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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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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立时苦了个脸,但在徐勋诚恳地一再劝说下,朱厚照不得不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临走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从腰间解下一双玉佩塞到了徐勋手里,又冲着王世坤努了努嘴:“对了,这是父皇赐给你们两个的,说是赏你们那一趟陪我挑书。嘿,总而言之,跟着本小侯爷做事,亏待不了你们”

    说着说着,朱厚照嘴里竟是不自觉地又溜出了那个异常古怪的自称。

    兴安伯徐盛死了。就在司礼监写字孙彬奉命前去诘问,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就在徐良和徐勋父子搬进新居,皇太子朱厚照赐金之外还微服亲自前来庆贺的这一天死了。

    这原本虽然不算小事,但在几乎每日都会接到王公宗室勋贵文官报丧的礼部来说,也决计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兴安伯府送上了兴安伯徐盛的遗折,上头竟是还有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点子,祈请朝廷立徐毅为嗣,承袭爵位。这也就算了,前来送遗折的家人在礼部大堂上连连磕头,竟是言道同宗族亲自恃有中贵为援,以中官登门威逼,以致徐盛病故云云,矛头直指司礼监太监萧敬。这样一份奏折送上来,礼部尚书张升自然不敢怠慢,立时三刻就命人抄送吏部和内阁。等到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知道内情,也不过是兴安伯府报丧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被召来的孙彬站在萧敬面前,却是惴惴然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去的时候徐良虽说精神算不得太好,可也绝不是立时三刻就能撒手人寰的光景,可偏生自己前脚走,后脚人就死了,他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因此,当萧敬看过来的时候,他双腿一软,竟是本能地跪了下来。

    “老祖宗,孙儿真没有”

    “这些话不用说了,你究竟是怎么对徐盛说的,一五一十给咱家如实道来”

    听孙彬原原本本把说出去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萧敬坐在那里沉吟着,不时用手轻轻敲打着扶手,却并没有雷霆大怒。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好了,咱家都知道了。这几**不要随便出门,好好呆在房里自己反省反省虽说是咱家让你去的,也是皇上的意思,但你太得意忘形了。身为中官,最忌讳的就是得意忘形这四个字”

    “是是是,孙儿知罪”

    见孙彬使劲磕了个头,这才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萧敬刚刚那淡然若定的表情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他可不信,徐盛这个从来就中庸不显眼的勋贵临死居然会来上这么一出,而没有人撑腰,徐盛的家人敢把这样的折子送到礼部尤其是那什么中贵威逼,不但是冲着他萧敬来的,而且连皇帝也扫了进去,简直是胆大包天


    第一百五十章 会揖吵架,小徐摊牌

    和大明门之外千步廊左右五府六部等气势恢宏的衙门不同,宫城右顺门东南的文渊阁内阁直房始终都并不起眼。随着内阁的重要,使用的文书人等越来越多,但贵如首辅,也不过是小小的直房一间,更不要说次辅三辅等等。几次修缮之后,这片地方便分作了三片院落,中间是俗称的内阁,也就是文渊阁,东边是诰敕房,西边是制敕房。

    终弘治一朝,内阁中人除非致仕抑或去世,否则基本一个不动,反倒是十几个文书承旨已经换了好几茬,不少都高升到六部抑或放了外任,正可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这一日乃是八月十五,民间百姓可以热热闹闹过个中秋节,可对于宫中来说,中秋算不上正节,望日大朝之后固然赐了月饼和御酒给部阁高官,正事儿却是不能耽搁的。因为十五这一天除却大朝之外,还是六科给事中前来内阁和辅臣会揖的日子。

    此时此刻的会揖直房中,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辅臣居左而坐,六科给事中则是坐在右边,虽是人员相比悬殊,可谁都知道这三位阁老多年秉政威权极重,天子甚至称之为先生而不明,更何况六科中人多数不过七品。往常的会揖虽偶尔也有一些争争吵吵,但多数时候,就如同这会揖二字的意思,不过是辅臣一锤定音,其余人一揖行礼而已。

