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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界的一个大弊病》一文中,他强烈地批评以一个抽象名词替代具体事实,以一串抽象名词替代推理,他的批评并不是全无道理,但是如果以此阻塞通向系统思想的道路则又是没道理的了。思想不可能没有抽象,没有抽象就无法对事实做出概括,就无法使思想上升到体系的地步。
胡适当然也不是不重视思想,他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中还专门谈到思想的三步工夫∶⒈从种种事实找出病症;⒉提出种种解决的方案;⒊用一生的经验学问,加上想象的能力,推想每一种假定的解决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然后,依据推想的效果拣定一种解决办法。这种方法的过程看起来相当类似于罗尔斯的“原初状态”,但有一点根本的不同∶罗尔斯的“原初状态”是抽象的、虚拟的,不是要解决某一个具体问题,而是要选择一个社会普遍的正义原则,而胡适的方法始终是扣紧一个个具体问题,始终是要从这个或那个问题着手,因而其解决的方案也只是一个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所以,我们看到,胡适并不反对“思想”,更不反对分析一个个具体的问题;他也不反对“系统”,不反对给历史一种系统的整理和解释;他反对的实际上只是“系统的思想”或“思想的条理系统”。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赞同他的这一意见,还是坚持必须系统地去思考呢?
⒈思想只有系统地组织起来才能发现问题, 才能看出片面和遗漏。只是分析一个个的问题是不容易看到其它地方的空白的,只有以一种系统的眼光去观察,才能发现各处的欠缺;
⒉思想只有系统地组织起来才能够分出问题的等级和先后次序,只有在一种宏观的视野下,我们才容易看到那些问题最重要,那些问题不太重要,应该先解决那些问题,后解决那些问题;
⒊思想只有系统地组织起来思想本身也才能比较清楚、 比较连贯、比较丰满、比较展开,我们甚至于只有在一种系统的眼光之下才能进行比较细致的分析。
前两点比较清楚,最后一点我们可以再打个比方来说明。一个小的图书馆分类是不可能太细的。图书馆越大,反而愈有可能进行比较细致的分类。在一个很小的图书馆里,只能有大致的、粗糙的分类,而只有在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才能进行很细致的分析、比较、鉴别和归类。所以,我们的眼光确实应该尽量放大,那怕我们下手的题目可以很小很小。而就是在这很小的题目上,我们也应当有一种“小而全”的追求棗这一点,我想是王国维、胡适都会同意的,但我所指的,还不是仅仅指占有材料的“全”,而是指一种思想眼光的“全”,我也不仅仅是要以这种方法来说明历史材料的真相,还要以这种方法来构建一种思想,即我所下手研究的这个小题目不应只是孤立的一个有关事实的环节,我还把它看作是我思想体系的一个环节,我知道这个环节在我所要构建的“思想之网”中的位置,我还要努力地、分别轻重缓急地一个个地去连接起这些环节,连接这一个个“小而全”,而要能够做到恰当地、合理地连接它们,没有一种“大而全”的眼光无疑又是做不到的,而且最后我就有可能编织出一张这样“大而全”的“思想之网”,无论它能否有用,它都是思想的一个成就,我还可以说这应当被看作是思想的最高成就。
所以,唐德刚、余英时对胡适思想方法的批评是有道理的。唐德刚认为∶胡适的考据治学方法不能够支持他的政治思想的发展,胡适对自由的阐释没有一种社会科学家而非哲学家的“价值连锁。”(《胡适口述自传》,收在《胡适哲学思想资料选》下册第144页,华东师大出版社1981年版)唐德刚又说∶“胡氏的正当工作应该是在新兴底社会科学的光芒照耀下,把三千年中国历史的经验作一总结,从而抽出一条新的东方法则来,以成一家之言,然后,有系统地引导我们底古老社会走向现代化的将来。”(《胡适杂忆》第58页,华文出版社1990年版)余英时认为∶胡适代表的新思潮之所以抵挡不住马克思主义的冲击,这决不是因为他的“浅显”,而在于他的方法(“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不能提供改变世界的迫切要求,不能提供对中国社会的全面判断(《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胡适》第八节)。
确实,我们在胡适最概括、最系统地阐述他的社会政治思想的文章中(始终只是文章!), 也还是看到了受其方法论限制的种种不足。例如,我们在胡适抱着为“怎样解决中国的问题”提出一个根本的态度的目的所写的《我们走那条路?》一文中,看到他把要打倒的归纳为“贫穷、疾病、愚昧、贪污、扰乱”五大仇敌,把要建设的归纳为“一个治安的、普遍繁荣的、文明的、现代的统一国家。”把道路归结为“自觉的改革”而非“盲动的‘革命’”。但是,“五大仇敌”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它们中那一个危害更大呢?那一个又应当最先解决呢?它们是否还只是现象,后面还有更深的原因呢?“治安”、“繁荣”、“文明”、“现代”的各自涵义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只能演进不能“盲动的革命”呢?我们都不得其详,要详细地、清楚地回答这些问题,一篇几千字的文章显然是不够的,必须有一系列精心撰写的长文,最好是有一两本书,而这就非一种系统的执着的思考所莫能为。
借用近代中国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的分法,胡适所代表的自由主义在这方面还不如保守主义。保守主义虽然在近数十年也处境逼仄,甚至更感困窘,但却通过梁漱溟、熊十力、唐君毅、牟宗三等人之手有系统的思想建树。敫海光对中国自由主义者的评价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那么,在这种先天的、自身内在的“不足”中肯定有一项是“不肯进行系统的思考”,而作为这一思潮的创始人的胡适在这一点上显然有不可辞其咎处。胡适从个人气质性格,到待人接物,出处辞受,从道德态度到政治信念,都可以说是很典型的自由主义者,他对自由主义思想的理解也并不“肤浅”,比方说,他在1948年的《自由主义》的广播词中所概括的4条∶⒈尊重自由;⒉民主;⒊容忍棗容忍反对党;⒋和平的渐进的改革,就确实是很重要的4条,然而,这又仅仅是一篇短文而已,又都没有予以展开,因为他只想研究一个个的问题,而他最感兴趣的又是一个个历史文献考据的问题!
