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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_新五代史-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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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者,辄腰斩于市。市有醉者忤一军卒,诬其讹言,坐弃市。凡民抵罪,吏以白弘肇,但以三指示之,吏即腰斩之。又为断舌、决口、斮筋、折足之刑。李崧坐奴告变族诛,弘肇取其幼女以为婢。于是前资故将失职之家,姑息僮奴,而厮养之辈,往往胁制其主。侍卫孔目官解晖狡酷,因缘为奸,民抵罪者,莫敢告诉。燕人何福进有玉枕,直钱十四万,遣僮卖之淮南以鬻茶。僮隐其钱,福进笞责之,僮乃诬告福进得赵延寿玉枕,以遗吴人。弘肇捕治,福进弃市,帐下分取其妻子,而籍其家财。弘肇不喜宾客,尝言:「文人难耐,呼我为卒。」

  弘肇领归德,其副使等月率私钱千缗为献。颍州麹场官麹温与军将何拯争官务,讼之三司,三司直温。拯诉之弘肇,弘肇以谓颍己属州,而温不先白己,乃追温杀之,连坐者数十人。

  周太祖平李守贞,推功群臣,弘肇拜中书令。隐帝自关西罢兵,渐近小人,与后赞、李业等嬉游无度,而太后亲族颇行干托,弘肇与杨邠稍裁抑之。太后有故人子求补军职,弘肇辄斩之。帝始听乐,赐教坊使等玉带、锦袍,往谢弘肇,弘肇怒曰:「健兒为国征行者未有偏赐,尔曹何功,敢当此乎!」悉取所赐还官。

  周太祖出镇魏州,弘肇议带枢密行,苏逢吉、杨邠以为不可,弘肇恨之。明日,会饮窦贞固第,弘肇厉声举爵属太祖曰:「昨日廷论,何为异同?今日与公饮此。」逢吉与邠亦举大爵曰:「此国家事也,何必介意乎!」遂俱饮爵。弘肇曰:「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剑,若'毛锥子'安足用哉?」三司使王章曰:「无'毛锥子',军赋何从集乎?」「毛锥子」,盖言笔也。弘肇默然。他日,会饮章第,酒酣,为手势令,弘肇不能为,客省使阎晋卿坐次弘肇,屡教之。苏逢吉戏曰:「坐有姓阎人,何忧罚爵!」弘肇妻阎氏,酒家倡,以为讥己,大怒,以丑语诟逢吉,逢吉不校。弘肇欲殴之,逢吉先出。弘肇起索剑欲追之,杨邠泣曰:「苏公,汉宰相,公若杀之,致天子何地乎?」弘肇驰马去,邠送至第而还。由是将相如水火。隐帝遣王峻置酒公子亭和解之。

  是时,李业、郭允明、后赞、聂文进等用事,不喜执政。而隐帝春秋渐长,为大臣所制,数有忿言,业等乘间谮之,以谓弘肇威震人主,不除必为乱。隐帝颇欲除之。夜闻作坊锻甲声,以为兵至,达旦不寐。由是与业等密谋禁中。乾祐三年冬十月十三日,弘肇与杨邠、王章等入朝,坐广政殿东庑,甲士数十人自内出,擒弘肇、邠、章斩之,并族其三家。

  弘肇已死,帝坐崇元殿召君臣,告以弘肇等谋反,君臣莫能对。又召诸军校见于万岁殿,帝曰:「弘肇等专权,使汝曹常忧横死,今日吾得为汝主矣!」军校皆拜。周太祖即位,追封弘肇郑王,以礼归葬。

  ○杨邠

  杨邠,魏州冠氏人也。少为州掌籍吏,租庸使孔谦领度支,补邠勾押官,历孟、华、郓三州粮料院使。事汉高祖为右都押衙,高祖即位,拜枢密使。邠出于小吏,不喜文士,与苏逢吉等内相排忌。逢吉讽李涛上疏罢邠与周太祖枢密使,邠泣诉李太后前,太后怒,罢涛相,加邠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是时,逢吉、禹珪颇以私贿除吏,多缪。邠为相,事无大小,必先示邠,邠以为可,乃入白,而深革逢吉所为,凡门廕出身,诸司补吏者,一切罢之。邠虽长于吏事,而不知大体,以谓为国家者,帑廪实、甲兵完而已,礼乐文物皆虚器也。以故秉大政而务苛细,凡前资官不得居外,而天下行旅,皆给过所然后得行。旬日之间,人情大扰,邠度不可行而止。

  邠常与王章论事帝前,帝曰:「事行之后,勿使有言也!」邠遽曰:「陛下但禁声,有臣在。」闻者为之战忄栗。李太后弟业求为宣徽使,帝与太后私以问邠,邠止以为不可。帝欲立所爱耿夫人为后,邠又以为不可;夫人死,将以后礼葬之,邠又以为不可。由是隐帝大怒,而左右乘间构之,与史弘肇等同日见杀。