    可这一次却大不相同,几桩要紧事情一过,吏科给事中吴蕣就把这兴安伯徐盛的死提上了台面,紧跟着,户科给事中王盖又质疑起了礼部转呈徐盛遗折提出来的承袭人选,又说徐盛另有一弟徐良。不消一会儿功夫,狭小的直房中就争吵了起来。

    “徐毅毕竟是世袭的千户,总比那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徐良强”

    “话也不能这么说”第一个揭开盖子的吏科给事中吴蕣却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这才环视了其他人一眼,“徐盛病重之前,皇上就已经褒奖过徐良之子徐勋,而他父子尚未上京的时候,那个徐盛保举的堂弟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没兴安伯府,而且此人在军中素来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著称,让他袭爵岂不是笑话”

    “你这才是道听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不就是因为据传那徐勋和中贵交往密切,你打算走司礼监几个太监的门路吗”

    “你血口喷人要我说徐毅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在这种地方给他说话爵位承袭朝廷向来是有制度的,贤与不肖,是非自有公论”

    在这一片喧哗声中的,一个脾气暴的给事中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时竟忘乎所以拍着桌子愤愤然地喝道:“我辈读书几十载这才位列朝堂,如今一个南京来的身份不明的小子,还有一个军营中拿着一份俸禄不干活的闲军汉,就因为有人撑腰,居然就敢窥伺爵位?按照规矩,无嗣就该除爵,没什么好说的”

    “好了”

    面对这样乱糟糟的情况,首辅刘健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喝了一声。他从弘治皇帝即位之后便入了阁,这首揆从弘治十二年当到现在,这一声自然是威势十足,不过片刻功夫,会揖直房中就已经是一片寂静。他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见一众言官大多数避开了自己的眼神,他这才淡淡地说:“区区小事就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刘健一言震慑了众人,谢迁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此事礼部先得定下治丧仪程,接下来才是吏部下书访徐盛后人,至于承袭与否,出自上裁,如今就议这个还太早了。今天既然大事已毕,诸位就回六科廊吧,除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还有的是要紧大事做”

    尽管下头众人还有不少想就此事继续辩论辩论,但谢迁善言是出了名的,再加上身份摆在那儿,谁都不想无缘无故触了这位的霉头给教训一顿,于是你眼看我眼之后,终究是在吏科都给事中的带领下,齐齐揖礼退出。等到他们一走,刚刚没吭声的李东阳便微微一笑。

    “区区小事,却惹得一大堆人大动肝火,这还真是奇怪得很。”

    “西涯,他们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你我三人的眼睛?醉翁之意不在酒,还不是吏部都察院考察得紧,都想从这上头找点文章?这几日弹劾老马和老戴的折子渐渐多了,看来这两位碍了很多人的事啊”谢迁素来直爽,当下便一言道破了其中玄机,等坐下身来又叹道,“要是让他们知道,皇上命司礼监文书官过来咨议我们三个,打算让兵部重整府军前卫,还打算授这徐勋指挥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府军前卫此事你可打算附议?”

    刘健挑了挑眉,见谢迁摇了摇头,他又看向了李东阳。然而,李东阳踌躇片刻,却说出了一句不同的话来:“元辅,木斋,此前司礼监诸公派来的那个文书官和我相熟些,临走时还多说了一句话,太子殿下与那徐勋应该是见过,皇上因此故召见了他一次,印象不错。联想此前封其勋卫,圣意如何就呼之欲出了。”

    “什么”

    无论是太子见过徐勋,还是弘治皇帝召见,刘健和谢迁都并未听说过,此时不禁双双色变。弘治皇帝虽说如今勤政,但不过是日日上朝,朝会之外召见阁臣却极少,满打满算这几年不过一年两三次,更不要说其他外臣了。然而,皇帝却居然会召见一个微不足道的八品勋卫,随后又让司礼监派人这般暗示,这摆明了就是倖进。

    “此人学识如何,人品如何,出身如何?”谢迁一口气问出了这三个问题,见李东阳脸色古怪地冲着自己笑了笑,他哪里不知道李东阳也一无所知,顿时叹了一口气,“太子八岁出阁,可之后好几年都始终未至文华殿讲学,就是读书也多半断断续续。若再被一个别有用心之人所迷,日后实在是”

    尽管谢迁没说完,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首辅刘健沉吟了许久,这才突然开口说道:“之前南京守备等人的折子送上之际,我在拟票的时候曾经用心多看了几眼,记得其中有南监祭酒章懋的名字。德懋这人铮铮铁骨,定然不会人云亦云,我倒是倾向于此人品格应该信得过。至于学识光有学识如果有用,太子就不会这般难以教导了。此次徐盛既然举了徐毅上来,圣意却另有其人,少不得又是一场争袭官司。既如此,何妨先看看?”

