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发明。”
“是啊,”保罗插话道,“海茵纳尔叔叔的厨艺很高超,他是开饭店的。以前他每次来,都会讲起他店里的奇闻趣事,讲起形形色色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那是多么有趣。可是现在他不讲这些了,而是讲他如何怀念我们死去的妈妈,如何放心不下我们等等。”
“可是他的烹调手艺是一流的呀。”爸爸说道。
“我倒觉得你的面条虽然乏味,比起他的美味佳肴来还是更受用。”卡勒尔说。
爸爸拉长了面孔说:“我做的面条乏味?我的手艺不是在日见长进吗?难道你们没有觉察?”
卡勒尔,保罗和乌娜都不作声。
“那好吧,”爸爸说道,“从今往后不请亲戚们帮忙了,我会以一种适当的方式跟他们谈的,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人家的好心。饭嘛,还是我来做。”
“这样好!”乌娜大声说道,“你做饭,我做帮手。当初妈妈下厨的时候,我最喜欢待在她旁边了。那一套程序我也早就瞧会了。”
“是啊,你都会,还会偷嘴。”保罗笑着说。
“才不是偷嘴呢!那是品尝,不品不尝,饭菜不香嘛,连妈妈都要尝尝味道的嘛,你能说妈妈也是偷嘴?”乌娜反驳道。
“我担心的倒是爸爸不偷嘴,那样做出来的东西就不知道味道怎样了。”卡勒尔说。
“唉,早知如此当初养成偷嘴的习惯就好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下厨的时候,欢迎你们三个来偷嘴,欢迎你们来品尝,我们逐步积累经验,不信我们的饭不美,菜不香!”
《墓碑无言》
四月里,妈妈的墓碑落成了。这块墓碑形状奇特,不同凡响。它不是通常的长方形,而是由一块三角形的黑色大理石做成。碑上镌刻着逝者的姓名及生卒年月,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内容。就墓碑的文字问题,爸爸和孩子们进行过商讨,结果是一致的——没有人愿意在姓名和生卒年月外再刻上其他内容,哪怕是多加一个字。什么“爱你”呀“想念”哪“痛悼”哇,刻得再精美也是多余的。墓碑就是墓碑,它不是扩音器。就连逝者是如何生活,有过什么丰功伟绩之类内容,也不应该载之墓碑。
不过,乌娜曾经提出过,在墓碑上镶上一幅妈妈的面带笑容的照片。她说,以前在意大利旅游时,就看到过公墓里带照片的墓碑。可是保罗表示反对。他说,那样一来,站在墓前他就会流眼泪。大家已经流过足够多的眼泪了。今后的日子里应该把泪水变成别的什么了。于是大家达成一致意见,选用了家中花园里爸爸的一块朴实无华但有特色的大理石料,由爸爸亲手加工雕琢,只是上面的文字请他的好友卡尔罗镌刻。卡尔罗是一位名闻遐迩的石匠,他精于此道。
墓身爬满了翠绿欲滴的小叶植物,那是兄妹们亲手种植的。墓畔还有一株金丝柏,刚到乌娜的肚脐那么高。在这些生机勃勃植物的映衬下,黑色的大理石墓碑越发显得肃穆。
一家人经常去墓地,有时是四个人一起去,更多的是单独前往。到目前为止,爸爸都是每天一大清早前往墓地,时常是在太阳升起之前,晨曦初露的时候,回来以后再叫孩子们起床。节假日,全家人带浪子一起散步去墓地。平时出远门或是走亲访友,哪怕是绕上一段路,也要到妈妈墓前逗留。
“我就是喜欢去那里,”乌娜这样说,“我常常对自己说,妈妈走了,妈妈并不在那儿,可是我又觉得妈妈就在那儿,那是她长眠之地。”
“说得对,”卡勒尔这样评论,“坟墓只是一个标志。”
“这我就不懂了,什么叫标志?”
