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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华云龙当真又惊又喜,喜的是毕竟找到了余昭南,惊的却是余昭南“元气大伤,中毒极深”。
但无论怎样,一番奔波,总算有了结果了。
他心头狂跳,紧随中年道士身后进入室内。
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屋,室中一张条桌,几把椅子,一个鼎炉,一个蒲团,另外两扇门户通往别室。
中年道士身子一折,径向右首门户中走去。
华云龙迫不及待,抢先一步,进入右边石室之中,但见靠墙壁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锦衣华服、脸泛黑气的人。
那人无疑就是余昭南,华云龙一颗心提到胸口,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俯下身子,察看他的伤势,竟将中年道士撇在一边不顾了。
中年道士走了过来,喟声一叹,道:“令友是那位红衣姑娘送来的,送来时便是这等模样。”
华云龙目光一抬,道:“是阮红玉么?她讲些什么?”
中年道士道:“贫道未曾问她的姓名,但知她与那些异族人一路,先前贫道见她神情冷漠,行为乖张凶狠,只当她不是好人,殊不知她却”
他好似感慨良深,讲起话来唠唠叨叨,华云龙哪有心思去听,沉声接道:“这些不必讲,请问道长,她可曾有活留下?”
中年道士“哦”道:“那位姑娘神色慌张,吩咐贫道瞒着那些异族人,设法通知公子,此外再无言语交代了。怎么样?公子对令友所中之毒没有办法解救么?”
修道人心地慈悲,言下一副焦灼惶急之色。
华云龙未予置答,俯下身子,再度察看余昭南的伤势。
他翻开余昭南的眼皮,又掀开他的嘴唇,看过眼神与舌苔以后,再解开余昭南的胸衣,但见他全身上下,肤色灰黑,只有胸腔一带五彩斑斓,鲜艳夺目,但那灰黑之色,已自透入五彩斑斓的肤色之中了。
华云龙的大娘秦畹凤夫人,乃是苗疆浮香谷“九毒仙姬”的门下高弟,终生精研各种药物,施毒解毒的能耐冠绝当今。
华云龙朝夕相随,耳闻目濡,对于各种毒性与医道倒也知道一点,但似这般色泛五彩的症状,却是从未见过,瞥目之下,不禁骇然瞠目,大惊失色。
那中年道士更是心头惴然,失声叫道:“啊呀!这是什么毒物所伤?肤色为何这般难看?”
华云龙虽然震惊,却仍沉得住气,微一凝思,抬目问道:“道长能为在下弄一缸酸醋么?”
中年道上一怔,道:“公子要酸醋何用?”
华云龙道:“为敝友解毒,详情不及解释了,倘若有醋,请搬一缸下来,要快。”
中年道士皱眉道:“要快可就难办了,贫道须得差人去买。”又道:“据说醋是酒做的,敝观有待客的水酒,能代用么?”
华云龙点一点头,道:“可以代用,但要有糖,还要火烤。”
中年道士道:“糖是现成,贫道这就去搬。”
话落,转身便朝室外奔去。
华云龙忙又叫道:“道长别忘了搬点柴来,另外要半缸清水,以备冲洗之用。”
中年道士应了一声,急急奔出了地窖。
须臾,酒、糖、柴、水一一搬进石室,华云龙挖地成灶,就在室内架起一只水缸,然后将酒、糖倾于缸中,引燃了木柴。
一切就绪,华云龙乃在怀内取出两只羊脂玉瓶,其中一只是色呈金黄的“清血丹”,另外一只则是白色的“拔毒散”。
他将“拔毒散”倾了一半在酒缸之内,再用清水喂余昭南服下一粒“清血丹”,然后脱下余昭南的衣眼,将余昭南浸在药酒之中。
华云龙的大娘秦氏夫人是个平实坚毅的人,往年因夫婿身蕴“丹火毒莲”之毒,立志精研药物,制成了各种解毒之药,这“清血丹”和“拔毒散”便是其中之二。
“清血丹”和“拔毒散”的名称虽然平淡无奇,但其功效却能消解百毒。
过了半盏热茶光景,余昭南身上的灰黑之气,已自渐渐褪去了。
然则,余昭南仍然昏迷不醒,又过了一刻,他那脸上的肌肉忽然开始痉挛起来,神情痛苦至极。
那中年道士看得心头打颤,忍不住问道:“华公子,令友不要紧么?”