唐德刚认为∶胡适对中国民主政治虽生死以之,却始终没搞出一套完整理论,不是无此才华,而是他在社会科学上无此功力。社会科学训练的薄弱确实是胡适,乃至五·四一代人文知识分子的通病,而今天要构建一种关涉到社会和人生的思想体系,没有一些这方面的训练确实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但是,唐德刚看来却也低估了哲学方法的意义,低估了系统的、抽象的思维的意义,低估了“思想的实验”的意义,没有一种系统综合的方法而只有各门社会科学的训练,还是有可能落入“见木不见林”的境地。相形之下,余英时提出康德是更有意义的∶今天的中国是否已经成熟到可以接受康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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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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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有关方法论的一些思考和评论
三、分析的方法
我要在这一节所谈的,可能象前二节中一样,许多内容是“老生常谈”,但是,在某些时候,某些情况下,人们究竟强调那一些“老生常谈”在意义上却有很大的差别∶有时很有意义, 有时又毫无意义,乃至只有负面意义。而且,我还想在这一节中尽力谈一些自己悟到的一得之见。
我想首先说明一下∶我所说的“系统的思考”与“分析的方法”及其关系并不等同于人们常说的“博与专”、或者“通人与专家”的关系(如章学诚说“道欲通方,而业须专一”;胡适说“为学要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能高”)。“博与专”,“通人与专家”主要涉及的是知识,而我所说的“系统”与“分析”纯粹指思想,它们都是在注重思想的前提下说的,“思想”、“系统”、“分析”三者联为一体。“系统”与“分析”的关系当然与“博”与“专”的关系有相通的地方,比方说,要形成一种系统的观点有必要博览广学,使眼光尽量放大放远; 要进行细致的分析,也应有一些专业的训练。又比如说,“真博必约,真约必博”的说法也常常适应于我所说的“系统”与“分析”的关系∶真正的系统观点,必须建立在分析的基础之上;而真正好的分析,又必须在一种系统的观点下进行。但传统所说的“博与专”、“通人与专家”太偏重于知识,其目的常是一种狭义的学术成果∶积累、说明和解释材料(且主要是历史材料)。而我所说的“系统”与“分析”则主要是关涉到如何正确地思考,其目的是产生?一种有意义的思想理论。
人们一般又把“分析”与“综合”对称,那么,我为什么又不说“综合”而说“系统”?综合、归纳都是由多到一,分析、演绎都是由一到多,那么,我为什么又不说“归纳”,不说“演绎”?我们之所以不说“综合”或“归纳”而说“系统”,是因为我们想强调这“系统”并非指一种对经验事实的概括活动,而是指一种观点、一种眼光,或者是已经成形的理论;并且,这“系统”也是开放的,容有复数的,并没有太强的真理性概括的含义。我们之所以不说“演绎”而说“分析”,是因为我们想强调我们并不是要从一个基本命题推出许多其它的命题,而是要从一个分析的对象中抽绎出许多方面的蕴含,而最重要的是, 我所说的“系统”、“分析”加上前面所说的“思想”还有一种有序性,是一种处在序列中的方法,这种有序性就是∶
⒈首先是要思考,即选择思想性的工作作为自己的志业;
⒉其次是要努力系统地思考,即以一种系统的眼光去思考,且思考的目的是努力达到一个思想的条理系统;
⒊再次是在实际进行这种思考中,主要的方法就是分析。
而在这一方法系列中,使用“综合”、“归纳”、“演绎”等概念显然不太合适。我们以著书为例来说明这一序列,第一步就是我首先决定要写一本什么样的书,那么,在这里,既然我是选择思想为自己的志业, 我就是打算写一本思想性的著作,即第2类或者第1类书;第二步则是要“先立乎其大”,即先识大体,对该书的主题努力形成一种系统的观点,系统的看法,形成一个由一些次要观念围绕着的中心观念,这一过程并不是事实的综合或归纳,还可能要加上某些直觉或体悟,更重要的是在此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不是以达到一个综合为归,而是要从一种粗具规模的系统观点进入分析;第三步则是具体的分析,这实际是写一本书最主要的工作,最主要的方法,这时的工作并不是从一个自明命题到其它命题的演绎,相反,最初的系统观点可能是相当不清晰的,相当有欠缺的,它必须通过分析的工作而得到不断的明朗,不断的修正。一般来说,“系统的思考”主要体现在构思、 撰写提纲的活动之中,而且不仅是全书的总体构思,也包括各章各节的构思,“系统”这时实际就是一种对全面有序性的要求,那怕不一定在本书中论述的问题,也要知道它的位置。而那些问题要写,那些不写 ,那些先写,那些后写,那些多写,那些少写,都要从一种系统的观点来考虑,都要从自己的中心观念来决定取舍,所以这种系统化的要求可以说是贯串全书的。而分析则主要体现在该书的具体写作过程之中。一说到写作,就主要是分析,分析对象的各个侧面,从一个例证中挖出众多的蕴含。当然,实际上分析的方法与系统的思考在著述过程中是密不可分的。但我们在这里更强调的与其说是从分析材料到思想系统,不如说而是从系统观点到材料分析。我们更强调分析的意义,强调分析对系统观点的补充、完善以及很大程?度上的修正作用,乃至有时可能推翻这一系统观点。我们宁可最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