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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我倒是会用了,只是那种蛮横无理的派头还没学到家。比如,你把餐叉掉在地上了,就必须等那个老侍者来捡。你呢,要象个怪物似的坐在那儿。有人递给你大衣或为你开门,你千万不要感谢他,连点个头都不行。你要让人家象医院里护理伤残病人那样百般侍候,同时你还得摆出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式。
再说布丽基达吧。她爱吃醋。有时她熟识的一些太太来作客,胡闹起来,那样子也真够瞧的!后来我不理她们,再不就谈些正经事情,布丽基达又怪我没有教养。我对她说:‘你怎么,倒笑起我来了?’她们跷起二郎腿的那副样子真不雅观,谈吐呢,客气一点说,是不大规矩……有个女人太不要脸,把我气坏了、怎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在别人家里,而且是女友家里。我说了她两句。她眯缝着眼睛对我说:‘看来,您太疲倦了……可怜的布丽基达!跟您在一起她只好一辈子守活寡。’瞧她那脸鄙夷的神色,好象受了我莫大的侮辱。我简直没办法。”
魏斯笑笑,体谅地劝道:“在许可的范围内献一点殷勤还是可以的嘛。’
祖鲍夫火了:“许可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啊。她们认为战争时期一切都是许可的。”他叹了口气:“这些娘儿们一聚到一块,我就如同陷入了重围。谁知道她们会从哪方面发起进攻。要是我采取积极防御,过后就得挨布丽基达的骂,说我不通人情世故,粗野无礼,不会应酬,连开玩笑都不懂。
要是我和某个女人说点正经事,她就泼翻醋罐,大吵大闹。在她看来:一个男人若单独同女人谈正经事,那就说明他心有邪念,假装正经。但男人可以当众大声夸奖某某女人的小腿或身体的其他部分,怎么说都行。
和男人相处倒还比较容易。我把自己装扮成个目空一切的公子哥儿,打猎迷。有一回真的碰上个下流胚,他几乎到世界各国都打过错,可是我靠布勒姆①把他唬住了。”
【①布勒姆(1829—1884),德国动物学家和旅行家,著名的《动物生活》一书的作者。——译者】
“是怎么回事?”
“我在中学时代读过布勒姆的书,懂得点动物世界的奥妙,把他奚落了一通。不过,我平时晚饭后总玩玩纸牌。你知道,老输钱真不是滋味。”他可怜巴巴地求魏斯:“请你去和埃莉扎说说,让她给我一些钱,以后扣还!真不好意思向布丽基达伸手。”
“她吝啬吗?”
“那倒不,她心眼挺好。但是把她的钱输给那伙恶棍太丢人了。她出身医生家庭,嫁了个上了年纪的上校。她父亲早年跟社会民主党人混过,不得不把女儿嫁给法西斯分子来赎罪。”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头常常疼得要命。”
“你开始酗酒了?”
“哪里是酗酒!…”他伤心地解释说:“前不久,我们在公路上袭击了一队卡车,以为车里有卫队,谁知竟是一些装着‘暴风二号’毒气的煤油桶。可让我们吸了个够。”
“你和布丽基达关系怎样?”
祖鲍夫有些难为情了。
“我不够坚强,心软了。”接着他又抱怨似的说:“不过我们究竟是国际主义者。不能把所有的德国人都看成一个样。”
“这跟你的女士又有何关系?”
“如果她人还可以,又是真心诚意的呢?”
“怎么,你爱上她了?”