“墓中仅有遗体,而遗体并不是妈妈,”爸爸解释道,“你说得对,乌娜,妈妈走了,妈妈并不在那儿。那坟墓只是一个记号,就连这个记号也不是为妈妈设立的, 妈妈已经不需要什么了,人世间所能给她的一切都不需要了。坟墓是为我们而建的,为了你,乌娜,为了卡勒尔,保罗,为了我,为了所有的亲友。我们大家需要一个地方寄托我们的哀思,就为了这个才有了这座墓。有了这墓,我们就有了这种感觉——我们离她近了。其实这只是一种不合逻辑的感觉,无所谓远,也无所谓近,妈妈对于所有的人来说,距离都是一样的。我跟你一样,乌娜,我也喜欢来这里。在开始工作之前来这里,这一天的工作就会更顺利。我就会感觉到我面对的石头需要我干什么,我会更清楚地看到它的来龙去脉,我会知道最好从哪里下锤,哪里开凿,我干起活来就更轻松,更胸有成竹。”
“我也是这样,”保罗说道,“不管遇到什么难题,只要多想想妈妈,就会迎刃而解。”
“那么你呢?”乌娜问她的大哥卡勒尔,“你也是这样的吗?”
卡勒尔低着脑袋,光出粗气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索性蹲下来,用手使劲地捋浪子的毛。
“不,对于我来说不是这样,”他终于开口了,“在这墓地旁不是这样,在其他任何场所也不是这样。”
四个人默然无语,在墓地前伫立了几分钟。然后爸爸俯身理了理墓身的植物,保罗把随身带来的一块美丽的鹅卵石放在墓身上,说道:“这个比鲜花更漂亮。”
爸爸抓住卡勒尔的肩,把他拉了起来,说道:“走吧,小伙子,我们回去,你来帮我干活。有一块石头棱角需要敲掉,干这个活儿你的身高和力气已经绰绰有余了。知道吗,需要敲掉的部位我已经用墨笔作了记号。”
“可是爸爸,我又不是雕刻艺术家。”
“我也不是什么艺术家,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手艺人,一个略知石头禀性和懂得如何挥锤舞凿的手艺人。这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卡勒尔,对于石头,你只消注视它,倾听它,你就会知道它要什么,就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其他的都不应该在考虑之列,因为石头不会允许的。你要硬来,它就会变脸,就会和你闹崩,就会破碎,那样,半年的辛苦就会付之东流。你说对吗,浪子?”
浪子连吠几声,似乎在连连称是。一行人离开墓地,如同往常一样,浪子走在最后。
《保罗的妙计》
妈妈去世以后,家里的来访者明显增多。来的不光是亲戚,也有朋友,甚至一些许久没有谋面的人。
有一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名叫凯依尔夫人。据说这位凯依尔夫人是爸爸当年在艺术高等专科学校的同学。她还告诉孩子们,她当年是爸爸的好友。
爸爸领着她参观花园,把自己的作品一一指给她看,和她交换意见,还留她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她问这问那,还问孩子们的学习情况。饭后她和爸爸坐在客厅里边喝葡萄酒边聊天,不把一瓶红葡萄酒喝完她就不离开。
凯依尔夫人来访三次以后,乌娜就开始焦躁了。她跑去问大哥卡勒尔对凯依尔夫人有什么看法。卡勒尔认为这位女士挺和善,而且听爸爸说,她的艺术天赋也不低。
“还有呢?”乌娜追问。
“还有?还应该有什么?”卡勒尔迷惑不解。
“她总是往我们家跑,这一点你没有发觉吗?”
“也许是吧,不过我没有注意这方面。乌娜,你不要打扰我好吗?你没有瞧见我正忙着吗?二十分钟以前我往计算机里输了一道难题,看,机器正在紧张工作着呢。我担心能不能算出一个结果来,据我看这道题很可能是无解的。”
乌娜瞥了瞥计算机,又撇了撇嘴,就离开了卡勒尔的房间。她又去找二哥保罗,探询他的看法。
“那还用说吗?”保罗开门见山,“这一点我早就瞧在眼里了。凯依尔夫人有事没事往咱们家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注意了,乌娜,这位凯依尔夫人会不会往我们家中打进楔子?我们希望爸爸不为所动,还是希望有个新妈妈?”
“我才不要什么新妈妈呢!”乌娜叫道,“我有妈妈,哪怕她去世了,她依然是我妈妈。我瞧不起这位凯依尔夫人,尽管她一团和气,尽管她和爸爸很谈得拢,我就是不需要她!”
