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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他总是很忙,金修岭对这个独子期望很高,安排了一大堆的事务,或清理帮派,或攻习秘籍,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我。
无奈,我只好向他的母亲提及,她果然板着脸,朝我冷笑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样的,可是到了这里,就得这样,再说,我也看不出有她们在会妨碍了你做什么事。”她不是不喜欢我,而是非常痛恨,这点我何尝不明白,一转念,我顿时想通,这些人原本就是她派来的,看来她不光是厌恶我,甚至已在怀疑防备,她认定我是王府派来的奸细。
我是么?我问自己,我不知道,小侯爷的确是关照过我要帮他看牢金越,可到底怎么看牢,他并没有说明白,我很迷惑,小侯爷是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的人,这次他牺牲我,并不只是为了讨好金越吧,可是我并无头绪,且非常痛恨现在的处境。
可是日子却自顾自漠然而去,就在我闷得快要发狂时,莹儿出现了。
其实,莹儿始终在我的身边,但是府里的婢女那么多,她又是这样不动声色,以致于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那日,我照例与一众婢女在花园中赏牡丹,女孩子们欢喜地扑入花丛中采摘,我坐在一边无聊地观看,突然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夕姑娘,小侯爷托我向你问好。”
我转头看她,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女孩,甜美温柔颇有几分人缘相,可我也不是傻瓜,“你是谁,”
“婢子是莹儿,是小侯爷派我来联络姑娘。”她依旧笑盈盈,一手假装为我端了杯茶,借机低声又道:“小侯爷说以后由我来协助姑娘办事。”
“你休要胡说,小侯爷要我办什么事,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
“姑娘,你……。”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招,吃了一惊,愣住了。
“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胡言,以后不许再犯。”我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低声说完,不看她,拂袖而去。
回到房中,我将经过细细回想了一遍,也许她是小侯爷派来的人,或也许她是金越父母或什么人派来了,金府中我孤立无援,任何人都有可能嫁祸与陷害,所有的应付对策,只好凭着自己的小心,就算她果真是王府的人,也不能光说了一句话,就想令我相信。
接下来几天,我不动声色,一边暗暗地留心这个叫莹儿的女孩子,在一众婢女中,无论是容貌与聪慧她都是最出挑的,可又并不想出人头地的样子,安安心心地做着一切杂事,这愈发显出与众不同,我故意不再给她近身的机会,静观其变,果然,半个月后,她忍不住了。
这一天,婢女们侍伺我沐浴,当我整个人浸入浴池中后,她们都走了出去,只留一个女孩子在一边准备着添水,这时,门被推开了,莹儿走了进来,”湘秀,夫人叫你去找花样儿呢,由我来服侍夕姑娘吧。”
我点头:”终于来了”,可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只见她待秀儿走后,关上门,轻轻走近我。
“夕姑娘”,她轻声叫。
“又是你,”我故意作恼怒状,”你又想做什么?”
她不出声,只是从胸前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半掌的大小,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王府发给一级护卫的玄铁令,一共四十八块,块块都在背面刻着标记,每个标记都不同,代表着地位权力等级,地位最高的八块玄铁令分别在永乐侯与小侯爷最贴身的八位高手身上,其实我本人也有一块这样的玄铁令,而且相信地位一定是比她高。
“你好大胆,居然敢偷王府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沉下脸,”还在我沐浴的时候进来骚扰,是不是不想活了,再不出去,我就要告诉金夫人,提你去审问,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她再次呆住,不意我如此翻脸不认人,可到底还是个聪明人,看我一眼,立刻转身出去。
我闭上眼,坠入沉思,她真是小侯爷派来的?这就是他的目的?我或许是错怪了她,可如果她真是侯府的人,便可以再找些有力的证据来,玄铁令虽然难得,也不是没有被偷的可能,我并不很深信她。
晚饭后,我在房中看书,我并不与金氏夫妇同院,而金越也常常不回来吃饭,我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门一开,一个婢女端来一杯茶。
我正看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发觉她放下茶并不走时,才转身去看,仍旧是莹儿,这次她一脸自信,仿佛志在必得。
“又怎么了?”我淡淡问,希望这次她可以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
“小侯爷说姑娘的那条白狐皮大衣他找到相配的玉扣子了,就是姑娘喜欢的他的那件青袍上的梅形带云头的那个,他说如果姑娘还想要他会命我带来。”她停了停,继续笑道:”小侯爷说那次给姑娘在荷花池里画的那幅画总是觉得不大好,原来是水纹没有画好,还有那时姑娘头上不该着翡翠花,如果是紫晶钗就有神得多了,姑娘觉得怎么样,小侯爷准备改那画呢。”
我不由沉默,这是真的了,她的确是王府的人,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与小侯爷两人,任何人也没有可能知道的。
那是一个冬夜,我与他两人遣走所有仆人,相坐对饮聊一夜,快天亮时永乐侯派人送来一件白狐皮袍子给他御寒,他顺手就披在我的身上了,”多美,颜夕”他当时笑着说”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披在同样美丽的人身上”,他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我一直以为你穿红最漂亮,没想到穿白也好,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我记得那时我不过十六岁,笑吟吟的没有什么大烦恼,又喝得多了,便撒娇不依道:“我不喜欢这种蝙蝠形的玉扣子,我要梅形带云头的,就像你的那只黑玉珏那样的。”他闻言笑不可仰:“你可真会挑东西,那件宝贝全京城也找不到。”
回首往事,那时他是多么的宠爱我,虽然我并不算是他的女人,或是否他只是把我当作个小妹妹?可又为什么要为我作那幅画呢?
