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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顾炎武(清)-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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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书卒义与僖公九年伯姬同,以其为时君之女,故曰‘子’,以别其非先君之女也。”
  ○齐昭公《齐公十四年》:“齐侯潘卒。”传以为昭公。按僖公二十七年,经书“齐侯昭卒。”今此昭公即孝公之弟,不当以先君之名为谥。疑《左氏》之误。然僖公十七年传曰:“葛嬴生昭公。”前后文同,先儒无致疑者。
  ○赵盾弑其君《太史书》曰:“赵质弑其君。”此董狐之直笔也。“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此董狐之巽辞也。传者不察其指,而妄述孔子之言,以为越境,乃免谬矣。穿之弑,盾主之也,讨穿犹不得免也。君臣之义无逃于天地之间,而可逃之境外乎?
  ○临于周庙《襄公十二年》:“吴子寿梦卒,临于周庙。”杜氏以为文王庙也。《昭公十八年》:“郑使祝史徙主于周庙。”劳动致富氏以为厉王庙也。传曰:“郑祖厉王。”而《哀公二年》,蒯聩之祷亦云;“敢昭祖也。始封之君谓之祖。虽然,伯禽为文王之孙,郑桓为厉王之子,其就封而之国也,将何祭哉?天下有无祖考之人乎?而况于有土者乎!意者特立一庙以祀文王、厉王,而谓之周庙欤?汉时有郡国庙,其亦仿古而为之欤?
  《竹书纪年》:“成王十三年夏六月,鲁大于周公庙。”按二十一年,周文公薨于丰。周公未薨,何以有庙?盖周庙也。是则始封之君有庙,亦可因此而知之说。
  ○栾怀子晋人杀栾盈,安得有谥?传言“怀子好施,士多归之”。岂其家臣为之谥,而遂传于史策邪?
  ○子大叔之庙《昭公十二年》:“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即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十八年》:“简兵大搜,将为搜除。子太叔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斯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乡。’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此亦一事,而记者或以为葬,或以为搜,传两存之,而失删其一耳。
  ○城成周《昭公三十二年》传:“冬十一月,晋魏舒、韩不信如京师,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寻盟,且令城成周。魏子南面,卫彪曰:‘魏子必有大咎,干位以令大事,非其任也。《诗》曰:敬天之怒,不敢戏豫。敬天之渝,不敢驰驱。况敢干位以作大事乎?’”《定公元年》传“春王正月辛巳,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将以城成周。魏子莅政,卫彪曰:‘将建天子,而易位以令,非义也。大事干义,必有大咎。晋不失诸侯,魏子其不免乎!’”此是一事,《左氏》两收,而失删其一。周之正月,晋之十一月也。其下文曰:“己丑,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揣高卑,度厚薄,仞沟洫,物土方,议远迩,量事斯,计徒庸,虑财用,书侯粮,以令役于诸侯。”又曰:“庚寅,栽,宋仲几不受功。”庚寅即己丑之明日,而传分为两年,岂有迟之两月而始栽,宋仲几乃不受功者乎?且此役不过三旬而毕矣。
  ○五伯五伯之称有二:有三代之五伯,有春秋之五伯。《左传·成公二年》,齐国佐曰:“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杜元凯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孟子》:“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赵台卿注:“齐桓、晋文、秦缪、宋襄、楚庄。”二说不同。据国佐对晋人言,其时楚庄之卒甫二年,不当遂列为五,亦不当继此无伯而定于五也。其通指三代无疑。