祖鲍夫低下头。
“不知道。我只是非常可怜她……你晓得吗,她现在觉得非常幸福,仿佛我就是她一生的安慰。她说,在这世界上她只想永远和我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她把我想象成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世上少有的好人。我呢,对她是同志式的态度。有时候开导开导她,免得她太落后。”
“祖鲍夫,你可要注意:女人是狡猾的。太坦率会吃大亏的。”
“哦,不,我和她从不谈政治,只谈生活……”
在祖鲍夫那张消瘦了的睑上,魏斯第一次看到了惶惑的神情和隐隐的忧伤。这一切显然同他从事的主要活动无关,因为他在那种场合下从不失掉自制能力,始终坚毅果敢、无所畏惧。
娇小玲珑、体态优美的布丽基达进来了,面带着矜持的微笑站在那里,从两扇窗户照到这宽敞房间里来的全部阳光仿佛都集聚在她一人身上。她衣着朴素大方,长长的脖子裸露着,上面没戴任何饰物——虽说当时德国妇女戴镀金项圈是很流行的。
布丽基达诚恳地欢迎魏斯:“我丈夫多次向我夸奖过您呢。”
魏斯皱了皱眉,瞟了祖鲍夫一眼。
祖鲍夫急忙解释:“我向布丽基达谈过您在前线立下的战功。”
“我只尽了一个士兵应尽的职责。”
早饭时,谈话有些勉强。魏斯发现,布丽基达对他的自以为是以及纳粹分子式的激烈谈吐没有好感。祖鲍夫几乎一直没吭声。魏斯这次来原是特地要跟祖鲍夫谈一谈,现在看来只好等以后再说了。他离开布丽基达的家,忧心仲忡地思量着,但愿这段感伤的罗曼史不致损害他们共同的事业。
有一天,兰斯道夫在同魏斯谈话时想起了奥莉加,他说,要是住在男爵夫人家里的那位俄国姑娘视力巳经恢复,精神也正常了,就要尽快接回来,派她到苏联后方去的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
吉洪·卢金也同样如此。尽管截肢后伤口尚未愈合.“钉子”却说服了迪特里希不再拖延出发时间,说他这种样子会引起人们更大的同情,更容易冒充成一个出于爱国热情渴望在军工厂工作的人。
迪特里希对“钉子”关怀倍至,把他视为自己独出心裁的杰出构思的成果,并为此感到自豪。迪特里希认为“钉子”是他的一大发明,这项发明将为他的姓氏增加光彩,就象发明了杀人武器的梅塞施米特、容克、曼利海尔、毛瑟和绍尔为各自的姓氏增光并使这些武器以他们的姓氏命名一样。
但是,无论哪位天才,卡纳里斯、希姆莱或是他们的前任,都不曾发明过用一个残废人,一位“战争英雄”来于恐怖破坏活动。现在,冯·迪特里希就要把自己的名字载入革新秘密战手段的史册了。他派出去的间谍会象温莎公爵那样使人无法识破。元首打算等德军在英国登陆并逮捕乔治六世以后把温莎公爵送上宝座,算作他的一个省长。当然,为尊重不列颠人的君主制传统,还得保留他的国王称号。
迪特里希很感激魏斯,因为魏斯建议他不要急于让“钉子”去破坏选定的苏方设施,而是给他配备一些相应的勋章和证件,使他能在那边谋得一个高职位,然后利用职务之便确保在俄国的工业心脏乌拉尔建立一个间谍网。
尼娜——奥莉加痊愈了。她的视力已恢复正常,自我感觉也好得多了。
一天,魏斯到男爵夫人家里去接尼娜回间谍学校。
姑娘以为,路上魏斯一定会向她交底,告诉她应该如何行动,采取哪些措施。她甚至希望魏斯代表苏军指挥部向她下达任务。但是魏斯并没说什么。后来他一本正经,甚至有点严厉地对尼娜说,她目前要做的事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法西斯分子的命令。他们命令她潜入苏联集团军司令部——究竟是哪个集团军,会告诉她的;然后查明司令部人员当中哪些人可招收为间谍。
“至于咱们的事,尼娜,”他最后说,“过些时候我会告诉您和自己人接头的暗语。您要记住:您担负着极为重要的工作。对您只有一个要求——沉着,此外就没有别的事了,”魏斯看着她的眼睛。“我不得不事先提醒您:如果您自行其是,就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魏斯把姑娘送到间谍学校,交给奥芙堡女士收管。在别人离开之后,魏斯警告奥芙堡说,必须让这个女特工随时作好执行秘密任务的准备,否则女士要付出生命代价。“这是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魏斯的口气很坚决。
分手时,魏斯满意地从奥芙堡女士嘴里得悉,奥芙堡女士正是按照他作的秘密记号从拉文斯布留克女集中营为间谍学校招收了四个姑娘:一个波兰人,两个俄罗斯人,还有一个是布拉迪斯拉发的斯洛伐克人。迪特里希上尉领导的瓦利三处知道这些人已经过魏斯的审查,就很痛快地在她们的人事卡片上盖了印,证明她们适合到间谍学校接受训练。这些姑娘以后的表现证明她们是严守纪律的人,而且她们的无线电通讯课学得很不坏。
第四十九章
魏斯同埃莉扎在预定的地点见面后,发现姑娘的健康状况愈来愈差,心里不由得有些犯愁。埃莉扎双颊塌陷,一对大眼睛闪着病态的光芒,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消瘦的手臂上露出了青筋。
他把自己的大部分口粮送给埃莉扎,但看来她病得不轻,靠加强营养也无济于事。
有一次魏斯终于下了决心,对她说:“您必须离开那个鬼杂耍场。”
“不行!”埃莉扎恼火了。
“我要报告总部,说您病了。必须把您替换下来。”
“用什么方法?”