遥望那个夏日,荷花池,明月夜,我刚满十八岁,在无人的小花园里,我只穿着一件白衣,立在水中扮作凌波的洛神,他持着笔在岸上细绘,白衣乌发,清水伴笑意盈盈,那画一完成便被锁入了他那用西域精金打铸的箱子中,同那些他最重要的秘册与账簿放在了一起,而仅有的钥匙就是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一对黑玉珏。
突然想起这些,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究竟是爱我呢,还是不爱,那黑玉珏是他如同生命的至宝,玉珏的花样其实是他放至珍贵的东西的箱子的锁齿,他居然肯答应分一半给我,他不是不重视我的吧?而那次在荷花池中,我已同全裸,他以朱砂笔描绘在我的身体上,这样亲密的机会就是夫妻也未必会有吧,可他仍是没有要我,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把我送给他人。可又愿意送我玉扣子,这么意义非凡的玉扣子。
我一时心潮起伏,话也说不出来,耳旁莹儿低声道:“姑娘认我就好,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有机会再说,”
她出门去了。
我却再也看不下书,思前想后,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也许他是要人来提醒我曾与他那么亲近,也算是他的人了,也许他在暗示他是那么相信我,可以把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可我又算是什么呢?我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呀。
我的心情挣扎起伏,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那夜夜长谈的亲昵溺爱,那荷花池中像是可以融化肌肤的目光,还有那水中温柔却灼人的抚弄……。
我正失神,门又打开了,金越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上,他看上去很累,一进门便跌坐在书桌前的湘妃榻上,我上去为他解开外衣扣子,他却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这些日子真是冷落你了。”他叹道:”父亲不知怎么地,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交给我,过几日我还要到陕西去,有几个帮派需要清理一下。”
我心中有事,只微微一笑,听他径自说了下去:”这些天一直与峨嵋与昆仑的人在一起,天天听那些老道尼姑的长篇大论都烦得我要上火了。”
说着说着,他猛然注意到我的神情”怎么了,今天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你的笑容很特别。”
“是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呀。” 我一惊,”也许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我随口说。
“当真,”他高兴起来”原来几天没见,你还是会惦念我的。”
“这什么话,我都给嫁你了,自然会想你。”我道。
这话一出口,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了,真的,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算真正嫁给金越,在弄梅山庄的婚礼中,除了青青、慕蓉噙与小侯爷,其他的客人只得两三桌,而入京后,金越父母根本只当不认得我,就是下人们,虽然每天簇拥围绕,却都一口一个夕姑娘,根本不是对少夫人的称呼。
尽管一直回避,我们毕竟逃脱不掉这个现实,府里上下,所有的人都没有承认我是嫁给了金越。
“对不起”金越低头,轻轻道,”等这些事一忙完我就去同父母理论,一定给你个名份,他们并不是恨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响,我是天生的奴婢命,不会向人讨东西,生平唯一一件要求过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玉扣子了吧,那也是在我年轻喝醉时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金越轻轻道:”很晚了,睡了吧”,我依言而起,为他铺了床,服伺他一同宽衣睡下,他大约是心里愧疚,紧紧拥住我,不住吻我的脸孔,抚摸我的身体,我缩在他怀里,却想着自己是否就会这样一辈子继续下去。
金越并不是不体贴,但在这样防备森严的府坻里,到处充斥着明争暗斗的计俩,令人只觉伤神无奈。
黑暗中,不觉他已解开了我的衣裳,正慢慢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不由微微哼了出来,他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俯身轻吻上我的胸前,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到个水气迷漫的浴室里去了,那个在水中同样咬上我胸的人呀,有一样的强壮有力的臂膀,有一样修长坚实的身体,可为什么现在伏在我身上的不是那个人呢?
4
几天后,金越果然去了陕西,我仍如同平日一样无所事事,不同的是,这次有了莹儿。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接近我,很快,我便明白小侯爷这次派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要窃取金越放在书房的一份地图。
“金修岭早已瞒着朝庭暗中组织了高手云集的欹龙会,”她告诉我“近年来欹龙会势力越来越大,会中眼线遍布各地,而所有眼线的分布地图就在金越的书房里,就在他的那本《资治通鉴》第二册的书中”。
“就在那本书里?那么机密的东西,你怎会得知?”我问她。
“你在王府几年了?”她突然反问我。
“八年”我说。
“可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她忽然板下面孔,冷冷道,“这八年来,你在王府的是锦衣玉食,小侯爷宠得你似个宝,而我却在这里是当仆人,从八岁起我就是个小婢女,我是服伺着金越长大的,每天从他一睁开眼到晚上上床为止,曾有一次晚上我看到他打开这本书看名单,事实上他只看过这一次,他一次就记住了所有的名单,我虽记不住名单,可也能记住是哪本书。”
我不由盯住她看了许久,这个女孩子说得没错,比起她我算命好了,同样是王府收养的女孩子,我被选中送上服伺小侯爷,而她却被选入金府,十年前金修岭刚刚坐上盟主宝位,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移入此中的吧,真是难为她了,一直做到现在也没有变发现。
“什么时候要东西”我问。
“最迟明晚。”她又回到原来那种可爱的模样,“得赶在金越回来以前,他一回来你就没机会在晚上到书房去了,而白天那一直有专人守看着。”
“那么只有今晚动手了,可如果我被捉住怎么办?”我闲闲地问她:“那地方不像是你说得那么容易进去吧,否则为什么你自己不进去?”
“因为我要替你引开人,”她道:“书房晚上一直有一个叫孙阳的人照看着,如果不把他引开,你这辈子也近不去。”
“孙阳?”我皱眉:“是无常手孙阳么?”
“看来你还知道些事情么?”她闻言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就是那个孙阳了,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也偷进不了那个书房了吧。放心,等你拿了那东西我就算大功告成,可以回府领命了,到时人人都知道是我偷了东西,并且人已离开,没有人会怀疑你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