《国语》:“祝融能昭显天地之光明,其后八姓,昆吾为夏伯,大彭、豕韦为商伯,庄子、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李轨注:“彭祖名铿,尧臣,封于彭城,历虞、夏至商,年七百岁。”是所谓五伯者,亦商时也。是知国佐以前其有五伯之名也久矣。若《孟子》所称五伯,而以桓公为盛,则止就东周以后言之。如严安所谓“周之衰三百余岁,而五霸更起”者也。然赵氏以宋襄并列,亦未为允。宋襄求霸不成,伤于泓以卒,未尝霸也。《史记》言越王句践“遂报强吴,观兵中国,称号五伯”。子长在台卿之前,所闻异辞。然则言三代之五伯,当如杜氏之说;言春秋之五伯,当列句践而去宋襄。《荀子》以桓、文及楚庄、阖闾、句践为五伯,斯得之矣。
  ○占法之多以日占事者,《史记·天宫书》:“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戊己,中州河济。庚辛,华山以西。壬癸,恒山以北”是也。以时占事者,《越绝书》公孙圣:“今日壬午,时加南方”,《史记·贾谊传》“庚子日斜,服集予舍”是也。又有以月行所在为占,《史记·龟策传》:“今昔壬子,宿在牵牛”,《汉书》翼奉言:“白鹤馆以月宿,亢灾”,《后汉书》苏竟言:“白虹见时,月入于毕”是也。《周礼·占梦》:“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则古人之法可知矣。汉以下则其说愈多,其占愈凿,加以日时、风角、云气迟疾变动,不一其物,故有一事而合于此者或迕于彼,岂非所谓大道以多歧亡羊者邪?故士文伯对晋侯以六物不同,民心不台;而太史公亦谓皋、唐甘、石书传,凌杂米盐,在人自得之于象占之外耳。干宝解《易》,六爻相杂,唯其时物也,曰:“一卦六爻则皆杂有八卦之气,若初九为震爻,九二为坎爻也。或若见辰戌言艮,己亥言兑也。或以甲壬名乾,乙癸名坤也。或若以午位名离,以子位名坎。或若得来为恶物,王相为兴,休废为衰。解爻有等,故曰物。”曰:“爻中之义,君物交集,五星四气,六亲九族,福德刑杀,众形万类,皆来发于爻,故总谓之物也。”说《易》如此,小数详而大道隐矣。以此卜筮亦必不验,天文亦然。
  褚先生补《史记·日者列传》:“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行家曰:可。堪舆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丛辰家曰大凶。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乙家曰大吉。辩讼不决,以状闻。制曰:‘避诸死忌,以五行为主。’”
  ○以日同为占裨灶以逢公卒于戊子日,而谓今七月戊子,晋君将死。苌宏以昆吾乙卯日亡,而谓毛得杀毛伯而代之是乙卯日,以卜其亡。此以日之同于古人者为占,又是一法。
  ○天道远春秋时,郑裨灶、鲁梓慎最明于天文。《昭公十八年》:夏五月,宋、卫、陈、郑灾,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子产不从,亦不复火。《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食,梓慎曰:“将水。”叔孙昭子曰:“旱也。”秋八月,大雩。是虽二子之精,亦有时而失之也。故张衡《思玄赋》曰:“慎灶显以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讯。”
  ○一事两占《襄公二十八年》:春,无冰。梓慎曰:“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不饥何为?”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十一月癸巳,天王崩。十二月,楚康王卒。宋、郑皆饥。一事两占,皆验。
  ○春秋言天之学天文王行之说,愈疏则多中,愈密则愈多不中。春秋时言天者,不过本之分星,合之五行,验之日食、星孛之类而已。五纬之中但言岁星,而余四星占不之及,何其简也。而其所详者,往往在于君卿大夫言语动作威仪这间及人事之治乱敬怠,故其说也易知,而其验也不爽。扬子《法言》曰:“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
