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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演义 ·444·
怨恨,便入白桓帝,捏造谎言,只说黄浮得了私贿,妄害侄儿;
桓帝信以为真,即将浮革职论罪,输作左校。嗣复令左悺兄胜,
为河东太守,皮氏县长赵岐,耻为胜属,即日弃官归里;岐为
京兆人氏,总道归田守志,可以无虞,哪知京兆尹换一新官,
乃是唐衡兄玹,与岐有隙,诬称岐窃帑逃回,饬吏收捕;岐先
得风声,走匿他处,吏役无可报命,索性把岐家族,尽行拘去,
迫令将岐交出,岐闻全家被系,奔窜益远,哪里还敢投案?唐
玹即将岐家族数十人,一体骈戮,只有岐隐姓埋名,逃至北海
市中,卖饼为生。北海人孙暠,见岐仪容雅秀,料非凡品,因
即载与俱归,藏置复壁中。后来诸唐失势,岐乃复出,再拜并
州刺史。事见后文。
且说太尉黄琼,因病免官,继任为太常刘矩。矩系沛人,
前为雍邱令,以礼化民,民有争讼,辄传引至前,提耳训告,
说是忿恚可忍,县署不可入,使他归家自思,两造闻言感悟,
往往罢去,因此狱讼空虚,循声卓著;累迁为朝中首辅,颇号
得人。未几司空虞放,亦因事免归,再召黄琼为司空,琼固辞
不获,勉强就职,月余复乞休归去;乃进大鸿胪刘宠为司空。
宠籍隶东莱,曾出守会稽,除烦苛,禁非法,郡中大治,被征
为将作大匠,襆被起行,途遇五六老叟,各赍百钱,奉作赆仪。
宠慰谕道 :“父老远来送行,得毋太苦?”诸老叟齐声道 :
“山谷衰民,未识朝仪,但知前时太守,专务苛征,郡吏奉令
催迫,日夜不绝,无人敢安;今自明府下车以来,吏不追呼,
犬不夜吠,小民何幸,得遇使君?乃闻朝廷征公内用,无从挽
留,不得已来此送公,明知百钱不足为赆,惟思公两袖清风,
不愿多受,区区奉敬,聊表诚意罢了 !”宠温颜答道:“我政
何能尽如叟言?只是烦劳父老,未便却情 。”说至此,即将诸
老叟所奉各钱,选出大钱一枚,总算收受,余皆却还,遂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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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演义 ·445·
老叟拱手告别;后人称为刘宠一钱,便是为此。可传不朽。宠
入都为将作大匠,转调大鸿胪,超迁司空,与刘矩同为东汉良
辅,且当时司徒种暠,亦有重名,三人齐心辅政,阉竖等稍稍
敛迹,号称清平。故太尉李固幼子燮,奉诏征入,见四十八回。
向姊文姬辞行,文姬戒燮道:“我家血食将绝,幸存我弟,得
延一脉,重见天日,此去不患不得官,惟得官以后,宜杜绝交
游,勿妄往来,更不可恨及梁氏,或有怨言;否则牵连主上,
祸且重至了 !”好姊姊。燮唯唯而去,入朝得为议郎。已而王
成病逝,燮追忆旧恩,依礼奉葬,每遇四节,必特设上宾位置,
虔诚奉祀,王成保护李燮,亦见前文。这也可谓以德报德,不
负恩人了。延熹三四年间,西羌复叛,护羌校尉段颎,屡次出
讨,无战不捷;可奈羌众刁顽,出没无常,此去彼来,彼仆此
起,累得河西一带,鸡犬不宁。烧当烧何诸羌,先寇陇西金城,
已被段颎击退;嗣又有先零羌零吾羌等,进寇三辅,转入并凉
二州,段颎复调集湟中义从诸兵,前去堵截。偏凉州刺史郭闳,
贪功忌能,多方牵掣颎军,使不得进,义从诸兵,役久思归,
陆续溃叛;郭闳且上书劾颎,反咎他不能抚下,遂致朝廷震怒,
逮颎下狱,输作徒刑。河西失一长城,羌众愈炽。时皇甫规为
泰山太守,平定剧贼叔孙无忌,威震一方,他本家居安定,熟
悉羌情,因闻叛羌猖獗,志在奋效,乃即慨然上疏道:
自臣受任,志竭愚钝,实赖兖州刺史牵颢之清猛,中郎将
宗资之信义,得承节度,幸无咎誉。今猾贼就灭,泰山略平,
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生长邠岐,年已五十有九,昔为郡吏,
再更叛羌,预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
不报大恩,愿乞冘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二辅,宣国威泽,
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
数十年矣,自鸟鼠山至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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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演义 ·446·
勤明吴孙,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
区,伏赐垂鉴。
这疏呈入,有诏令规为中郎将,使持节监关中兵,往讨诸
羌。规受命西行,既至凉州,立即部署兵马,出击羌众,斩首
至八百级,羌众乃退;规复晓谕威信,随机招抚,相率畏怀,
互为劝降,投诚至十数万人。到了次年,沈氐羌又入寇张掖酒
泉,规发降羌往御,适值暮春霪雨,疫气熏蒸,军中陆续传染,
十死三四,规亲至营帐,巡视将士,三军感奋,壁垒一新,羌
人望风震慴,遣使乞降。安定太守孙儁,属国都尉李翕,督军
御史张禀,贪残狼藉,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
