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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连鸣九响,全场肃然,那声音由于在于空谷,更觉铿宏震耳,嘹亮不绝,声响未竭,但见由那宏丽的“九曲别宫”宫门,两排白衣童子鱼贯走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金炉,香烟袅袅。
出宫门至坛下,越过丹樨,石坪,足有一两百丈远,排首童子,行至坛下站定,然后一齐转身,侍立于红毡两侧,每隔一丈,即有一名,总计也有二三百人了,这场面极为壮观。
那炉中香烟,随风四散,瞬即布满石坪。
钟鼓再鸣,但见宫门之内,井然有序的走出一群壮汉,穿着黑衣,这群黑衣壮汉走完,则是青衣壮汉,青衣壮汉走完,则是白衣者,最后是紫衣之人,其中则老者居多,浩浩荡荡,直至法坛之前,倏然左右一分,绕至坛前,旋又汇合,齐齐转身,面向法坛。
最内圈是紫、次为蓝、白、青、黑,整齐的有如刀切,人数在七八百人之上,声势之浩大,实令人目眩心惊不已。
高泰浓眉微耸,低声道:“草莽人物,最是桀骜不驯,能号令有力,阵容严整如此者,除了当年神旗帮,未见其比。”
慈云大师蹙眉道:“想不到贫僧一生,竟经历第三次正邪决战。”
语调之间,大有叹息人心之好杀纷竞之意。
彭拜道:“白衣属下弟子,不足为虑,紫衣之人,则不可轻视了,可叹玄冥教这些年暗中发展,我等如在梦中。”
阿不都勒冷冷说道:“眼下打点精神,多歼几个恶人要紧,那些感叹的话,不提也罢。”
忽听钟鼓一鸣,细乐轻奏,由宫门内,走出两列少年男女,左边少年,身穿黄衣,唇红齿白,双手捧着连鞘宝剑。右边少女,俱是宫装,容色清丽,左臂半挽,却是碧玉如意,斜靠胸前。
华五喃喃咒道:“邪魔外道,就是臭排场多。”
单世民拂髯笑道:“世人好此者,却是不少。”
华五冷哼一声,未及出言,忽听乐声陡扬,一行人缓缓走出,为首一人,身穿一袭大红花袍,颏下三绺青须,面色晶莹如玉,正是那令现时江湖侧目,武林震惊的玄冥教主,而今的九曲神君谷世表。
谷世表行了出来,略一瞻顾,始复举步。
他之身后,依次随着副教主吴东川,劳山隐叟黄遐龄、紫霞子,阴山双怪、总坛与外三坛坛主及几个容貌特奇的老者等二十余人。
忽听慈云大师叹道:“想不到这几个魔头还未死,瞧这样子,武林苍生势必再遭一劫了。”
彭拜听他说得严重,连忙问道:“大师说的是谁?”
慈云大师道:“你见到谷世表身后第二及五至第七人么?”
彭拜转脸望去,却见慈云大师所说的人,俱是貌相奇丑,五岳朝天的老者,有的还是残废。
只听慈云大师道:“那第二个人是岭南一奇,为人正邪之间,但与无量神君交厚,他与无量神君的交情,却是打出来的,两人在无量山剧战一日夜,岭南一奇以一指落败。”
彭拜暗道:“能与无量神君交手一日夜,此人实是非同小可。”
心中在想,口中问道:“那后三个又如何?”