“我们故意去惹她生气,让她气急败坏给我们每人一耳光,这样就一了百了啦。”保罗出点子道。
“耳光?我才不愿意挨耳光呢。”
“那我们去跟爸爸好好谈一谈,让他看清凯依尔夫人的用意。我总觉得爸爸还蒙在鼓里似的。”
“可不是吗,”乌娜说道,“在这方面,爸爸和卡勒尔一样稀里糊涂。”
“我也没有把握,不知道跟爸爸谈这个有没有用,也许最佳的方法是保持沉默。”保罗道。
“仅仅保持沉默?不!我才不想保持沉默呢!”
“或者这样,”保罗又生一计,“下回她来了,我们就对她不理不睬,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一句‘你好’都不说,你能做到吗,乌娜?”
“好好,这样最好!”乌娜连连称赞。
就这样,凯依尔夫人再次来访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张张冷冰冰的面孔。孩子们对她的和颜悦色的问题也不予回答,“你好”“再见”之类的话也不挂在嘴边。卡勒尔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必要他就不肯多说一句话。他曾经说过,人们通常说的话只有百分之二是必要的,其余百分之九十八纯属多余。他终日面对着书本和计算机,他本来对凯依尔夫人就视而不见。
保罗的妙计果然管用。凯依尔夫人马上就感到了敌意。她向孩子们问个究竟,可是乌娜和保罗依然不理不睬,卡勒尔呢,只是说:“您在说什么呀?对不起,听不懂您的话。”
第二天,爸爸问孩子们,为什么对凯依尔夫人那样粗鲁,是不是她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没有没有,”保罗否认道,“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我们也没有对她粗鲁。我们只是有些不欢迎罢了。”
“那好吧,说说吧。”爸爸要求道。
“我不想要新妈妈!”乌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不需要新妈妈!”
“你们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爸爸大惑不解。
“怎么想到?这跟“2 + 2”等于几一样简单。”乌娜说道。
爸爸再没有开口,只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深深思考中。乌娜在一旁满面得意地望着他。
这天晚上睡觉之前,爸爸给乌娜讲完睡前故事以后,把大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微笑着注视着她。
“好好睡吧,我的漂亮的小丫头。”爸爸说道,“重要的事情必须经大家商量,这是咱们家的传统。甚至周末怎样度过一类的问题我们都集体讨论,更不用说给你们找新妈妈这样的大事了。你就放心吧。”
凯依尔夫人原本预定星期五来家。这一天她没有来,而是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有事受阻来不了。看来这个阻力还真不小,因为从这以后,她就再也没上过门。
《除了冰岛》
五月来临了。花园里,当初妈妈照料的花畦上不仅鲜花绽放,各种野草也在疯长。由她亲手种下的萝卜和卷心菜也受到杂草的包围,连马铃薯也受到了影响。
“我再也无力把妈妈的花畦照料下去了,”爸爸神色黯然地说,“这么大的花园,割草的活把我忙得够呛。开春以来我每个礼拜都要清除杂草,不然的话我的石料都会被它们掩盖了。要是我听之任之,总有一天我的圣母受难雕像也会被疯长的野草吞噬。”
“遗憾的是我也无法承担这个任务,”卡勒尔说道,“在园艺方面,我不是行家里手。”
“妈妈不光是栽培植物的行家里手,她还懂得植物的心思,经常和它们交谈呢。”乌娜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和妈妈交谈过的鲜花开得分外娇艳。对了,你们还记得那棵核桃树吗?自从妈妈跟它交谈过几次以后,早已不结果的核桃树又结满了核桃。”
“这哪里是什么谈话的结果嘛,”卡勒尔说,“还不是给它松了土,施了它需要的肥料。果树讲究的是土壤对路,是酸性土还是碱性土;再就是施肥,要有适量的磷和钾,要让老树休养生息,这样它就会焕发青春,这跟谈话风马牛不相及。”
“你认为只有人和人之间可以交流,人和动植物就不能交流了吗?”乌娜不服气地说,“你瞧我和浪子说话,它的大眼睛注视着我,它能听懂每一句话。你再瞧爸爸,他还和浪子讨论艺术方面的事呢。”
“浪子的事又当别论。”卡勒尔不想就这个问题进一步发表高论了。
保罗呢,他也不想接手照看妈妈的花畦。他说:“这块花畦除了鲜花果蔬以外,不能让它杂草丛生。这需要一个专人来负责。我们能不能请一个人,让他每周来一次照料花畦。否则,我们就来一个彻底的改造,让整个花畦种上良种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