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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病了,海因里希,只有病人或疯子才说这种话。”
“当然,”海因里希轻蔑地说。“你永远头头是道。但愿你一辈子如此。听我说,在柏林时,我看过参谋本部统计小组编纂的一本资料。在那儿工作的,都是德国杰出的数学家。他们甚至拥有计算机,能统计出每天、每小时、每分钟,甚至每秒钟有多少人被杀和变成残废。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干一种可怕的工作。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现在还有什么比做一个人更加可耻的呢!”
“怎么,前线形式使你不高兴吗,你不相信我们能战胜?”
“我怕的不是这个,”海因里希说。“我怕我们战胜之后自己还活在人世。因为我们德国人全都应该被消灭在死亡营,就象现在我们消灭别人一样。或者干脆谁也别活在世上,一个人也不留。”
“我从审讯战俘中得知,”魏斯说,“苏联人毕竟认为:希特勒分子是一回事,德国人民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胡扯!”海因里希激动地大声说。“德国人就是德国人,大家全都一样。”
“今天有个机会让你怀疑一下自己的话。”
海因里希脸色发白,愤怒地说:“是的,我答应了今天去监狱。你知道是何缘故?我想了解那几个德国人为什么决定那样干:是因为他们胆小,怕当刽子手,还是因为他们无所畏惧,要做我不曾见过但又很想见识一下的另外一种德国人……”
“为什么?你要参加对他们行刑吗?”
“如果有那样的德国人,我将有幸……”
“想让他们把你第五个处死吗?”
“让他们干吧。”
“这对希特勒可是一份不坏的礼物!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的侄儿自愿走上断头台。”魏斯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知道吗,你太糊涂了。你若拒绝参加行刑,就是背叛元首。”魏斯停了一会,严肃地说:“海因里希,我很为你担心。不过,你既然决定去监狱,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他看看表,站起来。“我该走了。”
“等一下,”海因里希坚定地说。他忽然没有了醉意,凝视着魏斯的眼睛。“如果那些人不是怕当刽子手,而是无所畏惧的话,我向你发誓:或者我把他们救出监狱,或者我自己加入他们的行列。”
“走着瞧吧,”魏斯冷笑一声,很有分寸地告诉他:“你是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的侄儿,你能把很多人送去处死,却不能搭救一条人命。等你干完了回来洗手的时候,我就来找你。希望你跟我谈谈感想,好吗?”
“你这个下流的畜生!”海因里希气得大叫。
“是呀!”魏斯乐呵呵地承认。“正是正是!你好象还没有变成个畜生。这使你不高兴吗?那么真对不起……”
老实说,仅凭这番谈话来判定海团里希真实的内心世界,魏斯还不大有把握。即使海因里希在心慌意乱中流露出他天良未泯,也不能以此作为可靠的依据,因为在这种天民的小岛四周很可能是一片懦怯和迷惘的苦海。
关于海因里希在柏林的所作所为,魏斯收集到的情报都没有什么价值:他傲慢,酗酒,和戈林一道参加过对伦敦的夜间空袭,可以出入纳粹上流社会。他到非洲隆美尔那里去过,仿佛还建议隆美尔释放一些英国战俘以收买人心。
这些英国人回国后对隆美尔大加颂扬,引得德军许多将军们都嫉妒起来。
后来海因里希到了佩里明德,在V式飞弹设计师维尔纳·冯·布劳恩手下工作。他在技术方面向布劳恩提了些有益的建议,但是没有同他搞好关系。布劳恩的狂妄自大把他惹火了。布劳恩认为自己研制的飞弹能够毁灭各个民族,其中也包括德意志民族——如果德国人不拥戴他布劳恩继任为德国元首的话。海因里希对这种狂想只是付之一笑。飞弹的技术构思来源于苏联科学家康斯坦丁·齐奥尔科夫斯基,这不需花很多的考证。海因里希当然把布劳恩挖苦了一通。布劳恩并不费什么周折,立即让海因里希离开了他领导下的机密设施。那里条件舒适,却象一个集中营,许多德国科学家和工程师默默无闻地作息其间,处境与囚犯无异,只是不受冻馁罢了。
