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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合六十石白米,不算少,但也绝不算多。要怪只能怪从前的某人太过败家,否则他也不至于手头这么紧张。
“没事,有舍必有得。今天只是一两个小钱,不得已之下,甚至连大利也不是不能舍弃。”见瑞生情急之下还要再劝,徐勋便打了个呵欠,“都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对了,你今天也辛苦了,没有只赏金六不赏你的道理,你自个到钱箱里拿一两银子,就当是”
话音刚落,他就只觉得耳畔一阵风过去,扭头一看,竟是瑞生已经气鼓鼓地冲出了屋子。一瞬间的愣神之后,他不禁哑然失笑,枕着双手就势躺下了。
那个金六油滑精明,没钱打点不好用,可瑞生倒是一门心思的忠心耿耿!
次日一大清早,闹过别扭的瑞生仍是准时出现在了徐勋面前,只言语却少了许多。可当锻炼和早饭过后,换好衣裳的徐勋提起买布让人做几件短袖单衫时,他立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浪费钱,只买一匹标布来就行了,娘当年教过我裁缝!”
“那好,买布和裁缝都交给你了。”徐勋二话不说就把这些琐事都撂给了瑞生,随即转身往外走。临到门边时,他只觉袖子被人一拉,扭头见是瑞生正满脸不得劲地站在那儿,他就笑道,“怎么,还有什么要提醒嘱咐的?”
“我怎么敢嘱咐少爷”瑞生闷闷地嘟囔了一声,随即说道,“反正少爷多长个心眼,金六哥这人不地道,天知道拿什么哄骗了少爷去,少爷别全信他说的。”
“知道了知道了。”
徐勋简直要怀疑这个年纪轻轻就喜欢唠叨的少年是不是男人,于是连声答应了之后就立时跨出门槛。如今已经是三月初,江南说是春暖花开,但清晨仍是乍暖还寒,徐勋施施然来到了二门口,就只见金六早就在外头院子里张望等候了,此时那迎上前来的步子竟一溜烟跑得飞快。
大抵是从来少有跟着徐勋出门,金六今天收拾得很整齐。本色的标布短衫,一双千层底布鞋,俱是浆洗得干净,头上还扣着一顶小帽。上前之后,他笑容可掬地行了礼,随即就仿佛本能动作似的把袖管卷起了半截:“少爷,咱们是”
“去太平里沈家。”
第九章 退婚
竟然是去沈家?
金六只觉得满心都是疑惑,可偏偏面对漫不经心似的徐勋,他竟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得应了一声,一溜烟就往东边马厩去收拾了。所幸早上他已经洗刷过骡子,擦过车,这会儿只一刻钟就收拾了停当,顺顺当当把车弄出了门。等服侍徐勋上了车,他先放下厚厚的棉帘子,又关上了车门,这才坐上了驭者的位置。
这还是徐勋第一次坐车出门。耳边传来车轮碾压在青石板路上的沉闷响声,金六的吆喝开道声,路边的人声车马声,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是有一种奇特的催眠作用。于是,明明车颠簸得极其厉害,他蜷缩在位子上竟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一阵推搡给惊醒了过来。看清了面前正是金六那张脸,他眯了眯眼睛坐直了,一个字没问,就这么弯腰下了车。脚踏实地之后,他方才往四周围打量了一下,见门前这条道异常宽阔,两侧那些宅邸的高墙都极其齐整,多数看上去赫然是簇新的,他心里少不得思量了一会,这才走到沈府大门前,而一旁的金六早已知机地先上去了。
“劳驾,我家少爷是来拜会贵府沈老爷的,请问沈老爷在么?”
门前是一高一矮两个门房,见徐勋是坐车来的,自然就多了几分谨慎。端详了徐勋的衣着打扮形容气度,那个高门房就笑道:“公子来得不巧,我家老爷正好出去了。若是急事,小的这就去知会大管家;若不急,留下信儿也成。”
“不是什么急事。”徐勋本就没打算今天去和人打照面,得知自己找的正主儿不在,他倒觉得正合心意,当即含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来递了过去,“劳驾这位大哥将此信送给沈老爷,就说是徐勋百拜。”
说完此话,徐勋轻轻一颔首,转身就朝马车走去。临上马车时,他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金六,还在那儿磨蹭什么?接下来还得去应天府衙办正经事呢!”
