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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糊涂,要全身而退,哪里能不做些什么。”李荣想起自己当初得知萧敬病退时,几乎额手称庆的那种快意,不禁觉得自己白白痴长了这么十几岁的年纪,继而更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咱家也不会让那些人白白得意了去。老陈,咱们去坤宁宫见太后。”
陈宽眼睛一亮,点点头正说就走,外间突然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院子,竟是之前不在的王岳。就只见这王炮仗快步走近就恼火地嚷嚷道:“那些小兔崽子人呢,竟敢到我们司礼监来撒野,简直是胆大包天”
“老王,事已至此,你别多说了。”李荣定了定神,这才沉声说道,“我和老陈说,这就去坤宁宫面见太后,你去也不去?”
“当然去,这事情怎生少得了我”王岳立时一口答应,可随着两人出了司礼监那朝西的大门,他突然站了一站,一拍脑袋说道,“看我的记性,把要紧事情都给忘了。你们知不知道,我听到宫里头有些传言。”
见李荣和陈宽不以为然,他就冷笑道:“这传言若不离奇,我也不会拿出来和你们说,那是关于咱们万岁爷和那徐勋的。有人有鼻子有眼地对外头说,徐勋至今未婚,万岁爷至今也没传出幸过哪个宫女,是因为中间有些不清不楚。想想也是,徐勋一年之中就能蹿升到如今的位置,谁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朕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承乾宫东暖阁中,朱厚照看着刘瑾特意取回来的那一沓夹片,看得专心致志。除却徐勋已经对他说过的战事情形之外,还有一个个被保举人的功勋。
神英的老当益壮、杨一清的疑兵之计、钱宁的艺高人胆大就连宣府总兵张俊这个败军之将,徐勋都不吝浓墨重彩地叙述了一番,至于其麾下吴大海安大牛等人,更是一一都提到了。而其他有功将士的名录这区区几张夹片自然是记录不下,据徐勋在这上头说,那些都已经送到了保国公朱晖的总兵行辕。
“刘瑾。”朱厚照叫了一声,见刘瑾立时靠近了过来躬下身子,他突然问道,“你说,今天徐勋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辞掌锦衣卫,之前他在朕面前干嘛什么都不说?”
尽管这提议徐勋掌锦衣卫是刘瑾第一个对朱厚照说的,可今天在御前听到刘健那么一说,他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此时此刻,他在心里寻思了片刻,就轻声说道:“皇上,奴婢之前也奇怪来着,但刚刚跑了一趟司礼监,不免有些小想头听说徐大人和叶广之间在金陵时有些情分,乍一到京师,叶大人也很照应他,所以徐勋不乐意因此去抢了别人的位子。之前奴婢也是一时没细思量,给奴婢出主意的,指不定是被刘阁老他们几个糊弄了。”
“原来是这意思,难怪他之前不肯谢恩,说什么等文华殿议过了再说。”
朱厚照恍然大悟,右手突然紧握成拳砸在了扶手上:“幸好他不上当,幸好这夹片你找到了,幸好朕还没来得及听人的谗言原来他们是想压着那么多人的功劳”小皇帝说着就霍然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司礼监该当要换一批人了,做事实在是卑鄙无耻”
能够让朱厚照说出卑鄙无耻这四个字来,刘瑾心里那乐开花就甭提了,这一回却谨慎地没有附和。直到朱厚照总算是稍稍气消了些坐了下来,他方才凑趣地说道:“倒是奴婢另外有一件事得求皇上,或者说代徐大人求皇上。”
“哦?他的事自己不来求朕,还要你出马?”朱厚照一下子把刚刚那怒气都丢到了爪哇国去,立时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赶紧说,朕要是能答应的,绝不打回票。”
“多谢皇上”
刘瑾笑着屈下一条腿要行礼,见朱厚照拿眼睛瞪他,他立时就知趣地站起身,用力拍了两下巴掌。不多时,门外就有一个头戴乌纱小顶帽,身穿绿色团领衫,胸背并无图案的小火者进了屋子来,离着凉榻还有数步远就跪了下来磕头,随即就伏地不吭声了。这时候,刘瑾方才笑眯眯地解说道:“皇上,这小家伙叫瑞生,原是伺候徐勋的僮儿。当初在金陵的时候,就是他被人拆穿是被父亲阉了,一时也给徐勋惹了好大的麻烦,上京的时候方才一并带了来,之前安置在萧公公身边。”
