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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蚌寺那个,让你给她照张像,你还不愿意。
我有点急了,怎么是不愿意,她不是说不清地址吗。要是说清地址,早照了,一张相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有点恼怒。可我没发作。没把不满发泄出来。心想,还有什么不满的,我拥有世界上最长的情书。虽然还没把情书读完,但那是我的,是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人最珍贵的礼物,我可以慢慢享用,享用一生。他喜欢她们,可她们并没有那份福气,没有可以伴随一生的三十万言情书。何况他酒喝多了,酒桌上的话哪能当真。
吃完火锅直接去火车站。在路上,我们似乎都很清醒,似乎又都醉着。脸红红的,鲜亮的,在成都的街上显得很满足,很漂亮。成都的公交车很方便,如果按原来的心情,按他一贯节俭的习惯,我们应该乘公交车去火车站。可我莫名其妙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本来想坐进前面的单坐位置。可还是坐到后排。他也上了后排。和我并排坐着。我们的身体都有点僵硬。我们的衣服挨着衣服,身体却好像隔得很远。这种感觉以前没有过。以前两人只要在一起,就往一块粘。他搂一下我,我摸一下他。我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有亲不完的吻。可这会儿,似乎有点沉默。一种很自然,很随意的沉默。但又有点不随意,不自然。这种状态好像第一次出现,又像早就出现过。这种沉默和刚到拉萨的那个雨夜沉默不一样,与布达拉宫广场上的沉默也不一样。他不说话,我也不主动。我的嘴似乎粘和着东西,一时张不开嘴。
我在长长的队伍中排队买票,他在售票大厅门口把玩手机。我知道,成都的信号很好,手机可以随便使用。我排了多长时间的队,没计算,只看见红红绿绿的字符不停地闪现,标示牌上密密麻麻地滚动着数码。排队时还在想,自己买票比较好,要是他买,自己就没主动权了。而主动权是什么呢,好像又说不清。
买当天的票还是买第二天的。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结果。后来终于作出决定,有当天的票就买当天的,万一没有,只能买第二天的。当我好不容易排到售票窗口,对着麦克风喊出的却是另一番话,喊得还有点斩钉截铁——今天的,一定是今天的,哪怕半夜的票都行!
喊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愣住了。
当我捏着两张不同车次,不同方向的火车票时,忽然又有了另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来得突兀而怪异。像火箭升天一样不可遏制。我把票高高地举过头顶。一手按住小挎包,一手舞动着。我喊到,龙达!买好了,买到票了,真是挤死人!
嘈杂声此起彼伏,龙达根本听不见。我走到他跟前,想给他个惊喜。正要推他一把,见他满脸喜悦。不觉也欢喜起来。我说,龙达,什么事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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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
西藏归来(5)
依然没有回应。他还在翻看短信,还在幸福地微笑。我把脸凑过去,脑袋几乎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看清了几个细小的字——亲爱的,又失踪了!云笛想你。
我把头缩了回来,眼前有点昏花。我被挤撞着,推搡着。后来,到了一堆行李中间,巨大的行李把我袢了几下。还好,没摔倒。我往远处走了几步。想找他,又不想看见。
有种东西往下沉,往下降落。我感到了,可我没办法说出来,也说不出来,更不能询问。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是不是那个自我感觉良好,才华横溢又穷困潦倒的男人。可种种迹象显示,他是爱我的。他说过,觉萨,我是爱你的,爱你并不防碍爱妻子爱家人。情人和妻子不一样,但情人和妻子同样可爱,都值得我爱。婚姻和爱情可以相融,也可以分而治之。
我没有对他的言论提过反对意见。我想或许他是对的。我们相爱着,就够了。
一个江南女子,一个藏族女孩,而此时,又一个云笛。男人究竟怎么了?一个眼神难道真能钩住一个人?我算什么,跑前跑后寻找住处,挤来挤去购买车票,忍气吞声压抑感觉……他舒服吗,坦然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虽然,有时候还是有点瞧不起他,因为他的事业不成,财运不佳,因为他的贫穷。因为他连一双入藏的运动鞋都买不起,依旧穿着裂着小口的皮鞋。但他写了那么多文字——为我写的书信,长长的打动人心的情书。然而,他到底用什么手段介入我的生活,成为我瞧不起又离不开的人呢。这一点,龙达最清楚,自己也最清楚,这一切都因为他作了我的知心朋友。我成了他的知心朋友。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把他的票放进他的手里。轻轻的,递过去。他的手正好张着。我把橘红色的火车票放进他宽大的手掌。按了一下。让票踏实些。直到感到票和手掌确实粘和在一起了,才松开手。松手的时候,复又按了一下。这一次,不是用捏票的三个指头按的,而是用整个手掌。我的手掌与他的手掌挨住了,合了一下。我的心往下又落了一下。感觉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与他待在一起,最后一次与他亲近,最后一次与他的手相合。
我的神情是饱满的,深情的,强忍的。我极力地控制自己。我让自己的心脏告诉自己的心情,快乐点,自然点,不会有什么事的。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那些女子不存在,那个短信是假的。
空气从合在一起的手掌缝里逃逸着,呐喊着。它们似乎在说,一对狗男女,分手了分手了还要欺负我们,看我们弱小好欺负,你们这种人,要遭报应的,哼!