    “元翁此议,可实在是狡猾啊那司礼监所询府军前卫之事呢?”

    “当然是一并拖延,等此事有个结果再说。”李东阳抢在刘健前头插话道。

    见刘健亦是微微颔首,谢迁抚掌大笑,三个辅臣倏忽间便定下了有关此事的基调,竟是谁也不再言道,话锋随即就转到了宣府大同的军备。哪怕是司礼监旋即派了人来咨议,刘健亦是推托为吏部礼部先议,轻轻巧巧就把人推托了下去。

    尽管根本不曾有人前来丰城胡同的徐家报丧,但徐良和徐勋商量过之后,并没有因为中秋节在即就假装不知道,此时尚未到成服之日,父子就换了素色行头,于中秋节这一日双双前去吊祭。由于兴安伯府已经往各处报了丧,这一日吊客很不少,有的是徐盛从前的同僚友人,有些是奉家中之命前来的勋贵子弟,还有些远房亲戚之流。然而,当徐良报上名字的时候,门口的两个门房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伸出手去阻拦。

    “对不住,老爷临终有命,说是不认你们这门亲戚”

    平心而论,徐勋对于这个兴安伯爵位看重,其实是为了有了出身才有机会见到那位太子,如今人都见着了拉上关系了,他就没有从前的热衷了。然而,面对这两个拦路的刁奴,他却只觉得心头火起,当下一把拦住了要发怒的徐良,又踏上前了一步。

    “通报进去,就说要是兴安伯府还是这般蛮横不懂礼数,那么,我不介意把事情真正闹大了这大明朝从洪武爷开始封爵,因为争袭闹得爵位被朝廷收回去,谁也没好处的情形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

    那两个门房原本连正眼都不瞧徐勋一下,闻听此言,其中一个还想反唇相讥,另一个老成些的却一把拉住了同伴,见徐勋年纪虽少,但那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惧意来,再加上此时吊客云集,闹大了的后果至少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门房能承受得起的。于是,在斟酌了老半天之后,他终于把同伴叫到一边低声言语了两句,随即二话不说就扭头往里头跑了。

    站在徐勋身后的徐良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触动之余不禁更生内疚,忍不住拉着徐勋往后退了两步,又低声说道:“勋儿,若是他们真的还要拦着,不若算了你既是有缘让太子这般信赖,我这爵位不要也不打紧”

    “爹,我们要不要是一回事,可我看不得的是别人摆出这么一副欠揍的样子”徐勋搀扶住了徐良的胳膊,斩钉截铁地说,“就冲着他们的张狂,我偏要给你争定了,大不了谁都得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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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谈笑定名分,空手套大权

    如今才刚刚小殓,尸体入堂安设了灵座,因为徐盛无子,徐毅又着意前前后后地张罗,再加上戴姨娘帮衬,上下家人当中虽说也有不满的嘀咕的,可大多数人却是不敢有丝毫异议。因而,此时此刻徐毅在灵堂迎来送往,时不时哀哀痛哭一阵,等到外头那门房一溜烟跑进来,在他耳边低低言语了一阵,他才顿时勃然色变。

    那个小野种,竟然敢用这样的话来威胁他

    然而,尽管咬牙切齿,他却不敢像先前那样把人拒之于门外,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好一会,他才僵硬着脖子轻轻点了点头道:“把人放进来横竖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还有那许多其他吊客,谅他玩不出什么鬼花样来。还有,差个人去看看戴姨娘,那边女眷也马虎不得。”

    当那门房飞快地跑将出来,神色很不自然地躬身请他们入内的时候,徐勋便冲着徐良露出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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