“哦,是徐勋的身边人?”朱厚照按着扶手前倾了身子,喝了瑞生抬头,见小家伙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倒也齐整,于是便问了几句,发现瑞生有一句答一句并无一句出格,只一说到徐勋,神采方才有些不同的神气,他不禁笑了起来,“徐勋那样一肚子主意的人,没想到居然用了你这么个憨厚规矩的僮儿。罢了,你就跟着朕,日后有人欺负你尽管对朕说”
瑞生从前只相送萧敬到承乾宫前,朱厚照这小皇帝虽不至于没瞧见过,可这么近距离打照面回话却还是第一次,刚刚心里甭提多紧张了。此时见天子这么好说话,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谢过恩之后竟是鬼使神差地说道:“少爷说,只要小的听皇上的话,听刘公公的话,一定没人敢欺负小的。”
刘瑾听到自己竟是和皇帝并列了,不禁偷觑了朱厚照一眼,见小皇帝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兴致勃勃又追问徐勋还吩咐了些什么,一来二去竟是把瑞生逼得面红耳赤,他不禁笑道:“皇上还说他憨厚呢,看看这张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太老实岂不是没趣?”
见朱厚照和刘瑾拿他打趣,瑞生不时用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是一声不吭,更丝毫没展露自己初见萧敬时的那一手——徐勋之前和萧敬一块反复嘱咐过,没有他们的吩咐,决计不许逞强使出来。于是,当坤宁宫那边派人传话道是请皇帝过去时,朱厚照对他招了招手,他立时亦步亦趋跟在了后头。
按照惯例,朱厚照既然登基为帝,升格成了太皇太后的王太后就应该搬去清宁宫,而升格成了皇太后的张太后则应该搬去仁寿宫,可王太后倒是搬了,朱厚照这个当皇帝的却是硬以心怀悲痛不忍迁居为由执意不肯住乾清宫,又硬是让张太后继续在坤宁宫中住,张太后自然顺理成章地也没有迁居。毕竟,和那座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已经成了寡妇的仁寿宫相比,张太后自然更喜欢自己一住就是将近二十年的坤宁宫。
只是,平日就喜好那些大红大紫颜色的她现如今正在丧期,那些显眼的摆设不免全都去掉了,往日弘治皇帝常来常往带来的欢声笑语也几乎听不见了,哪怕还是从前那些女官宫女给她精心保养,可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她眉角的细纹就变得明显了很多,这会儿见朱厚照兴冲冲地进来,近来常常发呆的她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母后”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把一溜小跑过来的朱厚照拉到身边坐下,张太后就吩咐人去拧了毛巾来,亲手给朱厚照在脸上额头上擦了擦,这才嗔怪着说道,“大热天的过来不妨慢些,这么急急忙忙的,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母后,儿臣不是小孩子了”
见朱厚照提高了声音,张太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在母后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既然来了,先用一盏冰镇银耳羹,然后再说话不许捣鬼,这是消暑的佳品,太皇太后和母后都是天天用的”
“又甜又腻,有什么好的”
嘴里虽嘟哝,可当宫女真的送上那银耳羹的时候,朱厚照还是硬着头皮一饮而尽。虽是甜得让他嗓子痒痒的,可终究是用冰镇过,味道并不坏。趁着他一边喝一边砸吧嘴的功夫,张太后一个眼色,自有女官进来把刘瑾和瑞生等随从都带了下去。这时候,张太后才仔仔细细端详着朱厚照,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老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
“厚照,听说你这几天又在承乾宫召见过徐勋?”
“是啊是啊”朱厚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随即才放下碗说道,“朕不是怕别人啰嗦吗,否则朕就上兴安伯府去了。”
得,这居然还是皇帝想低调
张太后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随即才再次放缓和了语气问道:“可这承乾宫毕竟是内宫别说承乾宫了,就是乾清宫,等闲也不召见外臣,你没看你父皇见大臣,都是在文华殿?他年纪轻轻志气可嘉才干也不错,你信赖是好的,可若是太亲近了,难免有闲话”
这闲话二字才刚出口,朱厚照就一下子跳了起来,瞪着张太后问道:“什么闲话?”
