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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了奇妙的音乐。这是谁在演奏?
像树林里的鸟儿鸣唱;
像黄昏里的风铃叮当;
像田野上的长笛悠扬;
像宫殿里的铜钟回响……
啊,这是吉铃在演奏!
音乐,是缓缓的溪流,载着情感的微波,正从吉铃的心,流入女孩的心。
女孩笑了,笑脸像五月的天空一样晴朗。
女孩的病好了,身体像天空的云朵一样自由。
她下了床,来到窗口。
“谢谢吉铃!谢谢蚂蚱!谢谢萤火虫!”
女孩幸福地望着树皮小屋。小屋里,吉铃在演奏;小屋里,蚂蚱、萤火虫在舞蹈。
沙沙的秋雨啊,是在为他们伴唱吗?
秋天,悄悄地走了;冬天,悄悄地来了。
一朵一朵的雪花,飘下来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飘下来了。
树皮小屋里,蚂蚱和萤火虫与吉铃依偎在一起。
真冷啊……
女孩熟睡着。她不知道,树皮小屋虽然能挡风,能避雨,可是,禁不住寒气的侵袭啊!
吉铃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雪地里支持多久了。他们的生命,将被这雪花盖去了。
吉铃推开树叶窗子,望着越积越厚的雪。这一片可怕的雪,突然变得可爱起来。是啊,对一个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一切都值得留恋啊。
“吉铃,我怕……”蚂蚱说,声音是颤抖的。
“吉铃,我要死了吗……”萤火虫的声音是那么微弱。
吉铃,用他微弱的颤音,用他的整个心灵,演奏起来。
告别了,家乡的草丛,夏夜的星光,善良的女孩……
音乐,从树皮小屋里飘出去,消散在旷野上,溶化在白雪里,渗透到泥土中。
最后一个音符,和最后一片雪花一同飘落。
小屋里,那一盏微弱的绿灯,熄灭了。
一切,变得那么安静。太安静了……
早晨,女孩醒了。
她推开窗,惊喜地叫起来:“啊,下雪了!多么白的雪呀!”
多么白的雪呀,白得真刺眼睛。
“咦,树皮小屋呢?”
树皮小屋,已经被厚厚的雪盖住了。窗下的雪地上,微微突起一个小包。
女孩的心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她跑到窗下,在突起的小包上轻轻扒开一个小孔,推开了树皮小屋的门。
“吉铃!蚂蚱!萤火虫!”
没有回答。
吉铃、蚂蚱和萤火虫,他们紧紧依偎着,触须碰在一起。
静静的,没有一声回答。
女孩说:“吉铃睡着了。从夏天演奏到秋天,他们累了,他们要睡了……”
她关上了树皮小屋的门,又用雪把扒开的小孔盖上。
她又找来了一把细木棍,围着树皮小屋,竖起了一圈栅栏。
在最高的一根细木棍上,女孩粘上了一张字条:“树皮小屋里,睡着吉铃和他的两个伙伴。”
女孩蹲在栅栏外,轻轻地给树皮小屋哼起一支歌,一支没有歌词的歌。
她的嗓音,夹着甜美的鼻音,那么动听,那么轻柔。
树皮小屋里,传出了轻轻的回声——多么像吉铃在为她伴奏。
女孩从冬天唱到了春天。
雪化了。窗下的树皮小屋,还是那么漂亮,不,更漂亮了。
春雨,把它洗得干干净净,显得那么好看的青绿色。太阳,又给它披淡淡的金色。
女孩又给树皮小屋哼起了那支没有歌词的歌。歌声里,奇迹发生了:
树皮小屋的墙——用细细的柳枝编织起来的墙,随着歌声,慢慢地绽出了许多淡绿色的芽苞。芽苞在绽开,绽开,长出了一片片尖尖的小柳叶!
女孩多高兴啊,她拍着手,叫着:
“树皮小屋发芽了!它是活的,活的!”
女孩笑着,笑着,忽然,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树皮小屋都活了,可是吉铃他们……”
是呀,吉铃已经……
“啊!”
女孩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她看见,树皮小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哟,是那么多小蟋蟀、小蚂蚱和小萤火虫哪!
女孩把手伸向他们,他们都一个个爬上了她的手心。那么多的小脚在她的手心里搔着,真痒!