金六莫名其妙的瞧着这一幕,看看那攒眉沉思的高门房,又扭头看看自家少爷,愣了一愣方才赶紧转身追上,又殷殷勤勤地扶着人上了马车,忙了一阵子就立刻挥鞭起行。这马车一走,刚刚沈家门前一直没吭声的矮门房方才凑了过来,瞅着那信封上的几个字看了好一阵,终究是大字不识,这才用胳膊肘撞了撞高门房。
“我说大哥,刚刚这位公子的名字我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
“不耳熟才怪!”那高门房看着手里的信,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深深的嫌恶来,“他就是那个和大小姐订了亲的败家子!”
“什么,就是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矮门房一下子炸了,竟是一把撸起了袖子,“他好大的胆子,还敢到咱们这来求见老爷,他也不撒泡尿照照”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只听到旁边一阵重重的咳嗽,一愣神之下自然是截断了话头,再探头往另一边一瞧,他立时换上了满脸的笑容:“哎呀,是如意姑娘,这大冷天怎么到外头来了?可是大小姐吩咐你去办事或是买东西?尽管交给咱们哥俩,保管不会出任何差错”
被称作如意姑娘的是一个年方十三四,头扎双鬟的少女。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精致,一身蟹壳青的斜襟右衽素缎小袄,下头是杏色的棉布裙子,只耳朵上露出一对珍珠丁香儿,此时此刻双颊微微鼓起,看上去更显俏丽可爱。她冷眼看着那矮门房,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冲着那高门房伸出了手去:“拿来!”
“如意姑娘,这不合规矩”
“老爷不在,难道这送来的书信除了大小姐,还有人能做主?”不等高门房再找出什么借口推搪,她又嫣然笑道,“怎么,严大哥是连大小姐的话都不听了?”
“如意姑娘说笑了,我哪有这胆子!”严大慌忙双手把那封信递了过去,见如意得意洋洋地收了揣进怀里,他忍不住又提醒道,“虽说那小子可恶,可横竖就这么几天,要是上头写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如意姑娘千万劝解大小姐一声”
“大小姐又不是那些只会伤春悲秋的女子,哪里就这么容易被这种家伙气着?”如意说着撇嘴一笑,突然想起了要紧事,不禁懊恼地一跺脚说,“被你们这一打岔,我连正经事都忘了。你们两个,过来到屋子里说话!”
如意把两个门房叫到大门内侧右边的小屋子里,没过一会儿就打起门帘出来,顺着甬道往里头去了。而她走得高高兴兴,后头跟着出来的这高矮两兄弟却是忍不住面面相觑。好一阵子,那矮门房方才哀叹道:“大哥,居然又是这事,我们得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
“你还敢说?要不是上次你这该死的家伙做那种勾当,而且还让大小姐拿了个正着,我用得着趟这浑水?别哭丧着脸了,走一步看一步,管这许多作甚!”
办成了小姐吩咐的要紧事,又正好从外头截下了那个徐家子的一封信,如意自然是志得意满。可走到半路上,她按了按胸口,突然又想到了那高门房的提醒,心里不由得一动。那小子万一真在信上写什么不好的言辞,她却拿去给了小姐,岂不是惹小姐生气么?再说门上那两个万一嘴上不严,传出去说什么私相授受,那她就犯大错了!
想到这里,她站在那儿左思量右琢磨,最后终于调转方向直奔前院,把信送到了路管家手里。然而,她本想借机看看信上写的什么,奈何路管家根本没给她这机会,摆摆手就打发了她,她只得悻悻而回。
沈家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真正说起来只是这十几二十年方才发达起来的,但家仆当中也就少有沾染那些豪门奴仆的推诿瞒骗习气。大管家路权接着这封信后,得知是徐勋送来,立刻眉头紧皱,打发了如意之后,却没有轻易拆看。好在沈老爷沈光没多久就回了家,他自是亲自送了过去。
书房里,见沈光拿着信函沉吟不语,他就轻声说道:“老爷,既然您已经有主意了,不管他在上头是道歉求恳也好,胡言乱语也罢,何妨一看?”