眼见朱厚照这般反应巨大,刚刚还想委婉些的张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下猛药,索性脸色一板道:“什么闲话?你是皇帝,就得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你父皇那些威严气度你也该好好学学,而且对于朝廷和宫里的老人,总应该少许尊重一些,给他们留一些体面。要提拔新人,也得一步步慢慢来。须知,你尚未大婚,却常常召见一个年纪和你相仿的外臣,宫里都已经有人传出些很不好听的话了,更不要说宫外,准保说些不清不楚的”
朱厚照脸色越听越青,气急败坏之下,他突然抄起桌子上那个刚刚喝完银耳羹的瓷碗,一把摔落在地,紧跟着就气咻咻地叫道:“这帮子混蛋要是让朕知道是谁敢在背后嚼舌头,朕活活剐了他”
张太后被那咣当一声给吓了一大跳,紧跟着便生出了深深的恼怒来。她素来就是小性子重的人,从前丈夫惯着宠着,上头的太婆婆和婆婆也奈何不了她,因而,面对朱厚照这过于激动的反应,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拍桌子。
“胡闹,你这是想干什么”
“母后,朕告诉你,朕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不是那些玩那些恶心勾当的娘娘腔”
眼见朱厚照大步往外冲去,张太后只觉得喉头堵得慌,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
“朕去向母后证明,朕是个正正常常的男人”
看着那气冲冲的人影消失在门帘外,张太后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她这个儿子素来做事出人意表,他这回又要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青楼证清白
“去青楼找找女人?”
饶是刘瑾为了逢迎朱厚照这位主儿,什么事都肯去做去巴结去奉承,可此时此刻听到小皇帝那怒气冲冲的话,他仍是不免瞠目结舌,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见朱厚照一副别让朕说第二遍的不耐烦,他慌忙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咬文嚼字地问道:“皇上若是有淑女之思,这宫里有的是”
“朕说了,是去青楼,不是在宫里”
朱厚照满心都是烦躁,一时又冲着刘瑾大声嚷嚷了一句。这时候,刘瑾终于不敢再当成皇帝只是一时兴起了,知道必然是刚刚在坤宁宫张太后那儿受了些什么刺激。然而,若别的时候朱厚照有这要求,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瞒天过海加以满足,可现如今还在朱厚照服丧期间,又牵涉到太后,他却不敢莽莽撞撞径直把人带到了青楼去。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把脑袋都想破了,终于生出了一个拉人下水的主意来。
“皇上,这京城哪些院子最好,奴婢还真的不甚了然。不过皇上若真的要出宫去青楼赏鉴赏鉴,不妨叫上徐勋,他毕竟是外官,这些门道应该都是精的。”
刘瑾不说徐勋还好,一说徐勋,朱厚照顿时想起了张太后刚刚那些话,脸一下子就黑了。然而,想想这谣言的可恶,再想想自己撂下给张太后的话,他一瞬间便计上心头,当即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好,叫上他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原本就不是朕一个人的,他也得对朕负责对了,就叫瑞生去兴安伯府送信,让他赶紧到西四牌楼和朕会合”
这十万火急的口信传到了兴安伯府,顿时让徐勋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瑞生说小皇帝气急败坏,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朱厚照气急败坏的理由——就算是刘瑾真的在司礼监收获丰厚,于是挑唆皇帝要冲司礼监下手,那也不该会闹成这样才对。于是,他随便换了一身衣裳,索性连一个随从都不带就匆匆出门,一到西四牌楼就看到了朱厚照那张铁青的脸。
“怎么这么慢”
朱厚照见瑞生要请罪,他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旋即喝了刘瑾带人退开几步四下里守着,这才看着徐勋面色不善地说道:“这京城哪座青楼最好,带朕去”
这直截了当的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把徐勋定在了原地。他和朱厚照相识相知也不是一两天了,好新鲜没长性贪玩贪吃这些小孩子的毛病朱厚照都有,可要说好色却还真没显露出来。所以,朱厚照这样十万火急地找了他会合,然后张口就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