小蟋蟀们还没有穿上油亮的黑袍;
小蚂蚱们还没有穿上绿色连衫裙;
小萤火虫们还没有点亮绿色小灯;
他们还是那么小的小不点儿,可是,这些小不点儿呀,都显得那么神气,那么漂亮。
“他们都认识我!”女孩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女孩在幻想:今年的夏夜,该会有多么美丽啊……
不愿短尾巴的狗
作者:彭万洲
彭万洲 1939年出生。四川达县人。著有寓言童话集《白鹤赶路》、《闹笑话的小花狗》等。
大巴山区,山大猎场宽,人户分散,所以家家户户都爱养狗,一来可以守猎护青,二来可以看家守夜。这里养狗有个乡俗,都爱短尾,就是割掉一截尾巴。据说——
短尾巴狗机灵些、凶猛些
有一年,大狗雪花生了一只小狗,胖乎乎的,像一个肉球,一身白毛,跟它妈妈一模一样,跑起来,像一团雪球在滚动,它家的男主人(因为念过几年书)给它取了一个怪好听的名字——滚雪。
滚雪一下地,浑身是湿漉漉黏糊糊儿的,妈妈用舌头轻轻地给它舔拭干净。
开头几天,滚雪还没有睁开眼睛,妈妈躺在它的身边,它在妈妈的肚皮下拱呀拱呀,找奶头吸吮。
当它睁开眼睛后,就好奇地东看看西瞅瞅。
一只蝴蝶飞来,在它尾巴上兜圈子,它跳着蹦着去捉蝴蝶,一直追到水塘边,它瞧瞧自己的影子,呀,多像妈妈!只是一点不像,自己的小尾巴长长的,挽着一个圆圈儿,妈妈的尾巴就那么一小段,像半截蜡烛头。
它去问妈妈。妈妈说:“孩子,凡是这里的小狗长大都会被割断尾巴的。”
“是长尾巴不好么?”
“不是。”妈妈摇摇头。“尾巴对我们来说是很有好处的,它是指示器,比方,摇摇尾巴表示亲热,竖起尾巴表示愤怒,夹着尾巴表示害怕。”
“那为什么还要割断我们的尾巴呢?”滚雪又问。
妈妈说:“听主人讲,短尾狗要机灵些,凶猛些。”
“真是这样吗?”
“唉,我也说不清楚。”妈妈叹息一声。“据说这是一方的乡俗。”
滚雪听了,睁大了眼睛,心想——
我可不要短尾巴
从此,滚雪十分小心,害怕主人割断自己的尾巴。
有时,它在院坝里转着圆圈,用嘴去咬自己的小尾巴,看是不是还在那里长着。
白天,它蹲在院子里;夜晚,它伏在阶檐下。整日守着家门,寸步不离。
它格外听主人的话,小主人教它在地上打滚,它很快学会了;让它竖着后腿立起来,它也很快学会了。
它格外亲近主人,老远,见主人收工回来,便迎上去摇着尾巴,用前脚扑打着主人的裤脚,好像是在为主人拍打尘土。
一天夜晚,滚雪在屋子外边躺着。忽然屋里传来小主人的哭叫声,它急忙竖起耳朵。
“哼,不听我的话,看我把你耳朵揪掉!”这是女主人的声音。
“哎,莫打娃娃嘛,莫打娃娃嘛。”这是男主人的声音。
“不打不成材,黄荆棍下出孝子!”女主人愤怒了,只听“啪啪啪”的鞭打声。
“你疯啦!”男主人也愤怒了,“砰”的一声,大概女主人被推开,打翻了凳子。
“管教娃娃是这种办法么?”
“这是老规矩。”女主人气吁吁地说。“就像狗,要短尾,不短尾就不凶猛,就不机灵!”
滚雪惊住了。难道好人是打出来的?好狗就非得要短尾么?
