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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是很不贴切的。
所谓“重用安福党人,又迫段氏下野”。段祺瑞是实力派,徐世昌作为文人总统,只有被实力派胁迫,哪里有胁迫实力派的道理。段祺瑞下野是因为直皖战争的失败,怎能归罪于徐世昌呢?至于重用安福党人,原因有二,一是徐世昌本来就是安福国会选举的总统,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西方选举政治中也是这样的;二是迫于段祺瑞的压力,用靳云鹏为国务总理就是一个例子。
所谓“信任曹吴,又使作霖以兵铲除”,这才是张作霖惟一真正痛恨的。其实,徐世昌对曹吴和张作霖并无偏袒,他惟有允执厥中,才能在夹缝中生存。由于吴佩孚从来不承认徐世昌为总统,且练兵于洛阳,早晚会提师北上,因此徐世昌不得不以张作霖的力量去制衡他。事实上,张作霖对徐世昌的怨恨已非一日。早在1920年直皖战争后,江苏督军李纯暴死,张作霖推荐自己的亲家张勋继任,徐世昌认为张勋复出会激起公愤,于是任用了与曹吴亲近的齐燮元,使直系力量有所增强,张作霖就已经恨恨不已。这次,张作霖出兵关外,完全是为了抢地盘,却美其名曰为执行总统命令,这才是最荒谬的。
徐世昌总结为官之道的那八个字,即“圆通”、“沉稳”、“柔韧”、“机警”。所谓“圆通”,是指讲话要留有余地,做事要容许转圆,待人要不即不离,做事要八面玲珑。他有天津、河南、浙江三个籍贯,而这三地在晚清都盛产官僚,他处处联系乡谊,对其纵横官场大有帮助。他本与袁世凯等北洋派关系紧密,却又倾力结交南洋的张之洞;他助袁世凯训练新军、治理直隶,甚至改朝换代,却又与满清皇族称兄道弟……这些都是他“圆通”的表现。所谓“沉稳”,是指遇事故守缄默,或故为回避,不即刻表态,沉着观变,不到十拿九稳,从不轻易出手。他平时遇到小事,经常唯唯诺诺,似有惧意;但大难当前,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能当机立断,不怕危险。比如辛亥年他帮袁世凯向朝廷讨价还价,其实风险极大,但他毫无畏惧。所谓“柔韧”,是指能以柔克刚,以退为进,徐图东山再起,决不一蹶不振。清亡后和袁世凯称帝时,他两度退隐田园,却终能两度再起,便是“柔韧”的表现。所谓“机警”,是指对局势变化的敏感,时机未至则耐心等待,时机成熟则迎头把握。在张勋复辟的过程中,这一性格体现得很明显。他秉持这八个字的原则,在清朝和民国官场左右逢源,最终登峰造极,故得了个“水晶狐狸”的绰号。而他在总统任内,苦于手中无兵,虽想以文制武,却只能以力打力,可惜官场那一套并不适合于军阀,因此“水晶狐狸”就变成了“渔人”。
其实比他为“渔人”的,张作霖并不是第一个。早在1918年他以高票当选总统时,就曾有一票投给了“渔翁”,暗讽冯、段作鹬蚌之争,徐世昌渔翁得利。可是,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鹬蚌若不相争,渔人也就无利可得。张作霖若不想和曹、吴争天下,徐世昌又劳挂齿?这“渔人”二字,明明是张作霖拈来搪塞天下人,为自己推卸责任的!
张作霖是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但是吴佩孚二进北京,却是今非昔比,他的政治理想是国民大会,自然不会姑息安福国会及其选出的总统。至于曹锟,一向以吴佩孚为诸葛亮,再说自己想做总统,自然更容不下徐世昌。而且,在徐世昌当选总统后曹锟本想做副总统,贿选票开到每张1000元,却仍被议员们拒选了,此恨焉能不雪呢?
事实上,曹、吴本来还算客气,想让徐世昌再做一年总统,任满五年任期为止。不料徐世昌这次太过“圆通”、“机警”,却不够“沉稳”、“柔韧”,他知道曹、吴必然要恢复旧国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正统“地位,竟派人南下拉拢老议员,又想方设法阻止老议员集会。恋栈不去是政治家的劣根性,袁世凯如此,冯国璋如此,徐世昌亦如此。曹、吴因此认识到了夜长梦多的道理,终于下了决心。 先是徐世昌亲自任命的江苏督军齐燮元通电请他下台,然后吴佩孚率直系诸将领公布徐世昌“祸国殃民,障碍统一,不忠共和,黩货营私”16字罪状,随后则由徐世昌最信任的卫戍总司令王怀庆亲自到总统府传达曹、吴的决定,徐世昌一看连王怀庆都变节了,知道已不可挽回,于是决定辞职。当时情势危迫,徐世章和吴笈孙力劝他到东交民巷外国使馆暂避,他坚决拒绝,说:“我是中国总统,关系国家尊严,恕难从命!”