这时,华云龙正以右掌轻抚余昭南的顶门“百汇穴”,一手扶住余昭南的身子,同时默运真气,在助余昭南导引药力,闻言回眸摇一摇头。
中年道士眉头打结,担心地又道:“令友好似痛苦不堪,不要是那毒性发作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不是发作,是发散。道长放心,家母监制的‘清血丹’和‘拔毒散’效力颇大,能解百毒,敝友虽然为多种毒物所伤,那也是不妨事的。”
中年道士显然一惊,道:“什么?多种毒物所伤?”
华云龙道:“敝友胸前的肤色五色斑斓,那是毒蛇、毒蝎、毒蜘蛛、毒蜈蚣等等毒物同时咬伤的症状,不过眼下已不妨事了。”
中年道士向余昭南瞥了一眼,但见他非仅痉挛不已,身躯且已微微颤抖起来,这等状况,哪里像“不妨事”的样子,他不禁信疑参半,道:“令友的痛苦好似有增无减呢!”
华云龙截道:“痛苦是难免的。敝友毒气攻心,原已失去知觉,倘若再耽误个把时辰,那便无救了,如今敝友内服外浸,药力行开,毒气四下发散,知觉正在渐次恢复中,道长请看,敝友的肤色,不是渐趋正常了么?”
果然,余昭南身上的黑气褪得很快,此刻已将全部褪尽,中年道士瞥目之下,心头略略放宽一点。
他信则信矣,眉头反而皱得更紧,口齿启动,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华云龙失笑道:“道长还不放心么?”
中年道士摇头道:“不,贫道放心了。贫道乃是乃是”
一阵犹豫,终于勒起衣袖,将左臂伸到华云龙的眼前,接道:“华公子请看,贫道臂上的齿痕,是被一条色泽斑斓的巨大蜈蚣咬了一口,敞观共有二十七个弟子,人人都是一样。”
华云龙低头一瞧,但见近腕之处,两粒绿豆大的红点并在一起,肌肤微微下陷,正是蜈蚣的齿痕,不觉怒形于色,道:“怎么?全观之人都被蜈蚣咬伤啦?”
中年道士忿然道:“可不是”
话声微顿,放下衣袖,接道:“三日之前,那批异族人掳来令友,强行要在敝观寄宿。
贫道见到他们行为乖张,不肯接纳,讵料那批人蛮横得很,不但勒令敝观供给食宿,并且强迫贫道召集全观弟子,在那血红色的丹鼎之中,捉了一条巨大蜈蚣,使那蜈蚣在每人臂上咬了一口,然后责令贫道等不得泄漏他们的行踪,说道蜈蚣的剧毒已经渗入血内,不遵所命,他就不给解药,等到七七四十九日,毒性一发,那就别无解救了。”
华云龙暗暗切齿,忖道:房兴的心肠好毒,这“清虚观”的道士分明不是武林中人,居然也用这等卑鄙恶毒的手段胁迫他们。哼!华老二非毁掉你的“血鼎”不可。
他心中暗自发恨,同时也已领悟中年道士的用意,乃在求取解毒的丹药,于是将头一点,爽朗地道:“那批人确是歹毒异常,不过区区蜈蚣之毒,一人一粒‘清血丹’便可消除,这种丹药,在下玉瓶之中尚多,道长尽量取用便了。”
中年道士神色一舒,道:“贫道正有求药之意,既蒙公子慷慨允诺,贫道也就厚颜领谢了。”
话落,朝华云龙深深打了个稽首。
华云龙连忙挥手,道:“不敢言谢,不敢言谢,道长所赐更多,若非道长适时找到在下,敝友的性命定然凶多吉少”
言犹未了,忽听余昭南长长吁了口气,亢声叫道:“闷死我也!”
原来,就此一刻,余昭南大见好转,全身的黑气业已褪尽了。
华云龙大吃一惊,急忙回首道:“昭南兄忍耐一点,你中毒极深,如不一次拔清,那将遗患无穷。”
余昭南眼睛一睁,忽又咬牙喘了口气,道:“原来是云龙兄,传说你你被‘九阴教’教主掳走,兄弟我”
华云龙截口接道:“详情回头再讲,眼下消除余毒要紧,昭南兄倘能勉强运功,请速运功祛毒,小弟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等余昭南回答,径自加紧运功,霎时,一股和煦的热流真气,便由顶门“百汇穴”
源源输入余昭南体内。
余昭南口齿启动,似欲讲话,但见华云龙一意运功输气,神色端凝,顿了一顿,终于住口不语,眼睛一闭,默默地行起功来。
那中年道士目光凝注,一忽儿瞧瞧华云龙,一忽儿瞧瞧余昭南,满脸钦敬之色,分不清究竟是感激华云龙许赐丹药,抑是钦佩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深厚的内力。
须臾,余昭南的气机大见和顺,脸色也渐渐红润焕发了,但那一缸水酒,此刻却已变成浑黑之色,可见余昭南所中之毒何等之深!
