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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元洪任总统,随即取消国务卿,以段祺瑞任国务总理。孰料黎、段不久便产生了矛盾,即所谓“府院之争”。袁世凯死后,徐世昌在北洋系中的地位已首屈一指,纵无一兵一卒,却有足够的威信。因此当黎元洪受制于段祺瑞时,首先想到的便是求助于他。徐世昌回辉县休养还不足半年,就接到了黎总统的亲笔求援信,请他赴京调解府院之争。他负托孤之责,当然义不容辞。但他竟先在保定下车,由曹锟作陪阅兵。曹锟在高台之上对官兵介绍道:“徐公名震中外,文武兼资,道德文章,冠冕群伦。我愿率领各位,追随徐公之后,为民国造福。”当时曹锟的直系和段祺瑞的皖系已互不相让,徐世昌阅兵保定就是为了告诉段祺瑞,自己来做和事老并非只凭一张嘴,而是有实力做后盾的。
果然,他在北京的调停相当成功。先是黎元洪以总统之尊亲来拜谒,他好言抚慰之后,派许世英向段祺瑞劝说,最终内务总长孙洪伊和国务院秘书长徐树铮双双去职,府院之争告一段落。鉴于段祺瑞有军队作后盾,府院之间的天平并不平衡,之前的相争在一定程度上正是由段祺瑞最信任的徐树铮引起的,徐世昌于是推荐张国淦任国务院秘书长。张国淦是一个正直温和的人,在国务院秘书长任上能顾全大局,也勇于调和两派,如此一来就避免了重复犯错。单从这个人选上来看,徐世昌的确是用心良苦的。
1918年9月4日,徐世昌被安福国会选为总统
但府院之争又是无法根治的,一段时间的缓和后又告恶化,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黎元洪免了段祺瑞的总理职,段祺瑞悻悻然回天津密谋再起。这时北洋系的各省督军们商量着赶黎元洪下台,拟请徐世昌出任陆海军大元帅,以领袖诸侯,徐世昌断然拒绝。接着,黎元洪鉴于局势复杂,邀请张勋进京调停各派,不料张勋包藏祸心,竟然上演了一出“复辟”的丑剧。
徐世昌参与了从准备复辟到复辟的全过程,从这一事件中也最能看出他对清朝的矛盾心理。数年前,由于张勋念念不忘清朝,曾写信劝袁世凯效法周公辅成王,暗示还政宣统;徐世昌听说后,劝张不该如此着急,但并未明确反对复辟。后来张勋在徐州召集督军团会议时,徐世昌亦派人参加,秘密赞同复辟。但是到了张勋提师入京的时候,徐世昌却劝他道:“你到北京调解黎、段矛盾,尽管放手去办。惟独复辟之事,此时万不可行。”但张勋不听。
徐世昌之所以突然反对复辟,也是出于他对张勋的一片爱惜之意。张勋有勇无谋,其将复辟付诸实践,相当程度上是因为段祺瑞的亲信如徐树铮、张敬尧等人的怂恿,想诱他复辟之后,再行讨逆。徐世昌明白这一关节,但出于自己“圆通”的处世哲学,怕得罪段祺瑞,因此不能说破,只能一再劝阻。等到宣统复位后,任命他为弼德院院长,他也深知不妥,马上谢绝。但是到了复辟失败后,他却首先要求对清室的优待条件如故,又为张勋求情,保全了其身家性命。1922年,张勋病死,他亲往凭吊,老泪纵横,可谓重情重义,绝非落井下石之人。康有为曾为了复辟失败之事为张勋鸣不平,指责徐世昌和段祺瑞、冯国璋都曾参与复辟密谋,却始乱终弃,实为不义云云,其实徐世昌多次规劝过张勋,与段祺瑞、冯国璋是截然不同的。
冯国璋以副总统继任总统,段祺瑞重新担任国务总理,由于两人都是实力派,府院之争更趋激烈。冯国璋的任期才一年多就满了,很想延长任期,段祺瑞就组织了“安福国会”进行阻挠,逼冯国璋下台。经过两度府院之争,段祺瑞认为冯国璋有兵有地,比黎元洪更难对付,下一任的总统最好手中无兵,而当时符合这一标准又够资格做总统的,徐世昌是不二人选。而冯国璋认为与其让段祺瑞做总统,还不如让徐世昌拣这个便宜。因此两派都支持他做总统。1918年9月,在国会的总统选举中,与会436人,徐世昌得425票,余者段祺瑞5票,张謇、王士珍、王揖唐各1票,徐世昌成为中华民国第五任总统。