6月1日,他从总统府退回东四五条的私人宅邸。次日,他宴请了一干“文臣”如顾维钧、周自齐、颜惠庆、董康、高恩洪、罗文干等,举杯凄然道:“现在第一届国会拥戴黎黄陂复位,鄙人正好可以籍此退休,颐养天年。今日一别,鄙人即与国事直接脱离关系,望诸君各自努力!”众人皆默然不语。毕竟民国十年以来,中央惟强力是视,总统更换频仍,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了的。
此时他倒是颇为“机警”,为防不测,他毫不拖延地于2日下午便离京赴津。临行电谕全国,大意为南北议和尚未完成,教育实业尚未实现,各系战争尚未泯止,人民疾苦尚未拯救,十分负疚于心,不过于华盛顿会议收回了若干权益,抵制了日人侵略,尚堪忻幸云云。最后说:
比年以还,劳精疲神,茹辛忍辱,调护群才,而不蒙相谅;遇事退让,而犹以为争;不私一财,不私一人,而疑为虚伪。既已艰苦之倍尝,夫何权位之足恋。
该电文为徐世昌亲自拟就,是对张作霖电的一个小小的反驳,也是给自己做的一个简单的总结。而著名报人邵飘萍则作了两首绝句嘲笑他,一时传遍国内。诗云:
昔日恩情安在哉?花冠不整下堂来。
临行还顾镜中语,且照新人笑脸开。(其一)
姬姜憔悴了残年,水竹村中独自怜。
常在君边遭厌弃,后来莫谩再如前。(其二)
诗中所指“新人”,自然是指黎元洪了。无论徐世昌还是黎元洪,都无非是受制于军阀的虚君而已。但是邵飘萍过于刻薄,因为不仅徐世昌有过“偃武修文”的努力,就是“新人”黎元洪后来也有“废督裁兵”的愿望,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已。5年后,邵飘萍因文罹祸,死在了张作霖手里,不知他临死前,会不会觉得徐世昌是宽厚君子呢!
“渔人”可说是张作霖的诋毁,徐世昌真正的雅号叫“菊人”。因为家居天津,也有人称他“东海先生”;他也曾退隐河南辉县水竹村,因此又自号“水竹村人”、“退耕老人”;但是他最为人熟悉和认可的别号,还是“菊人”。比如吴佩孚就从不称徐世昌为总统,而是一口一个“菊人先生”。当年,袁世凯身经丧乱,竟至忧愤而死;如今,徐世昌被迫下台,却能挥洒而去。他比袁世凯多出的,正是几许菊花的淡定。
他先后两次退隐的辉县,位处太行山南麓,是商都朝歌的郊野,也是西周时鄜、卫之地,《诗经》中许多洵美之章如《淇奥》、《柏舟》等正是描述这一代的山水,风景之美,冠于中原。在此处退耕还读,最可涤荡心胸,看开世事,大有“悠然见南山”的况味。因此,这个“菊人”的雅号倒是贴切得很!当年他有一首《重修百泉诸名胜》诗云:
唤起山灵问水滨,池台竹树几经春。
楼迟贤哲空怀古,护惜山川要有人。
云月未教今古易,嵩条递送雨风频。
疏泉移石劳收拾,曳杖重来垫角巾。
他现在辞了总统,果然便如告别酒会上说的那样,“与国事直接脱离关系”,在天津踏踏实实地做起寓公来。“护惜山川要有人”,说的是“达则兼济天下”;“曳杖重来垫角巾”,说的正是“穷则独善其身”。
六、人间重晚晴
晚年徐世昌像
徐世昌下台后一直住在天津租界内,从事书画、著述,并自书其书房为“半日读书半日静坐之斋”。亦曾开畦种菜,一度有照片风行报端,
他一生著述等身,为民国总统总理中的翘楚。当然,其许多著作其实是集体成果,比如那浩瀚闳富的《清诗汇》二百卷,便是晚晴簃诗社诸人一起编选的,但他“因诗存人,亦因人存诗”的编选原则起到了指导作用。此外,他在政学方面尚有《东三省政略》、《退耕堂政书》,学术方面尚有《清儒学案》、《大清畿辅先哲传》、《颜李学》,诗文方面则有《退耕堂诗集》、《归云楼题画诗》、《海西草堂集》、《水竹邨人集》、《拣珠录》、《竹总楹联》、《藤墅俪言》等,此外每晚都用工笔小楷写作日记,积有50年之久。除诗文日记为自作外,多为集体著作。他年少时就有“以俸钱多致宾客”的志向,后来果偿宿愿,是战国时吕不韦一样的人物。