  ○左氏不必尽信昔人所言兴亡祸福之故不必尽验。《左氏》但记其信而有征者尔,而亦不尽信也。三良殉死,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复东征;至于孝公,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其后始皇遂并天下。季札闻齐风,以为国未可量;乃不久而篡于陈氏。闻郑风,以为其先亡乎;而郑至三家分晋之后始灭于韩。浑罕言:“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而滕灭于宋王偃,在诸姬为最后。《僖三十一年》:狄围卫,卫迁于帝丘。卜曰:“三百年。”而卫至秦二世元年始废,历四百二十一年。是《左氏》所记之言亦不尽信也。
  ○列国官名春秋时列国官名,若晋之中行,宋之门尹,郑之马师,秦之不更庶长,皆他国所无。而楚尤多,有莫敖、令尹、司马、太宰、少宰、御士、左史、右领、左尹、右尹、连尹、针尹、寝尹、工尹、卜尹、芋尹、蓝尹、沈尹、清尹、莠尹、嚣尹、陵尹、郊尹、乐尹、宫厩尹、监马尹、杨豚尹、武城尹其官名大抵异于他国。
  ○地名《左传·成公元年》:“战于鞍,入自丘舆。”注云:“齐邑。”《三年》:“郑师御晋,败诸丘舆。”注云:“郑地。”《哀公十四年》:“坑氏葬诸丘舆。”注云:“坑氏,鲁人也。泰山南城县西北有舆城。”又是鲁地。是三丘舆为三国地也。《文公七年》:“穆伯如莒,莅盟,及鄢陵。”注云:“莒邑。”《成公十六年》:“战于鄢陵。”注云:“郑地,今属颍川郡。”是二鄢陵,为二国地也。《襄公十四年》:“伐秦,至于或林,为二国地也。《襄公十七年》:“卫孙蒯田于曹隧,饮马于重丘。”注云:“曹邑。”《二十五年》:“同盟于重丘。”注云:“齐地。”是二重丘,为二国地也。《定公十二年》:“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无注,当是鲁地。《哀公十三年》:“弥庸见姑蔑之旗。”注云:“越地,今东阳大末县。”是二姑蔑,为二国地也。
  地名盂者有五。《僖公二十一年》:“宋公、楚子、陈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会于盂。”宋之盂也。《定公八年》:“单子伐简城,刘子伐盂,以定王室。”周之盂也。《十四年》:“卫太子蒯聩献盂于齐。”卫之盂也。而晋则有二盂。《昭公二十八年》:“盂丙为盂大夫。”今太原盂县。《哀公四年》:“齐国夏伐晋,取邢、任、栾、高阝、逆、阴人、盂、壶口。”此盂当在邢、洛之间。
  州国有二。《桓公五年》:“州公如曹。”注:“州国在城阳淳于县。”《十一年》:“郧人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注:“州国在南郡华容县东南。”
  ○昌'A227'《僖公三十年》:“王使周公阅来聘,飨在昌蜀、白、黑、形盐。”注曰:“昌蜀,昌蒲菹。”而《释文》蜀音在感反,正义曰:“齐有邴蜀,鲁有公父蜀,其音为触。《说文》:“蜀,盛气怒也。从欠,蜀声。’此昌蜀之音,相传为在感反,不知与彼为同为异。”今考顾氏《玉篇》有“'A227'”字:“:徂敢切,昌蒲俎也。”然则传之昌'A227'正合此字,而唐人已误作“蜀”。是知南北之学陆、孔诸儒犹有不能遍通。《哀公二十五年》:“若见之君将之。”今本作“'A11M'”,《广韵》注曰:“《说文》从口。”盖经典之误文不自天宝、开成始矣。
  《襄公二十四年》:“日有食之。”正义曰:“此与二十一年频月日食,理必不然。但其字则变古为篆,改篆为隶,书则缣以代简,纸以代缣,多历世代,转写谬误,失其本真,后儒因循莫能改易。”此通人之至论。考《魏书》江式言:“鲁共王坏孔子宅,得《尚书》、《春秋》、《论语》、《考经》。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相类,世谓之古文。”自古文以至于今,其传写不知几千百矣,安得无误?后之学者,于其所不能通,必穿凿而曲为之说,其为经典之害也甚矣!
  古之教人必先小学,小学之书,声音、文字是也。《颜氏家训》曰:“夫文字者,坟籍根本。世之学徒多不晓字,读《五经》者,是徐邈而非许慎;习赋诵者,信褚诠而忽吕忱;明《史记》者,专皮、邹而废篆籀;学《汉书》者,悦应、苏而略《苍》、《雅》。不知书音是其枝叶,小学乃其宗系。”吾有取乎其言。○文字不同《五经》中,文字不同多矣。有一经之中而自不同者。如“桑葚”见于卫诗,而鲁则为“ホ”;“鬯弓”著于郑风,而秦则为“”《左氏》一书,其录楚也“氏”或为“氏”,“箴尹”或为“针尹”,况于钟鼎之文乎!《记》曰“书同文”,亦言其大略耳。
  ○所见异辞孔子生于昭、定、哀之世,文、宣、成、襄则所闻也,隐、桓、庄、闵、僖则所传闻也。国史所载策书之文,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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