龙达已经合上手机,惊讶地望着我。他依旧站在原地,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售票大厅门口。我则向一辆出租车走去,快速拉开车门,一溜烟,消失了。
坐在出租车上还在想,幸亏我们不是一个车次,他向南,我向北。从此以后不相见,眼不见为净。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感到了巨大的委屈。为什么,究竟为什么。龙达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龙达原来这样!远在西藏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没到西藏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吗。一对相亲相爱,相见恨晚的人,竟然可以像鲜花和死亡一样天差地别。尽管不是正大光明的相爱,毕竟还是真挚的。龙达可以这样吗。男人原来这样!难道这也是爱?一个人可以同时爱几个人?全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那封信又作何解释?
离火车开动还有三个小时。哦,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应该在钟点房里,在沐浴,在床上。两人一起沐浴,一起嬉闹。然后他把我端起来,端到床上。我们曾经在一个简易的淋浴头下相互抚摩,相互吮吸。我们品尝过水中做爱的乐趣。所以我们向往着,等待着,等待有个空间,有点时间,哪怕一个晚上,哪怕三个小时。而现在,似乎都变了,离计划越来越远。三个小时不见他,离开成都后也不见他。以后的日子也不见他。永远不相见!
我在杜甫草堂行走。背上背着背包。背包从内地背到西藏,从西藏背到成都。背包大多时间都是龙达背着,现在完全属于我了。包里背着随便买的一些小东西。一块小孩拳头大的天然水晶石,一幅准备挂在墙上的羊皮画,两串玛瑙项链,几串绿松石手链。购买手链的时候,他也买了几串。我没在意,心想他会送给自己的妻子。没想到除开妻子以外,还有那么些故事。
那块水晶石是在雍布拉康山脚买的。雍布拉康是西藏农耕文明比较早的地方。寺庙建在一座高高的山头上。有人说,雍布拉康是建在鹿腿上的城堡。龙达对这句话很感兴趣,念叨了几遍。站在雍布拉康,前方是雅鲁藏布江宽广的河谷,绿野千里,牛羊遍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褐色山峦。再远处,再高处,是没入云端的雪山冰川。蓝天,白云,雪山,褐色山峦,飞翔的雄鹰,还有河流——日夜奔腾的雅鲁藏布江。
龙达不走了,不往山上爬了。不想钻进鹿腿上的城堡体验了。他在山路的一个拐弯处站住。我独自上到雍布拉康古色古香的宫殿。
当我从宫殿下来,他还在眺望雅鲁藏布江。他不上山,因为他穿着一双皮鞋,爬山确实不容易。还有个原因大概是他不好意思总花我的钱。我知道他不会带多少钱,所以买门票付饭钱我尽量跑在前面。有时,我能看出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主动付钱时,我也不大阻拦。
山脚坐着一个小男孩。男孩面前铺着一张旧布,布上摆着大小不规则的水晶石头,大的有小拳头那么大,小的有拇指大小。我们在男孩面前站住,语言自然是不通的。打着手势也没弄明白意思。只好请一个小学生模样的藏族男孩充当翻译,才算成交。五块钱买了一块水晶石。一个小柱子样的透明水晶。上面粘着泥土。我想回内地以后,刻成章子。章子自然是给龙达的。但当时没告诉他,等他接受礼物时,自然会想起鹿腿上的城堡,想起西藏的日子,想起我们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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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