  邠为人颇俭静,四方之赂虽不却,然往往以献于帝。居家谢绝宾客,晚节稍通缙绅,延客门下。知史传有用,乃课吏传写。未几,及于祸。周太祖即位,追封弘农王。

  ○王章

  王章,魏州南乐人也。为州孔目官,张令昭逐节度使刘延皓,章事令昭。令昭败,章妇翁白文珂与副招讨李周善,乃以章托周。周匿章褚中,以橐驼负之洛阳,藏周第。唐灭,章乃出,为河阳粮料使。汉高祖典禁兵,补章孔目官,从之太原。高祖即位,拜三司使、检校太尉。高祖崩,隐帝即位,加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时,汉方新造,承契丹之后,京师空乏,而关西三叛作,周太祖用兵西方,章供馈军旅,未尝乏绝。然征利剥下,民甚苦之。往时民租一石输二升为「雀鼠耗」,章乃增一石输二斗为「省耗」;缗钱出入,皆以八十为陌,章减其出者陌三;州县民诉田者,必全州县覆之,以括其隐田。天下由此重困。然尤不喜文士,尝语人曰:「此辈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国邪!」百官俸廪,皆取供军之余不堪者,命有司高估其价,估定又增,谓之「抬估」,章犹意不能满,往往复增之。民有犯盐、矾、酒曲者,无多少皆抵死,吏缘为奸,民莫堪命。已而与史弘肇等同日见杀。

  ○刘铢

  刘铢,陕州人也。少为梁邵王牙将,与汉高祖有旧,高祖镇太原,以为左都押衙。铢为人惨酷好杀戮,高祖以为勇断类己,特信用之。高祖即位,拜永兴军节度使,徙镇平卢,加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又加侍中。

  是时,江淮不通,吴越钱镠使者常泛海以至中国。而滨海诸州皆置博易务,与民贸易。民负失期者,务吏擅自摄治,置刑狱,不关州县。而前为吏者,纳其厚赂,纵之不问。民颇为苦,铢乃一切禁之。然铢用法,亦自为刻深。民有过者,问其年几何,对曰若干,即随其数杖之,谓之「随年杖」。每杖一人,必两杖俱下,谓之「合欢杖」。又请增民租,亩出钱三十以为公用,民不堪之。隐帝患铢刚暴,召之,惧不至。是时,沂州郭淮攻南唐还,以兵驻青州,隐帝乃遣符彦卿往代铢。铢顾禁兵在,莫敢有异意,乃受代还京师。

  铢尝切齿于史弘肇、杨邠等,已而弘肇等死,铢谓李业等曰:「诸君可谓偻儸兒矣。」权知开封府,周太祖兵犯京师,铢悉诛太祖与王峻等家属。太祖入京师,铢妻裸露以席自蔽,与铢俱见执。铢谓其妻曰:「我则死矣,汝应与人为婢。」太祖使人责铢曰:「与公共事先帝,独无故人之情乎?吾家屠灭,虽有君命,加之酷毒,一何忍也。今公亦有妻子,独念之乎?」铢曰:「为汉诛叛臣尔,岂知其佗。」是时,太祖方欲归人心,乃与群臣议曰:「刘侍中坠马伤甚,而军士逼辱,迨有微生,吾欲奏太后,贷其家属,何如?」群臣皆以为善。乃止杀铢,与李业等枭首于市,赦其妻子。太祖即位,赐陕州庄宅各一区。

  ○李业

  李业,高祖皇后之弟也。后昆弟七人,业最幼,故尤怜之。高祖时,以为武德使。隐帝即位,业以皇太后故,益用事,无顾惮。时天下旱、蝗,黄河决溢,京师大风拔木,坏城门,宫中数见怪物投瓦石、撼门扉。隐帝召司天赵延乂问禳除之法,延乂对曰:「臣职天象日时,察其变动,以考顺逆吉凶而已,禳除之事,非臣所知也。然臣所闻,殆山魈也。」皇太后乃召尼诵佛书以禳之,一尼如厕,既还,悲泣不知人者数日,及醒讯之,莫知其然。而帝方与业及聂文进、后赞、郭允明等狎昵,多为廋语相诮戏,放纸鸢于宫中。太后数以灾异戒帝,不听。时宣徽使阙,业欲得之,太后亦遣人讽大臣。大臣杨邠、史弘肇等皆以为不可。业由此怨望,谋杀邠等。邠等已死。又遣供奉官孟业以诏书杀郭威于魏州。威举兵反,隐帝遣左神武统军袁泬、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阎晋卿等率兵拒威于澶渊。兵未出,威已至滑州,帝大惧,谓大臣曰:「昨太草草耳。」业请出府库以赉军,宰相苏禹珪以为未可,业拜禹珪于帝前曰:「相公且为官家勿惜府库。」乃诏赐京师兵及魏兵从威南者钱人十千,督其子弟作书,以告北兵之来者。及汉兵败于北郊,业取内库金宝,怀之以奔其兄保义军节度使洪信,洪信拒而不纳。业走至绛州,为人所杀。

