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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倒霉?寿宁侯如今和他好,连带着小侯爷也大有长进,把他连累下去了,岂不是损人不利己?要想收拾干净首尾,等到人转押出去给有司看守的时候,用点小法子就行了,毕竟,如那钱宁这般不敢违抗娘娘吩咐的人多的是。”
“对对,还是你说得对。”张皇后连连点头,赞许地冲着章钰点了点头,旋即就若有所思地说,“等刘文泰死了,刘家其他人就不要牵连了,他的孙儿据说医术得了他几分真传,虽不能再用御医,暗中给些银子吧。还有本草,皇上当年用了那许多功夫,搁置起来确实是可惜,印发出来刊行于世,也算是我全了他的心愿”
听张皇后说着说着,神情渐渐惘然,章钰自是连声应是,眼神恭顺而又敬服:“娘娘想得周到,若皇上在天有灵能够得知,必然是万分欣慰。”
第二百六十七章 老奸巨猾
乾清宫东暖阁中一片寂静。
好一个焦芳
徐勋听刘瑾说完这番话,尽管和那老家伙不对付,仍然不得不为焦芳暗自喝一声彩。平心而论,他这些天又是下狱又是起复又是弘治皇帝大丧,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接着去做先前没有做成的倒焦,但今天王岳这么一招攻了上来,他当即反应过来,立马去审刘文泰,想试探看看焦芳和刘文泰的关系,动作已经不算慢了,却还比不上焦芳这迅速的反应。他早就该料到的,刘瑾这些内官在宫中受压制多年,如今朱厚照登基,他们又怎么会放弃在外头建立桥头堡的打算?
果然,朱厚照听刘瑾禀报说焦芳愿意头一个提出改革早朝制度,他不禁大为高兴,立时连连点头道:“好,这个焦芳倒不像刘健他们那些老大人,果然是有眼力的你去告诉了他,这事儿他好好去做,事成之后,我记着他的功劳”
“是是是。”
刘瑾连忙躬下身子,见朱厚照心情不错,他这才又干咳一声道:“只是,焦芳还说了一件事。他府上寄住的一个狄举人和刘文泰曾经有些交往,于是焦芳曾经通过其延请刘文泰给他看过病。之前一听说大行皇帝驾崩,他想着事关重大,本打算把此人拿下送有司处置,可结果那人今天却突然在青楼闹出了人命官司死了。他从这人的箱笼底下搜出了几封往来书信,其中有不少是僧道之流和刘文泰等人往来的书信,其中就有提到阴阳和合的丹药。奴婢这一去,已经把一应书信都给拿来了”
刘瑾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摞书信,觑着朱厚照的脸色双手呈递了上去,等朱厚照一把上来抢过这些东西,二话不说就一封封掏了信笺出来看,他就低声说道:“其实,始作俑者都是当年的李广,那会儿大行皇帝就曾经打坐炼丹,这些年各式各样的也服过不少,只没想到那些天杀的庸医分明知道皇上火毒不浅,却还用大热的补药”
“别说了”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刘瑾的话,突然看着徐勋问道:“徐勋,你有什么事要奏?”
徐勋看了一眼刘瑾,见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他心中一动,就拱了拱手说道:“殿下,臣刚刚去内官监大牢见了刘文泰,他被那些老鼠蟑螂快折磨疯了,一见臣就什么都招了。说前时那什么促精培元的丹药,是一个狄举人送给他的方子,是为了方子有效今后能够金榜题名,于是还送给了他二百两黄金。这刘文泰之前还曾经昏头到打算用三千两黄金贿赂臣,由此可见,他在太医院这许多年捞得着实不少。”
刘瑾见徐勋虽提了一句狄举人,但接下来却是口口声声都把罪名往刘文泰身上推,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忙也在旁边帮腔道:“三千两黄金,这数字还真是了不得想大行皇帝如此疼爱殿下,每年的开销也是有数的”
“混账王八蛋”
朱厚照被徐勋和刘瑾先后三言两语给激起了火气,一发狠就索性把手中那些信笺丢得满地都是,好一会儿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徐勋,英国公他们要杀了这几个狗东西的奏疏送来了没有?”
