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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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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云龙霍然一震,嗫嗫道:“那那可怎么办?”
  文太君戚然道:“咱们华家宁可断头沥血,也不愿做亏心之事,只是造化弄人,有时人便无能为力,咱们也是无可奈何。”
  华云龙心情稍弛,缓缓说道:“既然于理无亏,那就好办了。”
  文太君苦涩地笑了笑,启开紫檀木匣,取出一封色泽陈旧、看去已存放了一二十年的书信。
  华云龙眼睛一亮,道:“这就是那位夫人的绝笔信么?”
  文太君肃然道:“正是,但你绝不能私看此信,违背了此诫,你便不是华家的子孙了。”
  华云龙脸色一变,忙道:“孙儿永远不敢忘奶奶的告诫。”
  文太君将那封绝笔书信交给身旁的青衣美婢,道:“将这封书信裹上一层油布,缝在软甲的夹层之中。”
  白氏夫人道:“让我来缝。”
  那青衣美婢急忙将书信递了过去,取来油布和针线,二夫人亲自动手,将那绝笔书信包好,缝在那件软甲的夹层之内。
  华云龙自始至终,直挺挺地跪在文太君的面前,文太君未曾命他起立,他只好跪着不动。
  二夫人却是有些心疼,匆匆缝妥书信,说道:“这封信关系重大,你现在就将软甲穿上吧!”
  华云龙应喏一声,站起身来,脱去上身的衣服,将那软甲贴身穿好。
  但听华天虹道:“你跪下。”
  华云龙垂首应“是”,重又面向祖母跪了下去。
  文太君缓声说道:“明白你父亲的意思么?今日之事,关系咱们华家的荣辱祸福,也关系咱们华家的生死存亡,这万斤重担落在你一人身上,你若掉以轻心,咱们华家可就毁了!”
  华云龙心头一沉,悚然道:“孙儿不敢大意。”
  文太君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件软甲,是你大哥周岁时,江南的武林朋友联合赠送之物,一则可以防身,二则冬暖夏凉,你不可等闲视之。”
  华云龙垂首道:“孙儿理会得。书信呢?”
  文太君语声一扬,神情肃穆,道:“此去江湖,务必查出真凶是谁,如果凶手仅是玉鼎夫人的传人,或是有人冒名行事,那么问题就简单了。”
  华云龙道:“倘若玉鼎夫人尚在人世,凶案系她所为,那又怎样?”
  文太君道:“果真如此,你就当面将这封绝笔信退还给她。”
  华云龙道:“以后呢?”
  文太君神色一黯,浩叹一声道:“以后的事,那无法预料,只有观其变化了。”
  白氏夫人戚然道:“江湖之上,必然还有更大的变故发生,你要步步为营,处处谨慎,最好是专心追查此事,不要多管闲事。”
  华天虹冷冷说道:“还有你那些坏习性,最好是一起改掉。”
  华云龙垂首恭声道:“孩儿记下了。”
  文太君喟然一叹,向二夫人一使眼色,抬起左手,打了一个手势。
  二夫人白氏,突然之间,热泪泉涌,双手发抖,颤巍巍的抽剑出鞘,饮泣道:“儿
  你过来。”
  华云龙挺身站起,走到母亲身前,惑然道:“孩儿知道随机应变,妈不用担心。”
  文太君叹息道:“唉!君仪,将宝剑给我。”
  白氏夫人微微一怔,匆匆一拭泪痕,道:“儿媳自己来。”
  华云龙暗暗忖道:这事当真古怪,妈素来坚强,难得有伤心落泪之时,今日如此忧伤,是因为我要远离她膝下?或者是还有其他原因?
  华云龙正自转念未已,白夫人已经持剑走来,哽咽道:“儿将左手抬起来,手掌竖在胸前,妈不会伤你重的。”
  华云龙满腹疑云,左掌一竖,讶然道:“妈要干什么?”
  白氏夫人哀声道:“妈只是在你掌上刻一个字”
  但听文太君道:“你记得笔法么?”
  白氏夫人点头道:“儿媳记得。”
  华云龙柔声道:“妈只管刻吧,皮肉之苦,孩儿还不在乎。”
  白氏夫人双目噙泪,手执宝剑,剑尖直指儿子掌心,定了定神,突然咬紧牙关,皓腕微微一振,只见那宝剑寒光一闪,二夫人已是弃剑于地,掩面低泣起来。
  华云龙感到手心一凉,翻转手掌一看,血迹殷殷,赫然是个“恨”字。
  这时,大夫人秦氏与那青衣美婢一起走了过来,在华云龙掌心涂了一层药膏,然后用一块白绢将那手掌包扎起来。
  华云龙脸色有点苍白,悚然道:“妈,您恨龙儿?”