呀,要想不短尾,只有逃——
逃到山里去
它没有告诉妈妈,便逃进了深山。
山里真大,有数不完的树木,看不够的花草,它觉得很新鲜,很自由。
只是一样不好,没有现成的食物。开初,它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凭着自己灵敏的嗅觉,捡一些死鸟儿和死老鼠充饥。
后来,它想:吃自来食总不是个办法呀!于是,便试着捕捉一些小动物。
它来到一条小溪边,瞧瞧自己雪白的身影,看看自己长长的尾巴,十分开心。一群小鱼游过来了,它扑下去,一条也没有捉住,它爬上岸,见一条小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嘿,是刚才水花儿溅上来的。它便用这个办法提鱼吃。
一天又一天,滚雪就这么独自生活着。它学会了捉岩鼠,捕小鸟,还敢咬蛇。
它懂得了很多知识,学会了很多本领,它觉得自己变成一只大狗了。
一天,它在山林里跑着,忽然听见一阵“汪汪”的叫声,啊,多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妈妈的声音么?它站在高坡上向下一看,呀,下面就是自己的家。它想自己的妈妈,也想它家的小主人,还有男主人,只要不短尾,女主人好像也不那么可怕,它也想。
它决定回山寨去。
不过,得有点表示。它蹿进草丛,逮住一只野兔,叼在嘴里,朝山下跑去。
院子里的人惊讶了,大声叫起来——
啊,滚雪回来了
滚雪一回到家里,感到格外地温暖。
妈妈用粗糙的舌头,舔舔它的头,又舔舔它的背,一会儿又用前脚拨弄着它的长尾巴。
小主人把自己吃的油炒饭端来,倒在它面前。
男主人笑嘻嘻地看着它,连连地点着头。
女主人呢,特别活跃,提着它叼的野兔,站在院子中间,当着人们,夸奖它是山寨里最好的一只狗。
那天晚上,它伏在大门口,睡得挺舒服,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见自己成了全寨最漂亮最勇敢的狗,因为有着粗长的尾巴,站在狗群中当了司令。
打那以后,女主人没有再提短尾巴的事。
滚雪呢,也更加顺从主人的意思,一心一意地守猎和看家,因为它懂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尾巴呀!
保住尾巴不是为了好看,也不是为了在同伴中显示自己。滚雪早就有个愿望:让山寨的人(特别是女主人)看看,不短尾的狗同样机灵,同样凶猛。——是的,它要破除这一方的乡规旧俗!
一天夜里,滚雪又在守夜执勤。忽然,一条黑影闪进院子,它猛地扑上去,朝着黑影的小腿狠咬一口。
黑影大叫起来。
女主人从屋里跳出来,惊呼着:“哎呀,这不是娘家小舅子么!遭天杀的瞎眼狗,我要打死你。”说着,拖起扁担追了过来,滚雪吓得跑了出去。
男主人出来了,一边给小舅子上药,一边嫡咕:“能怪狗么?小舅子是第一次来山寨嘛!”
“哼,不管怎样,明天非割断它的尾巴,把它关起来,看它还乱咬人!”女主人发疯似的吼起来。
滚雪心惊肉跳了。割断尾巴可怕,失去自由更可怕。于是,它再一次逃进山里,它叹道——
永别了山寨
滚雪决定不再回山寨,它不愿意再见到那位女主人。它整天在山林里转悠。
一天夜里,它听见松林里有小孩的哭声。
它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小主人。它使劲地摇着尾巴,亲热极了,又用舌尖舔舔他的小手。
小主人十分惊喜,抚摸着它的头,拨弄着它的尾巴,诉说着心中的委屈:原来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瓷碗,被妈妈打了一顿,又被赶了出来。
滚雪非常同情他,伏在他的脚边,伴着他。
突然,两道绿莹莹的光亮出现在他们前面,小主人惊叫起来。
“是狼!”滚雪呼地一下立了起来,它拼死也要保护小主人。
狼逼上来了,滚雪“汪汪”地叫着,一边报警,一边猛扑过去,和狼厮咬起来。
山寨骚动了。人们举着火把上山了。
男主人在呼喊,女主人在号啕。
狼逃跑了,滚雪躺在血泊里,小主人呆呆地立在树下。
人们围了上来。女主人跑过去,紧紧地搂住孩子。男主人蹲在地上,用衣襟给滚雪擦着嘴角上的血迹。
四周是那样的寂静。滚雪在地上喘息着。
突然,女主人推开孩子,扑了过来,把滚雪抱在怀里,抚摸着它那粗长的尾巴。她抽泣着,手在颤抖。
一股暖流从尾巴一直流遍全身,滚雪感到无比的抚慰,它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慢慢地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