“是说替换您吗?”
“不,我问您用什么方法把我的事情通知总部?我可不让人发密码电报谈个人私事。”
“这怎么是个人私事?”
“只与我个人有关!”
“如果您病倒了呢?”
“尽可放心!您所需要的材料都会按时送到的。”
“您听我说,”魏斯说,“您是爱上了祖鲍夫,得了相思病。这会妨害工作的。因此我在电报里讲您的事情并不带个人性质。我要报告总部:您目前的状况不适应正常工作的需要。”魏斯把话说得这么生硬,是因为他感到姑娘已经精疲力竭了。
埃莉扎突然哭了起来。
魏斯笨拙地搂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她一头扎在魏斯胸前,埋着脸,想捂住哭声。
魏斯不知所措,低声说:“你是肃反人员,女侦察员,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埃莉扎呜咽着说。“为什么不能……”她突然朝魏斯扬起头,满脸的怒气。“难道我不是人吗?你想想,他一天到晚都在向那个漂亮的女法西斯献殷勤哪!”
“她不是女法西斯,”魏斯不大有把握地说。
“反正一样。还是个老太婆。”
“人家比祖鲍夫还小一岁呢。”
“反正让人讨厌。我见过祖鲍夫冲她笑的那副样子。”埃莉扎闭嘴不说了。
魏斯困惑不解地耸耸肩,说:“你是他的上级,可以下个命令——他明天就会把那个女人抛掉。他可是个组织性很强的人。”
埃莉扎凶狠地眯起眼睛。
“哼,放弃一个接头点和‘避风港’!亏你想得出来!”
“那么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埃莉扎说。“对祖鲍夫来说,那个德国女人是个很有希望的目标。你明白吗,是病把我的心境搞得不太好。我真想……哪怕跟他一道在街上走走,就一次也行。不是为了工作,只不过……让他和我并排走一走,什么话也不说……”
魏斯停了一会儿,答应她:“好吧,可以安排一下,等有空再说吧!”
“有空!”埃莉扎大声说。“我们会有空吗?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我们是永远也不会有空的。没有私事,也没有个人的感情。”她坚决地说:“请你转告祖鲍夫,我警告他:他在最近的一次情报中把技术术语拼得不准确,出了废品。你是知道的,对无线电台来说,多工作一秒钟意味着什么:工作时间愈长,测向机就愈容易测定它的位置。”她又强调了一遍;“请转告他:我再也不能容忍这种粗枝大叶。这是玩忽职守。我能够原谅一切,但决不会原谅失职。”
亚历山大·别洛夫已完全习惯于约翰·魏斯的身份,整个进入了角色,他感到自己目前正处在一个情报人员最“出活”的状态。只有当他接受所谓顶头上司从远方发来的指示时,他才又变成了别洛夫。军事情报局人员的身份已不再使他感到别扭。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按照军事情报局人员约翰·魏斯的方式处世为人而从不犹豫。
可是现在,当他终于弄明白埃莉扎爱上了祖鲍夫之后,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埃莉扎完全出于工作上的考虑,坚决要祖鲍夫跟布丽基达拉上关系,可是不久他们的关系带上了爱情色彩,这虽有利于工作,却折磨着埃莉扎。对她来说,这无异于自己赶走了心爱的人,舍弃了本来可能属于自己的幸福。一个情报人员往往要承受许多无法弥补的损失,这便是其中之一。
每天晚上,埃莉扎都要在杂耍场为德国军人表演。她打扮得十分撩人,嘴角上带着调皮的微笑,穿一件黑色紧身衣,显得轻捷异常。演出结束后,她要在用木板隔成的、马厩似的演员休息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