熹,又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规按罪条奏,或免或诛,羌人
更不胜感激,翕然听命。沈氐羌豪滇昌饥猛等,带领十余万口,
共诣规营,长叩请罪;当由规善言抚慰,扶令起身,延入座中,
晓示祸福利害,滇昌等应声如响,欢跃而去。看官试想!如皇
甫规这番功绩,应该从优议叙,晋锡崇阶;谁知朝中腐竖,因
他劾去私党,且没有甚么私赠,竟在桓帝面前,交相谗构,反
谮规贿嘱群羌,虚词降服。桓帝糊涂得很,遽下玺书责规。规
忧愤交并,因复上书自讼道:
四年之秋,戎蠢丑戾,爰自西州,侵入泾阳,旧都惧骇,
朝廷西顾,明诏不以臣愚驽怠,使率军就道;幸蒙威灵,得振
国命,羌戎诸种,大小稽首,所省之费,约一亿以上,以为忠
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
罪悔,前践州界,先奏郡守孙儁,次及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
史张禀;旋又劾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陈其过恶,执
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
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
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贿诸羌,仇以钱货。若臣以私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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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
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
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
来,将出不少,复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输入权门,
而名成功立,厚加爵赏;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
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臣虽污秽,廉洁无闻,今见
复没,耻痛实深,传称鹿死不择音,谨冒昧略上!
桓帝得书,虽然免谴,但仍将规召还都中,使为议郎。中
常侍徐璜左悺,尚欲向规求赂,屡遣私人问规功状,规终不一
答;璜等恼羞成怒,再将前案提起,迫规就吏。规毅然对簿,
词不少屈。亲友属僚,多劝规从权贬节,且各欲为规醵资,馈
遗权阉,规誓死不从。于是罗织成狱,说是余寇未绝,坐系廷
尉,罚令至左校署充工;可悲,可叹!幸亏三公从中解救,又
有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陈书,代规鸣冤,规始得赦罪,
罢遣归家。会南中变起,长沙零陵一带,盗贼啸聚,进攻桂阳;
艾县贼又相继响应,焚长沙,掠益阳;零陵武陵诸蛮,复乘势
蠢动,四出劫掠。御史中丞盛修,奉诏往讨,反为贼败;南郡
太守李肃,弃城逃生;主簿胡爽,叩马谏诤,被肃杀死,朝廷
捕肃处斩;荫恤爽子,特令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督兵剿贼。
绲见前时所遣将帅,往往被宦官陷害,因请中常侍一人偕行,
监察军费,乃命张敞监军;前武陵太守应奉,有德及民,舆情
翕服,绲又调令同往。及抵长沙,便使奉晓谕贼众,贼果释械
请降;进击武陵蛮,斩首四千级,受降十余万,荆州平定。绲
归功应奉,荐为司隶校尉,自乞骸骨归里,有诏不许。惟宦官
向绲索赂,不得如愿,遂嗾使监军张敞,奏称绲挈美婢二人,
戎服从军,又至江陵勒石纪功,妄为夸张,请下吏案验;尚书
令黄儁,谓绲无罪,才得罢议。赵年桂阳复乱,由太守陈奉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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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演义 ·448·
平,绲终坐此免官。狐鼠凭城,难为功狗。前冀州刺史朱穆,
复起为尚书,目睹宦官骄横,不忍缄默,因申疏力谏道:
案本朝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
自延平以来,濅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
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故放
滥骄溢,莫能禁御。凶狡无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势怙宠之辈,
渔食百姓,穷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为可悉罢省,遵复往
初,率由旧章;更选海内清净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
则陛下可为尧舜之君,众僚皆为稷契之臣,兆庶黎民,蒙被圣
化矣!