国会虽称“安福国会”,但安福系只是其中的多数党,占议员总数的七成左右。因此,徐世昌能以如此高的票数当选,固然得益于段、冯的支持,却也不能忽视他本身的感召力。一方面,他在政治上持超然态度,声望最高。另一方面,诚如孙中山所言,“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北如一丘之貉。”全国人民苦于军阀相争,都希望有一个“文人”做总统。徐世昌无兵无地,素称清流,正是中国传统的“文人”士大夫形象。因此他当选后,北方各省自然纷纷表示拥护;南方的军政府虽然反对,却只针对法统问题,并不否认徐是合适的总统人选;甚至大洋彼岸的美国威尔逊总统,也马上发来贺电,希望他早日谋求和平统一,以恢复中国的国际地位。
倒是他在美国留学的女儿闻讯后,马上来信劝他辞职,因为民国的总统还没有能任满五年任期的,足见是个政治漩涡,不如激流勇退。徐世昌本有政治抱负,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小儿之见,而他任总统几近四年,仅次于袁世凯,这已决非其女儿所能预料的了。
四、偃武修文
徐世昌从1918年“双十节”到1922年6月1日任总统,其基本执政思想为“偃武修文”。
北京政府议和总代表朱启钤南方议和总代表唐绍仪
仅凭这四个字,就可看出徐世昌比黎元洪和冯国璋更懂政治。黎总统本来是最合法的总统,却陷入府院之争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冯总统则想以硬碰硬,结果只能狭路相逢输与勇者。但同样是由段祺瑞任国务总理,徐总统却聪明得多。他知道全国人民厌恶武人弄权,便拈出“偃武修文”四字昭示天下,此后若有不逊者,将不止是对总统不逊,而是挑衅全国人民。府院之争的痼疾居然就这样被化解了,实在高明!
当然,黎元洪和冯国璋之所以提不出这样的高明论调,也在于他们本来就是武人,“偃武”岂不就等于消灭自己!而徐世昌本来就是个文人,他的“偃武修文”不仅是个幌子,也是他的价值取向。
首先是“偃武”。当时中国最大的问题是南北分裂,北京的北洋政府和广州的军政府事实上处于敌对状态。全国人民渴望和平的愿望非常强烈,为了反映民意,熊希龄、蔡元培等组织了和平期成会,梁士诒也组织了和平促进会,全国上下和平氛围浓厚。外部环境方面,美国总统威尔逊和英国公使朱尔典先后向徐世昌提出南北和平动议,法、意等国接踵表示支持。徐世昌是在如此浓厚的和平氛围下当选总统的,即便是广州军政府,也在通电声明总统选举不合法的同时,善意提醒徐世昌不要被人愚弄。徐世昌从南方的反对电文中读出了友善之意,于是在就职15天后签署和平令。11月15日,他又在北京召集各省督军会商和议,最终使这些桀骜不逊的军阀们一致表示“服从总统”、“赞成和平”。次日,他发布了停战令,南北双方遵命停火。他十分高兴地说:“和平统一的时机已到,机不可失,中国的安危在此一举了。”
南北双方于次年2月20日在上海召开和会,北方代表为朱启钤,南方代表为唐绍仪。朱启钤是实业家,与军阀的关系较淡;唐绍仪在1912年的南北和谈中是北方代表,如今却代表南方,是超然于军阀之外的北洋元老,且他与徐世昌的旧谊尚在。单就代表人选来看,是十分妥帖的。
但是和谈的基础十分薄弱,南北军阀均拥篲自重,互不相让,尤其是段祺瑞坚持亲日主张,拒不让步。到后来朱启钤知难而退,率团全体辞职,舆论为之大哗。各界纷纷奔走呼号,呼吁重开和谈。经徐世昌多方努力后,终于使朱启钤收回辞呈,并于4月9日复会且达成一个折中方案。但安福议员极力反对,致使和会再度停顿。不久“五四”运动因外交危机而爆发,为了一致对外,和谈恢复,并由双方代表联名致电巴黎中国专使请其拒绝签字。最后,唐绍仪提出八项具体要求:
一、拒绝签署巴黎和约。
二、废止中日间一切密约。
三、取消参战军或国防军。
四、撤换声名狼藉之督军。
五、宣布民国六年(1917)年解散国会命令无效。
六、和会选组政务会议督促和议执行。