西藏归来(6)
时间真的很奇特,才几天时间。从雍布拉康到拉萨,从拉萨到成都,水晶还是水晶,上面依然粘着泥土,粘着雅鲁藏布江河谷新鲜的泥土,粘着喜马拉雅山古老的泥土。水晶却不是原来的水晶,泥土也不是原来的泥土。原来的水晶打算要送龙达的,送给最亲爱的人。现在的水晶还卧在背包里,安安宁宁地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水晶却变味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了一种不送人的想法。这个想法同样突如其来,势不可挡。对,不送人,我把它留着。留着,留给自己。为什么总要送人呢。
我在杜少陵纪念碑前坐了很久。把头抵在膝盖上,双手环住胳臂。草堂的人多极了。只听见脚步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甘心,不舒心。一个把真心托付出去的人得到的确是另一样东西——委屈。委屈可以取代爱情吗。
在我走出草堂的那一刻,仰了仰脖子,几粒黄色的颗粒飘然而下。我以为下雨了。千里迢迢赶往拉萨,拉萨下着雨,打着雷。西藏以雷雨交加迎接我们。显然,西藏是不欢迎我们的。西藏不喜欢不明不白的恋人,西藏有神灵,西藏的神灵惩罚了我们。杜甫同样也不欢迎我。杜甫同样不喜欢不光彩的角色。一个可耻的第三者!
可谁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的感受。谁能给我安慰,谁能替我说一句话。谁能给我证明——我是真心的,我不虚假,我爱龙达。我把头仰得很高,让雨好好冲刷我,击打我。我看见了太阳,看见了阳光。阳光从草堂高大的树枝透射下来。太阳的光辉和布达拉宫金顶的光辉一样祥和,一样温暖,一样眩目。阳光和桂花一起洒落下来,散落到我的衣服上,睫毛上,嘴唇上。杜甫草堂的桂花开了,我沐浴在亮丽的桂花雨中。草堂桂花雨沁进我的肌肤,我的心思,我的忧郁。伴随着我,缭绕着我。
草堂本身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惟独桂花雨一直伴随着我。
我把自己藏在候车室最里面。几乎挨着了卫生间门口。我把身子佝偻着,把背包高高地竖起。候车的旅客和行李把我围住,像一个活动的碉堡。我在碉堡里稳稳坐着。我期盼着什么,又躲避着什么。我在剥一只石榴。成都的石榴饱满又红润。我把石榴一颗颗送进嘴里。两天前,在拉萨,刚买好机票,我们去了拉萨的夜市。那是一个庞大而繁荣的地方。内地有的鸡鸭鱼肉这儿也有,内地没有的青稞酒酥油茶藏红花这儿更有。我们相对而坐。我们吃着烤羊肉,喝着青稞啤酒。我们不大习惯喝酥油茶,不习惯喝砖茶,习惯喝啤酒。我们把桌位上的布帘拉上。两个人便有了一个空间。我们说着感兴趣的话。最多的还是相互鼓励,相互祝福。我们不谈各自的家庭,虽然我还没有自己的小家,还没把自己嫁出去。但我们像约定好了一样,只谈我们知道的熟人和与之相关的事情。他说,觉萨,你会成功,你会唱出很好的歌,你的嗓音天生丽质,原始淳朴,远比刻意雕琢修饰的歌喉成功几率高,祝你早日成功!
我们的杯子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浓郁的烟火和烧烤中相碰。我笑着说,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自己还有唱歌这档事,唱不唱歌对我并不重要,有碗饭吃,懒得费神,在剧团作个普通职员没什么不好。
龙达说,也好。不过一个人想唱红一首歌,最终成为一个明星得付出很多。
说到这,他停了一下。
我望一眼他。心想,不就是冲着你是中介人才与你打交道的吗。打了交道倒把原来的事抛一边去了。原来是要请你帮忙把自己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