疏入不省,朱穆待了数日,未见批答,乃入朝进见,伏阙
面陈道 :“臣闻汉家旧典,尝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览尚书
事,又有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这三人统用士族。自和熹
太后临朝,不接公卿,始用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嗣
是以后,权倾人主,穷困天下,今宜一律罢遣,博选耆硕,与
参政事,方可追复前规,再臻盛治。愿陛下勿疑 !”桓帝听着,
默不一答,面上且现出怒容。穆伏不肯起,当由左右传旨令退,
好多时方才起来,徐徐退去。宦官恨穆切直,屡加诋毁,穆愤
不得伸,疽发背上,未几病终,享年六十有四。总计穆居官数
十年,蔬食布衣,家无余产,公卿共表穆立节忠清,虔恭机密,
守死善道,宜蒙旌宠;桓帝乃下诏褒叙,追赠穆为益州太守。
先是穆父颉为陈相,修明儒术,颉殁后,由穆与诸儒考依古义,
谥为贞宣先生;及穆病逝,陈留人蔡邕,复与门人述穆体行,
谥为文忠先生。前太尉黄琼,家居二年,老病益剧,自思权阉
当道,未能力除,常引为己憾。特草成遗疏千言,使人赍至阙
廷,由小子节录如下:
陛下初从藩国,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谓见太平;而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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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重封累职,倾动朝廷;
卿校牧守之选,皆出其门,羽毛齿革明珠南金之宝,殷满其室,
富拟王府,势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荣,忠臣惧死而
杜口,万夫怖祸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为聋瞽之主。故
太尉李固杜乔,忠以直言,德以辅政,念国忘家,陨殁为报,
而坐陈国议,遂见残灭,贤愚切痛,海内伤惧。又前白马令李
云,指言宦官罪秽宜除,皆因众人之心,以救积薪之敝;弘农
杜众,知云所言宜行,惧云以忠获罪,故上书陈理之,乞同日
而死;所以感悟国家,庶云获免。而云既不辜,众又并坐,天
下尤痛,益以怨结,故朝野之人,以忠为讳。尚书周永,昔为
沛令,素事梁冀,借其威势,坐事当罪,越拜令职;及见冀将
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又黄门协邪,群辈相
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宄,临冀当诛,
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审别真伪,复与忠臣
并时显封,使朱紫共色,粉墨杂蹂,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珪
璧于泥涂,四方闻之,莫不愤叹。臣至顽驽,世荷国恩,身轻
位重,勤不补过;然惧于永殁,负衅益深,敢以垂绝之日,陈
不讳之言,庶有万分,无恨三泉。
这本奏章,也是自知必死,尽言规主;怎奈桓帝沈迷不醒,
看了这班刑余腐竖,好似再造恩人,无论他如何凶横,总是不
忍撵逐,坐使赤胆忠心的黄世英,琼字世英。饮恨以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