海因里希回到柏林后十分放荡,这倒使他的叔父放了心。
戈林在欧洲被占领国大肆侵吞产业,不只令维利·施瓦茨科普夫馋涎欲滴,也为他树立了榜样,鼓舞他去大胆地抢劫。叔父野蛮残酷的强盗行径,似乎被侄儿的挥霍无度遮掩了起来。
更何况,干这种抢劫勾当的非止维利·施瓦茨科普夫一人。德军的将领们统统都在从事这种掠夺,而且毫不逊色。一名暗中监视希特勒军事统帅的特工人员向卡纳里斯报告说:“这帮命运的宠儿如醉如痴地扑向新的财富。他们瓜分欧洲的大片土地;执政头目领取津贴,司令官则大吃补助。”
海口里希·施瓦茨科普夫时常出人的那些柏林“体面家庭”,看起来就象一些店主的仓房。这些郊区私宅的主人地位越高,他们的家就越象是贼赃收购商的“皮口袋”。
帝国上层人物是这样的贪婪,他们甚至恬不知耻地公开举行一种特别的晚会,乘机交换各种掠获的珍品,每当有人上当受骗,他们就乐不可支。
有一回,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给侄儿看了一本《党卫队占领俄国须知》的小册子。其中写道:“将来应使俄国人只会数数和写自己的名字”。海因里希风风凉凉地说:“这种改革首先应该在德国进行。因为只有回到野蛮时代,才能把我国人民变成理想的征服者。”
维利·施瓦茨科普夫没有同侄儿争辩,但是过了几天,海因里希就被调到驻波罗的海地区的党卫队去了。
海因里希在那里的一个集中营里找到了戈利德布拉特教授。他马上打电报给帝国专员洛泽,要求释放这位天才的科学家。
帝国专员把海因里希请到自己的府邸,开导他说:“犹太人一定要彻底消灭。我党每一个党员都这样说,党纲里也是这样写的。我们的工作就是消灭犹太人,把他们铲除干净。有时候一些德国人跑来找我,象您一样,各人都要求保释一名有身份的犹太人。虽说犹太人都是些猪罗,但是这种犹太人却是出类拔萃的!我相信那些德国人的话,同样也相信您。我将竭尽所能来帮助每一位德国人。”
“那就完全拜托了。”
“尽管放心,”洛泽跟海因里希握手道别,客客气气把他送到门口。
第二天海因里希到集中营去,在那里他得知:根据洛泽的命令,戈利布拉特教授已于昨夜被处决。
洛泽拒绝再次接见海因里希。海因里希打电话给他,他嘲弄说:“不错,我答应过帮您的忙。我并未食言:我帮助一位雅利安人摆脱了对一个犹太人可耻的关怀。”
海因里希大发雷霆,以偿命相威胁。洛泽只得采取相应的措施。那天晚上,海团里希刚刚走上旅馆的凉台,邻楼屋顶上就有人用狙击步枪朝他射击。海因里希肩部中了一弹。洛泽是聪明人,便顺水推舟为海因里希请功,说他参加了剿灭拉脱维亚小股游击队的战斗。海因里希还没有痊愈,洛泽就派救护飞机把他送到柏林去了。
海因里希住在党卫队疗养院里感到十分孤单,于是就酗起酒来。维利·施瓦茨科普夫张罗到一次出差机会,让他去检查瓦利司令部的工作,想用这种办法使丢了脸的侄儿在社会上恢复面子。
当然,维利·施瓦茨科普夫为了自己的安宁早就可以设法摆脱他这个侄儿,但是有一个情况他不能不加以考虑。
希特勒患有躁狂性疑心病。他对自己的老战友也没有一个是完全相信的。盖世太保甚至专门为他设计了一些餐锅,锅盖不透气,能上锁,钥匙由希姆莱亲自掌握。
有一回,海因里希也出席了希特勒举行的隆重午宴。他象在别的宴会上一样,喝得相当多而且举止相当放肆。
海因里希的喧哗声吸引了希特勒的注意。希特勒对他怒目而视。餐厅里是一片不样的寂静。海因里希慌了手脚,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他看看元首.忽然倦怠地一笑,揉揉眼,把头枕到旁边人的肩膀上,在椅子里扭动了一会,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就……睡着了。
希特勒小心翼翼地离了席,由两个健壮的保镳陪伴着,踮着脚走到海因里希跟前。他望望海因里希的睑,突然开心地笑起来,打个手势要众人悄悄离开餐厅,到大厅里去。
不出元首所料,在大厅里等着他的是一片礼赞和朝贺。可不是嘛,刚才他绝妙地显示了一位催眠师非凡的才能!元首有些飘飘然了:德军在莫斯科近郊被击溃后,他需要的正是这种甜蜜蜜的赞词。