  ○聂文进

  聂文进,并州人也。少为军卒,善书算,给事汉高祖帐中。高祖镇太原,以为押司官。高祖即位,历拜领军屯卫将军、枢密院承旨。周太祖为枢密使,颇亲信之,文进稍横恣。迁右领军大将军,入谢,召诸将军设食朝堂,仪鸾、翰林、御厨供帐饮食,文进自如,有司不敢劾。周太祖镇鄴,文进等用事居中,及谋杀杨邠等,文进夜作诏书,制置中外。邠等已死,文进点阅兵籍,指麾杀戮,以为己任。周太祖在鄴闻邠等遇害,初以为文进不与,及发诏书,皆文进手迹,乃大诟之。

  周兵至京师,隐帝败于北郊,太后惧,使谓文进善卫帝,对曰:「臣在此,百郭威何害!」慕容彦超败走,帝宿于七里,文进夜与其徒饮酒,歌呼自若。明旦,隐帝遇弑,文进亦自杀。

  ○后赞

  后赞,兗州瑕丘人。其母,倡也。赞幼善讴,事张延朗。延朗死,赞更事汉高祖,高祖爱之,以为牙将。高祖即位,拜飞龙使,隐帝尤爱幸之。杨邠等执政,赞久不得迁,乃共谋杀邠等。邠等死,隐帝悔之,赞与允明等番休侍帝,不欲左右言已短。隐帝兵败北郊,赞奔兗州,慕容彦超执送京师,枭首于市。

  ○郭允明

  郭允明,少为汉高祖厮养,高祖爱之,以为翰林茶酒使。隐帝尤狎爱之,允明益骄横无顾避,大臣不能禁。允明使荆南高保融,车服导从如节度使,保融待之甚厚。允明乃阴使人步测其城池高下,若为攻取之计者以动之。荆人皆恐,保融厚赂以遗之。迁飞龙使。已而李业与允明谋杀杨邠等,是日无云而昏,雾雨如泣,日中,载邠等十余尸暴之市中。允明手杀邠等诸子于朝堂西庑,王章婿张贻肃血流逆注。隐帝败于北郊,还至封丘门,不得入,帝走赵村,允明从后追之,弑帝于民舍,乃自杀。

 





新五代史卷三十一

周臣传第十九

  ○王朴

  王朴,字文伯,东平人也。少举进士,为校书郎,依汉枢密使杨邠。邠与王章、史弘肇等有隙,朴见汉兴日浅,隐帝年少孱弱,任用小人,而邠为大臣,与将相交恶,知其必乱,乃去邠东归。后李业等教隐帝诛权臣,邠与章、弘肇皆见杀,三家之客多及,而朴以故独免。

  周世宗镇澶州,朴为节度掌书记。世宗为开封尹,拜朴右拾遗,为推官。世宗即位,迁比部郎中,献《平边策》,曰:

  唐失道而失吴、蜀,晋失道而失幽、并。观所以失之之由,知所以平之之术。当失之时,君暗政乱,兵骄民困,近者奸于内,远者叛于外,小不制而至于僭,大不制而至于滥,天下离心,人不用命,吴、蜀乘其乱而窃其号,幽、并乘其间而据其地。平之之术,在乎反唐、晋之失而已。必先进贤退不肖,以清其时;用能去不能,以审其材;恩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尽其力;恭俭节用,以丰其财;徭役以时,以阜其民。俟其仓廪实、器用备、人可用而举之。彼方之民,知我政化大行,上下同心,力强财足,人安将和,有必取之势,则知彼情状者愿为之间谍,知彼山川者愿为之先导。彼民与此民之心同,是与天意同;与天意同,则无不成之功。

  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当今惟吴易图,东至海,南至江,可挠之地二千里。从少备处先挠之,备东则挠西,备西则挠东,彼必奔走以救其弊,奔走之间,可以知彼之虚实、众之强弱,攻虚击弱,则所向无前矣。勿大举,但以轻兵挠之。彼人怯弱,知我师入其地,必大发以来应,数大发则民困而国竭,一不大发则我获其利。彼竭我利,则江北诸州乃国家之所有也。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扬我之兵,江之南亦不难而平之也。如此,则用力少而收功多。得吴,则桂、广皆为内臣,岷、蜀可飞书而召之。如不至,则四面并进,席卷而蜀平矣。吴、蜀平,幽可望风而至。唯并必死之寇,不可以恩信诱,必须以强兵攻,力已竭,气已丧,不足以为边患,可为后图。方今兵力精练,器用具备,群下知法,诸将用命,一稔之后,可以平边。

  臣书生也,不足以讲大事,至于不达大体,不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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