  二夫人螓首一摇,道:“不是”
  文太君截口道:“亲生骨肉,恨你作甚?龙儿不要胡思乱想。”
  二夫人含泪道:“此中的用意,你自有明白之日,如今不要多问。”
  华云龙颔首道:“只要不是妈恨孩儿,那就不要紧。”
  忽见文太君目光一抬,问道:“是小畹儿么?”
  门外伸进一张娟秀的小脸,娇声道:“奶奶,我要进来。”
  这小姑娘乃是华天虹最小的女儿,平日极得文太君喜爱,但此刻文太君满腹心事,焉有心情逗弄小孙女?只见她眉头一皱,挥手喝道:“奶奶有事,前面玩去。”
  小畹儿见到祖母神色不悦,愣了一愣,朝室内溜了一眼,果然转身奔去。
  但闻文太君沉声喝道:“龙儿听着。”
  华云龙连忙一整容颜,垂首道:“请奶奶吩咐。”
  文太君一顿,缓缓说道:“有几件事,你得牢牢记住:第一,那封绝笔书信除非是当面退还玉鼎夫人,任何人不能过目,万不得已时,宁可毁掉。”
  华云龙道:“孙儿不敢忘怀。”
  文太君肃然道:“你左掌心留下了一个字痕,不管是谁问起,你要讲是自幼便有的。”
  华云龙将头一点,道:“孙儿记下了。”
  文太君微微一顿,道:“若有人问起你的年纪,你要多报一岁,说是壬申年正月十九日生,记得么?”
  华云龙剑眉轻蹙,应道:“是!孙儿记得,壬申年正月十九日生,如今该是十八周岁有余了。”
  文太君忽然叹息一声,道:“华家子孙,只有你善于撒谎,如今倒要依靠你这撒谎的本领了。”
  华云龙脸上一红,嗫嚅道:“办完这件事,孙儿再不撒谎了。”
  文太君颔首道:“此去江湖,你得自力更生,若有厄难,咱们可是救不了你。”
  华云龙道:“孙儿理会得,孙儿知道照顾自己。”
  忽听步履之声,屋外传来华熙的声音,道:“启禀奶奶,孙儿求见。”
  文太君扬声道:“什么事?”
  华熙立于门外,躬身道:“听五妹讲,二弟有事远行,孙儿”
  文太君冷声道:“不关你的事,退下!”
  华熙微微一怔,惶恐地应了声“是”,转身退去。
  文太君低头沉思了片刻,目光一抬,凝视着华云龙,道:“你仔细想一下,是否还有疑问,如果没有,那就动身。”
  华云龙不假思索,道:“孙儿只有一点猜测不透。”
  文太君道:“什么?”
  华云龙道:“司马叔爷与那位玉鼎夫人之间,不知是否另有仇隙?”
  文太君摇一摇头,道:“毫无仇隙,严格讲来,你司马叔爷也算对玉鼎夫人有过恩惠。”
  华云龙道:“孙儿想见一见琼姑姑,详细地询问一下当日”
  文太君截口断言道:“不必,她所知道的,你已全部知道了。”
  华云龙暗暗忖道:“此事隐讳重重,暧昧甚多,奶奶既不肯详为解说,那便只有到外面去打听了。”
  他心中转念,躬身说道:“奶奶若无指示,孙儿就此拜别。”
  文太君道:“男儿志在四方,走一趟江湖,算不了大事,你好自为之吧!”