不久,余毒尽除,两人同时停止运功,余昭南纵身一跃,跃出了酒缸。
但见华云龙朗朗一笑,道:“昭南兄,咱们自己兄弟,不用虚套了,若讲虚套,你是为我而奔波,为我而中毒,我得先向你致谢才是。”
余昭南确是有意致谢一番,闻言先是一怔,继则敞声大笑,道:“好好好!就这么说,你的心思总是比我敏捷。”
华云龙微笑道:“昭南兄既然同意,那就冲洗穿衣吧!”
余昭南低头一看,不觉满脸通红,急急用清水冲洗一遍,奔到床边,穿上衣服。
石室中的三人纵然都是男子,赤身露体,确也不雅,他穿上衣服,脸上的红潮仍未褪尽,回头一瞥中年道士,遮羞似地道:“这位道长是”
中年老道连忙打个稽首,道:“贫道无尘,忝为本观的观主。”
华云龙接道:“这里是‘清虚观’的地下石室,昭南兄得免毒发而亡,无尘道长的功劳最大。”
余昭南闻言之下,连忙向无尘道长深深一揖,道:“原来是‘清虚观’观主,在下余昭南,敬谢观主救助之德。”
“错了,错了,余公子千万弄清楚,贫道乃是受阮红玉姑娘之托,将公子藏在此处,然后找到了华公子,如此而已。着讲恩德,那就愧煞贫道了。”
华云龙一笑,接道:“道长过分谦逊了,就算是仅仅藏起昭南兄,倘若稍有不慎,那也是杀身之祸,这等功劳岂可抹煞不提?不过,咱们也不必将恩德挂在嘴上。来吧,咱们外间去谈。”
无尘道长无话可说,余昭南却是满腹疑云。
他们三人到了外间落坐,余昭南迫不及待地先问华云龙被掳、脱险经过,以及如何得知他被房兴等人所掳。
华云龙择其概要,一一说了。
说罢过后,华云龙问道:“昭南兄所中之毒,可是那‘血鼎’中的毒物噬伤的么?”
余昭南将头一点,愤慨地道:“可不是么!他们那‘血鼎’之中,不下数十种毒物,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种毒物在我胸前咬上一口,逼问我有关你的下落。这原是那位红衣姑娘出的主意,想不到她是有心人,最后将我救出的仍然是她。”
华云龙忽然起立道:“两位宽坐片刻,我去毁掉那‘血鼎’再来。”
余昭南先是一怔,继而阻拦道:“慢来,慢来,此刻那房兴追不到你,均已返回静院了。兄弟从他们言谈之中,得知他们另有一套‘血鼎夺魂大法’利害的紧,咱们得从长计议。”
华云龙义形于色道:“不须计议了。既称‘血鼎夺魂大法’,谅必总是凭那‘血鼎’的毒物作祟,我去毁掉‘血鼎’,他们就无法作怪害人了。”
余昭南说道:“慢一点,你不是说,那位红衣姑娘有个纸团给你么?先瞧瞧那个纸团再作决定吧!”
华云龙这才想起纸团揣在怀中尚未过目,于是微微一顿,取出纸团瞧去。
但见那上面写着:
“字奉华公子云龙足下:
洛阳一别,贱妾不幸遇上魔教中人,当时只因闻得彼等会谈之中,欲对公子不利,因而一路蹑踪,冀能明白究竟,不料一时大意,竟为彼等所执,贱妾虚与委蛇,却又为那邵奇煜所辱,此身此世,本已无颜再见公子”
看到这里,华云龙凛然一震,失声叫道:“怎么?她失身啦?”
须知华云龙纵然风流,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阮红玉为了探听房兴等人的企图,不幸被执而受辱,事情因他而起,猝然得知,那是难怪他要震惊失声了。
余昭南闻言一惊,起立问道:“谁失身了?”
华云龙始才警觉自己失态,忙将纸条向余昭南递去,道:“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她被那文士装束的邵奇煜折辱了。”
余昭南讶然道:“纸上写的么?咱们一起看吧!”
他不接纸条,身子抢前一步,与华云龙并肩看去。
无尘道士也凑了过来,只见下面继续写道:
“怎奈彼等图谋者,乃图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