只有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知道,海口里希赴宴时已经喝得酸配大醉,再加几小杯白兰地就能把他送入梦乡。不料海因里希的表现却使希特勒大受鼓舞:他更迷信自己有一种魔力,能迫使别人服从他的意志。后来希特勒还不只一次垂问过维利·施瓦茨科普夫侄儿的情况,说海因里希这样的雅利安人,能够如此灵敏地感觉到自己的元首,对他一定怀有自发的忠诚。
海因里希仿佛有了鬼神的佑护,行为变得更加放纵。那些地位比他高得多的纳粹分子,如有一件类似的乖常行为,恐怕早就丢了脑袋。就连他那地位显赫的叔父对他也不得不另眼相待,因为海因里希原来是极能吸取元首“精神流质”的一个特殊人物。
有一点魏斯知道得很清楚:尽管海因里希纵酒荒唐,他却没有象别的纳粹分子那样受到严惩,他在柏林逍遥自在,经常出入于某些“体面的家庭”。但是魏斯同他谈话以后发现,他毕竟认为自己深深地受到了侮辱和蒙骗,至于多次盲目地去冒生命危险,因为他已悲观厌世,心如死灰。
如果在这一点上确有把握,那么促使海团里希作最后的抉择并不是难事,只须让他看看帕普克的供词就行了。但是,能不能把他对杀父凶手勃发的复仇之心视作可靠的依据,认为他也会对所有希特勒分子及产生这些家伙的根源燃起同样的仇恨呢?
魏斯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海因里希心灵上的伤口,尽管他企图用虚假的玩世不恭和厚颜无耻来加以掩饰。但这个伤口有多深,目前还难以断定。戈利德布拉特的事情并不能说明问题。比如说兰斯道夫吧,他就帮助过自己的家庭医生、一个犹太人移居到英国。兰斯道夫在审讯时从来不打俘虏。然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只不过比同僚们更加精明些罢了。这一点魏斯是非常清楚的。
这些年,别洛夫一直是处在神经极度紧张的状态下。他不得不凭借极大的毅力来克服这种紧张,这样才能求得一个短暂的、十分必要的精神上的休息。对他来说,精神上轻松一下决非易事。他时常对自己不满,并为未能圆满完成任务而感到苦闷。作为一名苏联情报员,别洛夫对自己是否能不折不扣地按要求完成各项任务还没有把握。
他知道,他已经不止一次违背了上级同志教导他遵守的那些准则。他们曾说,一个敌后肃反人员的自我牺牲精神,不仅表现在他准备为事业献出生命,而且表现在他具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必要时能克制住自己,不擅自行动,不因次要的目标而分散精力。
一开始,最痛苦的考验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所作为。当时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习惯于约翰·魏斯这个军事情报局法西斯分子的角色。
对于这个考验,他没能经受住。看到敌人兴高采烈陶醉于胜利,他觉得五内俱焚。他忘掉了主要的工作目标,不顾一切地爬向苏联坦克,去帮助那支注定要覆灭的驻防部队。
别洛夫不能宽恕自己的那次行动。问题不在于,除了良心上稍觉安慰之外他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问题是,那次行动暴露了别洛夫的弱点:作为一名苏联情报员,他缺乏必要的自制力。
完全是由于自身的过失,他住进了医院,差一点毁掉了自己。后来遇上一个机会,他才又幸运地返回了为他指定的战斗岗位,担负起自己的职责。
他打入了德国机密部门。在这里,法西斯主义的狰狞面目暴露无遗。他亲眼看见希特勒分子为了实现其罪恶的目的而干下了什么勾当。他知道希特勒分子近几年内计划屠杀无辜人民的百分比。他和军事情报局同僚们出席过一些会议,讨论过用什么方法在苏联人民的背后插上一刀。基于自己的职责,他必须在这些会议上表现出一个德国间谍的严谨和老练。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已和秘密战友巩固并扩大一个阵地,进而破坏希特勒谍报机关的各种计划。
他有足够的耐心与毅力巧妙地周旋在敌人中间。但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