉”的遗址鞑靼王国的巴赫奇萨拉伊宫。他怀着极大的兴趣参观那座沉睡在荒芜中的宫殿:
我在寂静无声的长廊里
漫步徘徊。各民族的灾星,狂暴的鞑靼人曾在此宴饮,在恐怖的奔袭烧杀之后,懒洋洋地沉溺于奢靡的享受。
在空寂的寝宫和花园中,安乐的景象至今犹存;
喷泉迸涌,瑰瑰鲜红,架上爬满葡萄的蔓藤,墙壁闪耀着黄金的光辉。
我看到陈旧残败的栏杆,在栏杆里面年轻的后妃
曾数着琥珀念珠哀叹,在寂寞无聊中度过青春。
后来,诗人根据他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写成一篇具有东方色彩的传奇长诗《巴赫奇萨拉伊的喷泉》。
故事把人们带入15世纪的鞑靼可汗基列伊的王宫中。可汗正心烦意乱,激动不安。是又要同俄国开战?还是军队要发生判乱?或是宫女跟异教徒偷情?都不是。原来,让可汗意乱情迷的是他刚刚俘获的波兰郡主马利亚小姐。马利亚天生丽质,举止优雅,且能歌善舞,她曾使无数青年倾倒。在故乡她生活得非常快活。然而,战争像风暴一样把她卷进了可汗的王宫。她成了笼中的金丝鸟。从此,马利亚整天以泪洗面,人们再也见不到她那鲜花般的笑颜。痛苦与悲伤使她身心憔悴。在这样一个异邦美女面前,可汗一改往日对嫔妃的那种粗暴和骄傲,对她以礼相待。这个东方国家的君王从来没有见过西方女郎的独特气质,他平生第一次体验到爱的忧郁。他把马利亚像圣女一样供着,可波兰郡主对可汗的殷勤根本不屑一顾。而马利亚愈是冷若冰霜,可汗就愈是爱她入迷。基列伊的痴情虽然没打动马利亚的芳心,却引起了他的宠妃格鲁吉亚少女莎莱玛的强烈的嫉妒。一个寂静的夜晚莎玛莱悄悄地潜入玛利亚的住处。苦苦哀求波兰女郎把可汗归还给她。莎玛莱含泪向马利亚讲述了她的不幸身世。她的家乡在高人云端的群山之间,那里河流湍急、森林茂密。她很小就被抢到巴赫奇萨拉伊王宫,当了可汗的妃子。不知过了多少清冷孤寂的日子,她才得到可汗的宠幸,没想到,好景不长。基列伊对她的宠爱由于马利亚的出现而骤然消失了。莎莱玛感到可汗完全变了心。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马利亚。这个格鲁吉亚的山野少女说她再也不能忍受失宠的痛苦。莎莱玛最后威胁马利亚,如果后者不设法让可汗回心转意,就血刃相见。可一个身陷囹圄的弱女子哪能左右鞑靼可汗的意志。于是,残酷的嫉妒终于夺去了无辜少女的性命。可汗的卫兵发现马利亚被害后,立即抓住了莎莱玛,把她抛进了大海的深渊。基列伊征战后回宫,得知这一噩耗悲痛欲绝。后来,他在宫中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喷泉,以纪念他心爱的马利亚。
泉水在大理石中哽咽,像清冷的泪珠向下滴,扑簌簌,永远不会停息。
就像母亲在悲伤的时刻,为战死沙场的儿子哭泣。
在当地,这个古老的故事
早已在年轻的姑娘中流传,她们给这忧郁的古迹
起了个名字叫“泪泉”。
细读这首传奇长诗,我们可以感到“俘虏的情结”和异族文化的冲突仍然在这里延续。波兰少女马利亚就是一个女俘虏。她失去了从前的幸福。失去了可爱的故乡,失去了宝贵的自由。但她依旧保持着高贵的尊严,她保存着唯一圣洁的情感。尽管可汗给她贵妃般的待遇,她的心却永远向往着美丽家园。诗人以马利亚的境遇暗喻他自己的处境,抒发了向往自由的心声。作者借莎玛莱和马利亚的冲突表现了他所理解的东西方文明的差异。莎莱玛热情似火,骜不驯,她鲁莽的行为中深含着未开化民族非理性的本质。而马利亚则是基督教文明的体现者,具有虔诚的信仰,有艺术才华,温柔善良,能够忍耐苦难,情操高尚。波兰郡主征服了鞑靼可汗的心,在普希金看来,这是西方文明的胜利,而马亚死于格鲁吉亚少女的刀下则体现了两种文化的激烈冲突。
诗人还借这个故事表达对封建社会中处境悲惨的妇女的深切同情。普希金在诗中真实地展现后宫佳丽可悲的一生:
她们的美丽已被投入
看守严密的监牢的阴影,犹如阿拉伯娇艳的鲜花
竟在玻璃暖房里生存。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都是忧愁接着苦闷,不知不觉地带走了
她们的爱情和青春。
多么生动的比喻,多么真切的怜悯。这是一首俄罗斯式的长恨歌,普希金用自己的笔为受压迫的妇女伸冤,用自己的诗歌向封建制度抗议。
《巴赫奇萨拉伊的喷泉》在艺术上有两个特点引人注目:一是通过心理描写来刻画人物,二是景色描绘的斑斓的色彩。作者对可汗的描写主要是通过写他的心理来完成的。
作品一开头用一连串的设问把读者引进可汗的内心世界,以细腻的笔触披露出隐藏在他心中郁闷的感情。别林斯基认为,这部作品中的心理描写开创了俄国心理小说的先河。 《巴赫奇萨拉伊的喷泉》是一幅多彩多姿的东方风情画。它的颜色鲜艳,光彩宜人。普希金像一个出色的画家为读者描绘了西亚达夫里塔的风光。这里有鲜红的玫瑰、紫色的葡萄、金璧辉煌的宫殿,晶莹闪光的喷泉,每当夜晚,微风流香,星月灿烂,珠宝在美人的夜裙上闪亮,碧波在月色下放光。多么迷人的东方仙境啊!
普希金在南俄这多民族的地区,不仅观赏了五光十色的风景,而且听到悠扬动的歌声。尤其是茨冈艺人的悦耳旋律给这个忧郁的诗人以莫大的安慰。茨冈人又叫吉卜赛人。他们原来居住于南亚次大陆的西北地区,是一支以行医、卖艺、占卜为生的民族,流动性很大,罗马帝国未期,他们向欧洲等地游荡,现在散居世界各地。19世纪20年代在比萨拉比亚一带的草原上曾有过一支茨冈部落。他们常到城里来,一边表演杂耍,一边乞讨钱财。普希金当时正在这里,他亲眼目睹了茨冈人颠狂的舞姿,亲耳聆听了他们野味十足的歌声。有一次,浪漫的诗人在观赏耍熊表演时结识了一位迷人的茨冈歌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