七、和会从速整理决定提出各案。
八、北方同意上述七项,即由和会承认徐世昌为临时大总统。
朱启钤认为第五条一定会遭到安福议员的强烈反对,于是要求南方先行放弃,其余各条可从长计议,唐绍仪当即拒绝。于是唐、朱二人达成默契分别辞职,和谈再度破裂。徐世昌以王揖唐取代朱启钤为北方代表继续谈判,但王揖唐与段祺瑞的渊源很深,处处维护段祺瑞的意志,和谈因此陷入僵局。
南北议和停滞,北洋军阀内部也矛盾激化,终于在1920年7月爆发了直皖战争。吴佩孚摧枯拉朽般杀入北京,段祺瑞被迫下台。徐世昌马上下令解散安福系,并通缉其重要分子,于是南北和谈的最大阻碍被清除。恰好不久岑春煊从广东返回广西,并宣布撤销军政府,主张南方各省取消独立。徐世昌闻讯大喜,马上颁布了南北统一及筹办善后的明令,但随即就遭到孙中山、唐绍仪、伍廷芳等人的通电驳斥。不久,孙中山重组军政府,并就任非常大总统,准备练兵北伐。南北议和就此告终,徐世昌的“偃武”政策遭到沉重打击。
除南北问题外,徐的“偃武”政策还贯彻于解决北洋军阀内部的问题上。他的指导思想是“以文辖武,废督裁兵”八字。具体而言则有:对南北各系首脑,承认其实力,确定其地盘,给予较高官职,或推崇之为元老辅政;实行裁兵,集中兵权于陆军部,各省省长悉数由中央改派文人担任;等等。这些措施对于那些嚣张跋扈的军阀来说,直如与虎谋皮,不要说付诸实践,就是信口开河都不容易。徐世昌以一介文人,周旋于诸强之间,实在勇气可嘉。
事实上,徐世昌的“偃武”政策是弥足悲哀的,它原本是一种积极主动的政治尝试,即所谓“以文辖武,废督裁兵”;但后来却蜕变成一种苟存于均势中的求生手段,即所谓“以文制武,保持均势”。在与段祺瑞共处中央之时,他为各系地盘的平衡曲舒费尽心机。比如,他以段祺瑞为边防督办,以徐树铮为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以满足段、徐的权力欲;又调开孟恩远,以鲍贵卿为吉林督军,孙烈臣为黑龙江督军,以笼络张作霖。总体而言,他想把皖系限制在西北,奉系限制在东北,直系限制于中原和长江,然后在这个三足鼎立的均势上再施行废督裁兵的政策。
当时段祺瑞常年把持中央政权,皖系在北洋各系中风头最劲,偏偏在对外立场上是亲日派,在内部问题上则有安福系的污点,是南北和谈的最大障碍。徐世昌深知这一关节,因此他对直奉二系更为热心。直皖战争的发展脉络是,吴佩孚公开在湖南前线与南军媾和,然后提师北上,一路痛骂徐树铮和安福系祸国殃民,张作霖、李纯等纷纷响应,不久,吴佩孚即大破皖军,直系和奉系同时进入北京。
直奉入城后,徐世昌仍想用“以文制武,保持均势”的老办法。由于直系稍强,他便接受张作霖的推荐,任命梁士诒为国务总理,以求两系平衡。他之所以敢于这样做,也是考虑到直系领袖曹锟是一个温和宽厚的人,而且刚与张作霖结为亲家,想来不会公开反对。不想直系内部还有一个异数,即吴佩孚。吴佩孚之为人,从不乡愿,极讲原则。比如,他从来不承认徐世昌是合法的总统,即便在北京面晤之时,依然是拱手为礼,一连价地叫徐世昌“菊人先生”。如今,吴佩孚咬牙切齿地要赶梁士诒下台,表面上因为梁是亲日派,实际上是针对张作霖的。于是吴张二人用电报互相攻击,竟至互比文采,全国人民如看戏法一般啧啧称奇,叹为观止。徐世昌和曹锟都曾调停,但于事无补。不久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吴佩孚再一次显示了军事天才,风驰电掣般把奉军赶出了关外,直系独霸北京,均势被打破了。徐世昌深知不妥,暗劝奉军整装再战,不料张作霖发表通电,怒斥徐世昌为搬弄是非、坐收渔利的小人。
张作霖和吴佩孚是徐世昌政治生命中的两大劫数,张作霖的电文将他的种种不得已之举统统斥为阴险卑鄙,使徐世昌的政治形象遭到严重破坏。而吴佩孚不循常理的出牌,又不经意间打破了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