“一早就递上来了,不是在司礼监,就是在内阁。”徐勋说完这话,又说道,“英国公的那篇文章是徐祯卿代笔,而其他科道言官应该是听到了放出去的风声,于是义愤填膺跟着上书。有了这起头的,三两天之内,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恳请杀了他们以祭大行皇帝在天之灵。”
“好”朱厚照迸出了这么一个字,当即看着刘瑾道,“刘瑾,你让人去司礼监和内阁,催要今天的奏疏来看,不许他们拖拖拉拉的等拿到这奏疏,我就杀了他们给父皇出气”
“殿下,奏疏是上了,可杀人还是不能这么快的,更何况大行皇帝梓宫未动,您也还没有正式登基。”
刘瑾劝了这么一句话后,立刻以目示意徐勋并肩子上。接着他的眼色,徐勋便开口说道:“殿下,刘公公说的是,您要用此事立威,便得堂堂正正按照朝堂上的规矩来,省得给那些老大人们又抓了错处。所以,此事不能单单让锦衣卫去审,诸如英国公这样的勋贵,诸如马尚书这样的元老,全都得让他们一块加入去审。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殿下再出面一锤定音,这案子就翻不过来了。”
“什么翻不过来,父皇亲自审的郑旺,到现在人还没杀呢”
朱厚照恨恨地哼了一声,终究还是勉强同意了两人的话,当下皱起眉头说道,“那就听你们俩的,我再耐性子等上一阵子我算是明白父皇为什么老是那么疲累了,整日里就是这些个规矩体统,这皇帝做得比狗都累”
对于朱厚照这样很不着调的抱怨,徐勋和刘瑾都知机地没有再说话。等到两人一块退出了东暖阁,徐勋正要走,刘瑾却突然拦住了他。
“俺说徐老弟,司礼监那边俺待会请高公公去跑一趟就得了,接下来俺正好有空,你可能赏光到俺那小房子里头去坐一会儿?放心,不喝酒不吃肉,不会让人弹劾俺俩。要说俺老刘的手艺可不输给令尊老大人,亲手给你做几个小菜,总好过成天在这宫里吃大锅饭吧?”
徐勋本有心溜回家里去看看老爹和小丫头,可刘瑾这样开了口,他思忖片刻也就答应了下来。而刘瑾闻言自是高兴,自个一溜烟去找了高凤传达朱厚照的吩咐,旋即立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和徐勋会合之后就一路从玄武门北安门出了宫。
刘瑾那宅子地方极小,他一进门就吩咐两个小幺儿领着徐勋进去坐,自己二话不说捋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房。而徐勋心中对刘瑾邀自己来的目的大约有些数目,哪里肯在厅堂中坐等,索性也跟着刘瑾进去。眼见得这位如今已经渐露峥嵘的大珰手脚麻利地剁着那些大葱,继而就把洗干净的豆腐干切块装盘,须臾又开了大油锅,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京葱豆腐干就已经送到了眼前。
“大热天的吃京葱,老刘你倒是想得出来。”
“就是要大热天吃,满头大汗的才有滋味么”刘瑾笑呵呵地示意徐勋先尝一尝,见其夹了一筷子便赞叹连连,他那汗津津的脸顿时更红光满面了,“想当年俺刚进宫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肉吃,又不许随意生火,俺就钻营着在尚膳监混过一阵子,后来才知道那些好东西都是送给贵人们的,俺就算样样过手也吃不到,好在学了几手本事,这豆腐做得好,滋味也和肉差不多。如今终于熬出头了,估摸着从今往后,下厨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毕竟能让俺老刘洗手作羹汤的人可少。”
听刘瑾竟然说什么洗手作羹汤,徐勋不禁莞尔,暗想老太监没事乱用典故,也就懒得去点穿那是红颜女子的专利,只笑着说道:“这么说,我今天是有口福了?只你既然有这手,在太子殿下面前为什么不露露?”