慈云大师道:“那三人因天生残缺,养成他们毒心歹肠,狠辣手段,人称为“番冢三残”,依序是潘旭、皮自良、毛杰。”
彭拜留神打量,见第五人双腿俱残,拄杖而行,第六人右袖虚飘飘的,显系没有手臂,第七人却未见残缺,只是面无髭须,看来总有些别扭。
但听慈云大师道:“那毛杰是天阉,三人中数他最是凶狠。其他几个一时认他不出,但想来必不至于差到哪里。”
忽听丁如山道:“那第三第四两人,老朽记得当是李无量师弟。”
侯稼轩眉头微耸,道:“未听得李无量还有师兄弟。”
丁如山冷然道:“他们师兄弟早年失和,两个师弟远走域外,故外间鲜有人知。”
单世民双眉一蹙,道:“想不到传言早已死去的魔头,今天在这开坛大典,又一个个露面,华家又无人来,连华二公子也不知因何,迄今未至。”
蔡夫人微微一笑,插口道:“以华大侠之才智,必是早有安排,诸位何必多虑。”
彭拜忧心不已,暗道:“难怪谷世表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原来他手眼通天,竟将这批老厌物搬出。”
忽听白素仪呼了一口气,低声道:“并无长孙叔父在内,也不见任玄。”
说话中,谷世表等,由那群少年男女开道,在细乐声中,踏着红毡,步下丹樨,越过石坪,行至法坛,业已拾级而上。
那群手捧长剑的少年,与臂抱碧玉如意的少女,登上法坛,即停立于坛阶左右,每层各有一十二名,坛有三层,共三十六名,隐合六六天罡之数。
谷世表等,登上坛顶,乐声戛然而止,偌大广坪,偌多人物,骤然间,一阵出奇的静默。
陡然,坛下玄冥弟子,齐声躬身高呼道:“参见神君。”
那玄冥弟子不下七八百人,且不少武功高强之辈,那呼声端的响过行云,惊天动地,旁观之人,俱觉耳膜震痛,心旌摇摇。
但见谷世表高踞坛上,目含威棱,四向一扫,那鹰瞬虎视,煞威透人的气势,三面棚中的人,虽相隔老远,仍然感觉到,不由心神皆为一凛。
谷世表观毕,将手一挥,只听赞礼人高声道:“本教弟子免礼。”
但听坛下玄冥教徒暴喏一声,直起腰来,其行动之划一,数百人如同一人。
此时,谷世表始上前一步,环顾全场,缓缓说道:“敝教开坛典礼,蒙天下英雄宠临,玄冥上下,感激不尽。”
忽见东棚中梅素若离座而起,道:“贵教开坛大典,乃千古胜事,本教躬与其会,无任荣幸。”
谷世表转身抱拳,道:“多谢教主。”
星宿派中,申屠主漠然道:“贵教大典,本派理当致贺。”
谷世表微一抱拳,也不多说,面庞一转,望向西棚侠义道的人。
彭拜电扫各人一眼,蔡夫人笑道:“宣氏久疏武林,江湖聚会,措辞如何,一无所知。”慈云大师接口道:“以你声望武功,华家既无人至,自是由你出面为宜,不必客气了。”
彭拜走出棚外,朝谷世表拱手道:“如此盛典,彭拜等敢不共襄盛举,自惭身无长物,愿法古人赠言之意,略献刍尧。”
谷世表抱拳道:“谷某洗耳恭听。”
彭拜朗声说道:“江湖承平已久,武林苍生,何堪再受干戈之苦,贵教实力雄厚,肇建之始,如即以替天行道为职,何愁不得江湖爱戴,想必不出争伐下策了。”
他神色肃穆,语调铿锵,正气凛然,在场豪杰,无不心折,露雳仙有徒如此,九泉之下,也当含笑了。
谷世表微微一笑,道:“彭大侠仁侠居心,天下同钦,只是云中山华家,武林泰斗,本教何敢妄加希慕。”
语外之意,争战在所难免。
彭拜凛然道:“既然这样,彭拜无话可说了。”
抱拳一礼,回身归座。
忽听一个洪亮苍劲的声音道:“好孩子,说得好。”
所有的人,闻声大惑,不知是谁,居然如此称唤彭拜,人人转而望去,但见不知何时,正面棚上,站着一位矮胖,秃头红面,丰颊巨口,身穿葛布短衫,手拿一柄蒲矮扇老者。
彭拜闻声知人,心头激动,脱口唤道:“朱师伯,您老人家好。”
谷世表见状,心中暗道:“这些老鬼也都还活着,打发起来,也非易易。”
逍遥仙朱侗哈哈一笑,道:“没死总是好的。”
话声中,飘身而下,直穿广坪,经过玄冥教坛下弟子之处,迳自掠身越过,这种旁若无人之态,玄冥教下,个个心头震怒,只是教规森严,没有谷世表命令,无人敢出手拦阻。
忽听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厉声喝道:“矮鬼,此地那有你卖狂的地方?”