  华云龙唯唯称是,仆地拜了一拜。
  文太君微一颔首,目光一转,朝华天虹道:“你送他出谷,不必多耽搁了。”
  华天虹急忙离座而起,这时,两位夫人一起走了过来,二夫人眼泪汪汪,替儿子将剑系好,大夫人秦氏给了三个羊脂玉瓶,华云龙藏到怀中,匆匆拜别了两位母亲,紧随父亲身后,出了精舍。
  回廊下,老管家宗辽牵着一匹毛色如火、神骏非凡的良驹,华熙、华炜等四兄妹都在一旁相候,另有一位体态丰腴、娇艳如花的婢女。
  华天虹直向庄外走去,众人见了,默默跟随在后。
  那娇艳如花的婢女名叫白玉,乃是二夫人白君仪的贴身侍儿,这时追到华云龙身旁,悄悄递过一柄精致的折扇,低声说道:“马包中有一串珍珠,约值三千金,饮食起居,小官人自己当心了。”
  华云龙朝前面走的父亲瞥了一眼,暗示白玉小声一点。
  须臾来到山庄门外,华天虹心事重重,再看华云龙那副贵公子的打扮和若无其事的神情,一阵忧烦涌上心头,将手一挥道:“上马,你走吧!为父的也不送你了。”
  华云龙满心认为父亲必有训诫,想不到父亲竟然这般爽快,当下心情一松,急忙向父亲叩拜辞别,纵身上马,如飞奔出谷去。
  匆匆数日已过,这天傍晚时分,南阳府北门之外,来了云中山的华家二少爷。
  华云龙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他那俊美的形貌,宝马轻裘,佩剑持扇,依旧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一丝也不见劳顿疲乏之色。
  此时华灯初上,夜市刚刚开始,华云龙控辔徐行,直向城中走去。
  街上行人如织,那红马一如它的主人,高视阔步,串铃“叮当”,大摇大摆,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
  须臾,红马在“高升阁”客栈门首停下,众伙计前呼后拥,将华云龙迎入店内。
  这“高升阁”乃是南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客栈,华云龙选定房间,盥洗过后,酒食业已送来,那店小二打了一躬,方待退去,华云龙将手一招,说道:“伙计慢走,我有话问你。”
  那店伙计趋前一步,陪笑道:“公子爷要问什么?”
  华云龙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那店伙计满脸堆笑,道:
  “公子爷打听什么人?”
  华云龙道:“此人大大有名,复姓司马,讳叫长”
  那店伙计脸色一变,结结巴巴地道:“公子爷”
  华云龙脸色陡沉,突然喝道:“简单地讲,司马员外的府第在什么地方?”
  那店伙计微微一怔,随即低声说道:“东大街,出门向右走,第三条街就是,府门前”
  华云龙左手一扬,截口道:“够啦!”
  接着取了一块碎银,递给店伙计,道:“这个赏你。”
  那店伙计接过银子,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而去。
  华云龙自斟自酌,心中暗暗盘算,忖道:司马叔爷暴毙的消息传遍江湖,在这南阳城中,怕不更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但众说纷纭,全是谣传之言,谁也不知真凶是谁,要想找出那杀人的凶手,恐怕要大费周章
  二鼓三点,街上响起更梆之声,华云龙佩好宝剑,带上房门,悄然上屋,直向东大街奔去。
  不需片刻,找到了司马长青的宅第,飘然落在宅院之内。
  黑沉沉的宅院,寂然无声,给人一种凄凉阴森的感觉。
  华云龙绕向后宅,转了一转,看出宅内已无人居住,方始转回前院,用手一推,院门应手而开。
  步入屋内,黑暗中,一阵刺鼻的油漆和石灰气味扑入鼻内。
  他似乎嗅到死亡的气味,激棱棱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直竖,急忙取出火,燃起火光。
  光亮下,触目是一方素幔,幔后两口棺材,幔前一座灵案,司马长青夫妇的神主牌位放在正中,旁边一盏油灯,近案一看,方知灯油已经燃尽,只剩下两堆烛泪。
  华云龙连连蹙眉,游目四顾,发现尚有未曾焚化的金银纸锭,当下燃起一堆纸锭,权当灯光之用。
  那司马长青号称“九命剑客”,年青时便有鼎鼎之名,是华云龙祖父的盟弟。
  华云龙暗暗忖道:“既已到此,理当拜祭一番。”
  当下便在棺前跪落,拜了几拜,本想祝祷几句,见到盆中纸锭燃尽,火焰将灭,连忙添注纸锭,也顾不得祝祷了。
  蓦地砰然声响,屋门被风吹开,一阵阴惨惨的凉风扑入屋内,刮得燃烧中的纸锭四下散飞,火焰一闪而灭。
  华云龙吃了一惊,心头猛然泛起一阵寒意,但在那纸灰飞散、火焰将灭之际,他好似见到灵幔之后,有一个妇女的影子。
  这时,华云龙定下心神,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沉声说道:“灵幔后是哪一位?”
  寂然片刻,云幔后响起一个哀戚的声音,道:“妾身尤氏,公子尊姓大名?”
  华云龙眉头一蹙,道:“在下华炀,落霞山庄来的。”
  只听那尤氏幽幽说道:“原来是二公子。”
  火光一闪而亮,素幔之后,转出一位浑身重孝、满脸悲戚之色的妇人。
  那妇人花信年华,容貌甚美,此时浑身素服,额上勒着一道白绫,愈发显得清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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