“嗯,你说的很是。”
沈光点点头用裁纸刀裁开信函封口,见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就这么拈着边角展开了来,只看了一眼,他就一下子站起身来,面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愕。良久,他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就这么缓缓坐了下去,但右手却不知不觉抓紧了太师椅的扶手。
“老爷?”
“你不是外人,也看看吧。”
路权诧异地接过了那张信笺,匆匆浏览之后,脸上也露出了和沈光一模一样的表情。不多时,他双手把信笺递回,神色已经是轻松了下来:“老爷,这徐家子主动提出退婚,虽是出乎意料,可不是也免去了老爷背信之名吗?须知按照律例,女方退婚,万一他告到了官府,不管是咱们还是都是不小的麻烦。”
“话是这么说,可徐二爷死活还不知道,要是突然回了来”
沈光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见此情形,路权少不得也暗自琢磨了起来,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叫来那两个收了信的门房问过话,连忙又开口说道:“老爷,我想起来了,之前严大提起过,说是那徐家子送信之后提过要去应天府衙办什么事。”
闻听此言,沈光更是皱紧了眉头:“这个败家子突然去应天府衙干什么唔,应该是找徐老六通门路,哼,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以徐老六的性子,他十有八九会碰了钉子回来。算了,这样的好事既是送上了门,你索性亲自去他家里一趟,探探口风要他真是愿意,看在他是徐二爷的儿子,又是麻烦缠身,多给他些补偿吧,毕竟是我亏欠了他!”
窗外,随着里头传来的答应声,一个人影悄悄蹲下了身子,顺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第十章 投其所好(上)
徐勋前世里坐过火车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唯独没尝试过马车。今天这一天坐着马车晃荡了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已经觉得脑袋晕晕乎乎了。这会儿再次下了车站在府东街上,他揉着太阳穴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看着这条应天府东门外热热闹闹的府东街,又张望了一旁高墙内隐约可见的众多建筑。
有道是自古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衙门的正门向来是坐北朝南,因而这东边的门乃是直通后衙官廨。此时此刻,徐勋一面听金六解说,一面分心左右张望,心里飞快重温着那番盘算。毕竟,此南京非彼南京,应天府衙可比后世的南京市府重要多了。
既然一墙之隔是府衙,府东街的另一边墙根底下就停着好些车马,数十个衣着鲜亮的车夫轿夫亲随等等正在闲磕牙。至于那边高墙下的东门口,则是四个门子站在那儿,看着仿佛是漫不经心百无聊赖,可那眼神全都是利得很,显然训练有素。
一旁的金六亦是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见徐勋听完之后四下里看了一眼,就旁若无人地缓步往那边的东门走去,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府衙前门是正经官员走的,后门是官眷出入,只有这东门是种种闲杂人等进出的地方。即便如此,一般小民百姓看到这样高墙耸立气势威严的地方,心里不免都会发怵,哪怕曾经熟悉这种地方的他,这会儿也很有些不自在。
“劳驾,敢问经历司徐六爷的管家朱大哥可在?”
徐勋问话的时候,面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更重要的是,他那缩在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往一个老门子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过去。那老门子也是这一行当的老油子了,东西入手一捏一掂,立刻就品出了滋味来,原本爱理不理的脸色就缓和了几分。
若是要见府衙中那排行前几位的大佬,哪怕是那几位大佬的心腹人物,他这牌名上的人不敢造次,但是,若只是经管文书的经历司,又是新近才升官的经历司徐迢的管家,若油水足够,这一趟跑腿自是要得。
“你找朱管家有事?”
“我是徐六爷的族侄,找朱大哥商量点事。”
知道徐迢升官,徐氏一族为此很是热络,于是,那老门子断定不是什么麻烦的大勾当,就矜持地冲着徐勋一点头,示意他等着,立时就朝其他三个门子招了招手,四个人聚在一块没两句言语分润了好处,他就掉转头一溜烟去了里间。
见此情景,徐勋便退到了自家马车旁,以免阻了求见的其他人。一阵寒风袭来,他搓了搓双手正在取暖,突然觉得肩头被人搭了一件厚厚的羊皮袄子,扭头见是金六,他便笑着谢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