但见那高达八九丈的法坛,飘下一人,斜刺里截向朱侗去路,捷愈闪电,却是那“番冢三残”的毛杰,群侠见他身法,暗暗一惊,知道三残果然名不虚传。
逍遥仙朱侗站定望去,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残废,好长的命。”
毛杰生具隐疾,最恨人称他身有缺陷,闻言牙关挫得格格直响,狞声道:“朱老鬼,你少得意,老夫要让你尝尝四肢俱残,生不如死的味道。”
朱侗夷然道:“凭你这残废也配。”
他一口一个残废,毛杰禀性凶暴,早已难忍,阴恻恻一笑,十指箕张,猛然扑向朱侗。
“番冢三残”生性阴毒,其武功也是歹毒万分,他双手犹隔七八尺,指尖已迸出十股凌厉劲风,而且四外的人,立闻一股腐尸般腥臭之气,显然毛杰指力之中,尚含有一种奇毒。
朱侗岂能无备,呵呵一笑,蒲扇一挥,朝毛杰扇去。
虽是一柄蒲扇,在朱侗这等绝顶高手,无异神兵利器,扇挟罡力,后发先至,旁人以为毛杰必定变招换式。
哪知毛杰张狂暴燥,与朱侗本有旧怨,心中暗道:我这“腐尸指”,中者无救,一时三刻之内,不得解药,必死无疑,拼着受点内伤,送这老鬼上路。
心念电转,对那袭来蒲扇,视若无睹,双手加速抓向朱侗。
逍遥仙朱侗闯荡江湖数十年,哪能不晓毛杰心意,不避不闪,蒲扇一抛,右手骈如戟,一招“袭而死”,斗然反击过去,同时功行全身,闭住百穴。
但听闷哼与厉吼并起,逍遥仙朱侗被震的倒飞丈余,落地连退两步,连吐三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那毛杰立于原地,双目无力地望着朱侗,惨然一笑,道:“老鬼,是你赢了。”
逍遥仙朱侗勉强笑道:“毛杰,你这份狠劲,我朱侗算服了你。”
毛杰也勉强一笑,道:“姓毛的死在你手中,也不冤了。”
语甫落,突然鲜血狂喷,身形一幌,倒了下去。
这变故实在突兀已极,双方都知,以两人武功,要分胜负,绝非两三百招内的事,讵料,二人一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丝毫不容许旁人有援手余地。
众人骇然大惊之下,只见法坛与西棚,人影连闪,群向朱侗与毛杰处扑来,彭拜早已走出棚外迎接,最先扑到,扶住朱侗。
玄冥教“番冢三残”的潘旭与皮自良,关心结义兄弟,随即扑至,皮自良蹲下身子,用独臂一探毛杰鼻息,面色一变,道:“三弟完了。”
潘旭脸色铁青,嘿嘿一阵冷笑,令人毛骨悚然,双拐一顿,凌空扑向彭拜与朱侗,人在半空,右拐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朱侗天灵。
彭拜双眉一剔,待出手,蔡夫人业已赶至,清叱一声,长袖一拂,潘旭如受重击,身影一翻,降落三丈外。
皮自良站起身来,怒哼一声,独臂一挥,默然一掌,击向朱侗。
彭拜左臂扶住师伯,右掌隐含霹雳之声,斗然迎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震,皮自良身形一阵摇幌,脚下已深陷入那极为坚硬的花砖,三寸以上。
彭拜恐掌力震及朱侗,不敢逞强,连退五步,泄去余劲,每退一步,那花砖也是一个寸厚足印。
皮自良心头一震,他原未将彭拜看在眼中,哪知彭拜武功,足已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这乃是刹那间的事,慈云大师、岭南一奇、阿不都勒、高泰、阴山双怪等,双方高手齐出,两边对垒,大有立刻引发大战的局势。
忽听谷世表道:“诸位长老请回,新仇旧怨,皆待典后一并解决。”
此言一出,岭南一奇首先转回,潘旭与皮自良,狠狠盯了朱侗一眼,始由皮自良抱去毛杰尸体,悻悻转身。
群侠不由一怔,想那“番冢三残”是何等暴戾人物,谷世表淡淡一语,竟然止住二人捺下杀弟之仇。
逍遥仙朱侗脸上黑气密布,神智已昏,当下由彭拜挽着,回至西棚,白素仪连忙走上,彭拜道:“素仪,朱师伯内伤如何?”
白素仪朝朱侗脸上一望,道:“内伤虽重,并无大碍,指毒却是可虑。”
彭拜蹙然道:“指毒如何?”
白素仪沉吟道:“那指毒似是吸取腐尸秽毒练成,常人中了,那是瞬息即毙,我身旁没有对症药物,只有以金针压制,朱师伯功力深厚,拖个一天半天,待会后取药治疗。”
彭拜轻轻叹息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快动手。”
白素仪点一点头,匆匆取出金针,插入逍遥仙朱侗胸前。
只见法坛之上,香烟缭绕,细乐重奏,谷世表拈着香拜祭,宣了誓辞,然后在檀木供桌上一只金鼎内滴了几滴血,其他的人,依礼而行,只有一个绿袍老者,仅微向九曲神君圣位躬身,其余视若无睹,并无随同行礼。
全场的人,无不屏气静观,见状瞿然一惊,这绿袍老者,刚才没有在出宫一行人中,坪中无数高手,竟无一人知他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