时人认为他字不如诗,诗不如画。他6岁开始学画,长于山水、松竹,尤其喜欢画扇面,造诣很高。他的代表作为《晴风露月四竹图》,当时极为有名,行家评价道:“画中晴竹振雨露声,风竹摇曳飘洒,露竹沐甘浸润,月竹清漪宜人,为竹作中之精品。”1920年,他以总统身份成立了国画研究社,聘请国画大师周肇祥主持;又成立北京艺术篆刻学校(今中央美术学院前身),由陈师曾任校长,聘齐白石、王梦白等执教。他下台后,他在天津的宅邸成为一个书画俱乐部,名家往来不断。他还有个弟子,即自己年轻漂亮的六姨太,从隐居水竹村时就开始跟他作画,后来画艺亦佳。徐世昌的书法宗法苏东坡、黄庭坚,行书别具风格,也精于旧学人最推崇的馆阁体。他晚年书画作品很多,多署名“石门山人”,但从不轻易送人,1939年大半毁于天津大水。他在京津两地还有许多题字,但大多毁于“文革”。六姨太本来收藏他很多作品,但皆在“文革”中被抄走,她大着胆子想要回一点来,说是要“留个念想”,但被拒绝了。
徐世昌的诗未臻上乘,但与他往还酬唱者如林纾、易顺鼎等,都是一时名士。他们一起组成了一个“晚晴簃诗社”,“簃”意为“小屋”,因此“晚晴簃”应是他们经常活动的地点。这个诗社从他任总统开始,一直活动到他在天津的暮年。诗社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即不谈政治。后来吴佩孚、段祺瑞、徐树铮应邀入社,也得遵守这条规矩。不过吴、段的诗都很差,不过是来附庸风雅而已。
他晚年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练习气功,白天或书画自娱,或荷锄耕耘,或散步庭除。除了诗词书画外,他还爱好收藏古砚古墨,拓有《百砚谱》一册。
徐世昌不仅有“晚晴簃”这样的雅趣,而且确有“晚晴”这样的操守。他本来已决心忘记政治,但“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强占了他曾苦心经营的东北,于是又开始关心时政。西安事变时,他曾有公开声明,认为事变应该和平解决,并一致抗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七七事变”后,曹汝霖来天津游说他,说:“南京亲英美派当权,支持英美压制日本,使日本在华权益受到损失,日本不得已才出兵与中国打仗。总统若能出山,和日本签订亲善条约,他们就可以撤兵。”他以自己年老为借口加以拒绝。曹汝霖走后,他马上吩咐门卫道:“以后这个人来,就说我不在家。”嗣后,伪天津市长潘毓桂派人转告他日本军方欲请他担任华北的领袖,徐世昌也加以拒绝。1938年,日本板垣师团长和土肥原约他定期见面,他仍托病不出。于是日本人派他的门生章梫和金梁来游说他,他委婉推辞,但是章、金二人反复劝说不止,他终于愤然骂道:“你们太浑了!”金梁也反唇相讥:“老师才浑呢!”徐世昌顿时老泪纵横,泣道:“没想到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碰到这么一场!”说罢,拂袖上楼,章、金二人也不辞而别。章、金二人都是宗社党人,念念不忘恢复清朝,现在则为伪满洲国和日本人效力。
徐世昌坚守不出,但身心状况却江河日下。1939年春,他因练习气功不得法,热结于膀胱,患了炎症,须动手术。经医生诊断后,认为可以治愈,但须到北京住院治疗。他认为自己一旦离开租界,必定会被日本人扣留,于是放弃赴京,遂于这年夏天病故,享年85岁。他有两个女儿,但没有儿子,以胞弟世光的儿子绪直为嗣。
殡葬时,潘毓桂送来一副挽联,写道“老臣不眷念幼帝”,斥徐世昌不忠;又代其姐拟一挽联,骂徐世昌忘恩负义。原来潘毓桂的姐夫姓祁,徐世昌做翰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