“要是露了那一手,俺就甭想消停了,毕竟殿下的嘴刁,要天天让俺老刘给做饭吃,俺老刘别的事还要不要做了?况且,厨艺这东西就图个新鲜,俺何必去堵了别人一条路子,往东宫献珍馐,于是殿下一句话就得了个职位的内官可是很不少。令尊老大人那是不一样的,亏得那是你爹,否则太子殿下兴许早就思量着怎么把人弄宫里来了。”
刘瑾说着擦抹了手,又接着去收拾出了三个素菜,最后才吩咐小幺儿把饭菜摆到正厅里头去,自己则是到院子里用井水擦了一把脸。等拉着徐勋进屋坐了,他亲自沏了一壶茶来给两人倒了,这才举起茶盏冲着徐勋敬了敬。
“今儿个俺以茶代酒,多谢你在殿下面前给俺留了个面子。不瞒你说,焦芳是好几天前头就找了俺,可俺一直没找到机会。谁知道今天一说,刚巧你也审了刘文泰。俺还想要是刚刚你多说那老小子两句,俺就白费劲了,结果到底是你厚道”
徐勋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赞厚道,这脸皮早已到了一定的厚度,这会儿是一丝红也没有,于是就笑着冲刘瑾回敬了。几乎和刘瑾同时喝了一口热茶,他就放下茶盏说道:“不是我厚道,只是看你老刘的面子。我和焦芳起初并没有什么龃龉,是他三番五次算计我,所以我和他有些不对付。今天既然是有机会,要不是你老刘,我原本是打算给他一个好看的。”
刘瑾也从焦芳那里听说了类似的话,至于究竟什么龃龉,焦芳支支吾吾没有细说,哪有徐勋的坦白。他头前是暗想自己和徐勋一直不错,卖个面子当个中人总是使得。如今徐勋果真说卖他的面子,他自然极其欢喜,立刻咧嘴一笑。
“徐老弟你快人快语,比那焦芳爽利其实么,俺是不怎么看得上他,只他毕竟是吏部侍郎,咱们这些个都是跟着太子殿下的人,在朝中谈不上什么根基,拉一个人过来,给太子殿下做事也爽利些这样,不管他是怎么得罪了你,俺让他给你赔罪”
“赔罪就不用了,只要他焦老大人少算计我几次,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徐勋信口说了这么一句,刘瑾立时满面笑容,又是劝茶又是挟菜,旋即凑近了去低声说道:“不是俺刘瑾夸口,你是兴安伯世子,俺老刘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是数得上号的,这焦芳资历人望距离入阁就只有一步之遥。彼此借一借力,大伙这路就走得容易许多不是么?太子殿下是要登基了,可咱们在朝根基浅薄,先抱成一团才是最要紧的。至于焦芳,日后俺们站稳了,把他一脚踢开也不在话下”
PS:老奸巨猾的,不止一个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盟友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千步廊左右的各大衙门却还有不少都亮着灯。时值中明,大明朝的官员们并未有像晚明那般只知道风花雪月不知道做事勤勉,平日里也有不少人留守衙门处理急务,可如今弘治皇帝大行,太子尚未登基的当口,消息早就以八百里加急发到各地了,任是急务,下头州府也不会不识趣地这个时候呈递上来,眼下这情景不过是因为官员不分大小,二十七天全都必须留在衙门斋宿罢了。
吏部衙门这会儿就还亮着三盏灯。最里头公厅中马文升办事的地方,左边第一重院子焦芳的屋子,再有就是文选司郎中张彩的小屋子。只随着月上中天,马文升公厅里头的那盏灯首先灭了,其次就是张彩,而焦芳的那盏灯却固执地依旧亮着,昏黄的颜色虽不显眼,却在这夏夜的一片黑暗中显出了深深的燥热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叩响了那扇门。倏忽间,里头就有人一把拉开了门,见外头是一个心腹皂隶和自己的管家李安,焦芳就微微点了点头,李安迅速闪进了门去,而那皂隶则是转过身来守在了外头。
“刘公公那里有消息了?”
“是。”李安哪能看不出焦芳那极力装成若无其事的表情是在掩藏什么,眼睛自然垂得更低了,“刘公公命人送来消息说,兴安伯世子听了他的劝解,说是一码换一码,两清了。”
一码换一码这话焦芳从没听过,可这所谓的两清是什么意思,他当然能明白。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他心中也不是没有愠怒和后悔,但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自打听说太子封了御药局抓了张瑜施钦刘文泰等,他就敏锐地觉察到要出事,千方百计搭上了刘瑾这条线,之后立马打算扣住狄罗,谁知道那家伙滑得和泥鳅似的,竟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才真正慌了神,结果那一追查人却死了。他也顾不得真假,立即设法求见了刘瑾。
得知刘瑾最怵王岳这个东厂督公,他又灵机一动献了一计,通过宫里的内线给王岳煽风点火,结果徐勋果然依旧动不得,王岳却是又丢了几分圣眷,正中了刘瑾的下怀。要不是因为这个,两人老家又是一个陕西一个河南,都是北人,刘瑾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