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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话录-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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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部之次
  元和十五年,淮南裨将谭可则,因防边为吐蕃所掠。初到蕃中,蕃人未知宪宗弃天下,日夜惧王师复河湟,不安寝食。可则既至,械系之置地牢中,绝其饮食,考问累至。可则具告以大行升遐,蕃人尚未之信。其傍有知书者,可则因略记遗诏示之,乃信焉。蕃法刻木为印,每有急事,则使人驰马赴赞府牙帐,日行数百里,使者上马如飞,号为“马使”。报得可则审宪皇崩问之状。先是,每得华人,其无所能者,便充所在役使,辄黥其面。粗有文艺者,则A其臂,以候赞普之命。得华人补为吏者,则呼为“舍人”可则以晓文字,将以为知汉书舍人,可则不愿。其旧舍人有姓崔者,本华人,可则尝于灵武相识。其人大为蕃帅所信,为言之,得免可则前后数逃归,辄为候者所得。蕃帅虽不杀,以皮鞭榜之,凡数百,竟得脱。凡在蕃六年,及归,诣阙自陈,敕付神策军前驰使。未及进用,为军中沙汰,因配在浙东,止得散将而已,竟无官—成四年,余于越州遇之,见其步履不快。云于蕃中走时冻损足。视其臂,一字尚存。译云:“天子家臣。”可则亦细言河湟可复之状。听其语,犹微染戎音。
  ○谐戏附
  玄宗问黄幡绰:“是勿儿得人怜!”对曰:“自家儿得人怜。”上又尝登苑北楼,望渭水,见一醉人临水卧。问左右:“是何人?”左右不知,将遣使问之。幡绰曰:“是年满令史。”上问曰:“汝何以知?”对曰:“更一转入流。”上笑而止。上又与诸王会食,宁王对御坐喷一口饭,直及龙颜。上曰:“宁哥何故错喉?”幡绰曰:“此非错喉,是喷嚏。”
  周愿常奉使魏州,节度使田季安引之连辔。路周一驴极肥,季安指示愿曰:“此物大王世充。”应声答曰:“总是小窦建德。”李尚书选,性严毅,不好戏笑。时愿知江西盐铁留后事,将至。李公戒従事曰:“周生好谐谑,忝僭无礼,幸诸贤稍庄以待之。”及愿至,数宴。李公寒温外,不与之言,周亦无由得发。一日,馔亲宾,愿亦预焉。李公有故人子弟来投,落拓不事。李公遍问旧时别墅,及家童有技者,图书有名者,悉云卖却。李责曰:“郎君未官家贫,产业従卖,何至卖及书籍古画?”惆怅之久。复问曰:“有一本虞永兴手写《尚书》,此犹在否?”其人惭惧,不敢言卖,云:“暂将典钱。”愿忽言曰:“《尚书》大屯。”李公忘却先拒其谈谐之事,遂问曰:“《尚书》何屯?”愿曰:“已遭《尧典》《舜典》,又被此儿郎典。”李公兴怒之意大开,自此更不拒周。一日后,洪之属邑民产一子,有三首,李公览状恶之,久不怿,愿曰:“留待长大,令试幞头。”
  李纾侍郎好谐戏,又服用华鲜。尝朝回,以同列入坊门,有负贩者呵不避。李骂云:“头钱价奴兵,辄冲官长。”负者顾而言曰:“八钱价措大,漫作威风。”纾乐采异语,使仆者诱之至家,为设酒馔,徐问八钱之义。负者答曰:“只是衣短七耳。”同列以为破的,纾甚惭。
  京兆庞尹及第后,従事寿春。有江淮举人,姓严,是《登科记》误本,倒书庞、严姓名,遂赁舟丐食。就谒时,郡中止有一判官,亦更不问其氏,便诣门投刺,称従侄。庞之族人甚少,览刺极喜,延纳殷勤,便留款曲,兼命对举匕筋。久之,语及族人,都非庞氏之事,庞方讶之。因问止竟:“郎君何姓?”曰:“某姓严。”庞抚掌大笑曰:“君误矣!余自姓庞,预君何事?”揖之令去。其人尚拜谢叔父,従容而退。
  姚岘有文学,而好滑稽,遇机即发。姚仆射南仲,廉察陕郊。岘初释艰服候见,以宗従之旧,延于中堂。吊讫,未语及他事。陕当两京之路,宾客谒无时。门外忽有投刺者云:“李过庭。”仆射曰:“过庭之名甚新,未知谁家子弟?”客将左右,皆称不知,又问岘:“知之否?”岘初犹俯首颦眉,顷之自不可忍,敛手言曰:“恐是李趋儿。”仆射久方悟而大笑。
  卢尚书弘宣,与弟卢衢州简辞同在京。一日衢州早出,尚书问:“有何除改?”答曰:“无大除改,惟皮遐叔蜀中刺史。”尚书不知皮是遐叔姓,谓是宗人,低头久之曰:“我弭当家,没处得卢皮遐来。”衢州为辩之,皆大笑。
  有人说李寰建节晋州,表兄武恭,性诞妄。又称好道,及蓄古物。遇寰生日,无饷遣,乃箱擎一故皂袄子与寰云:“此是李令公收复京师时所服,愿尚书功业一似西平。”寰以书谢。后闻知恭生日,箱擎一破腻脂幞头饷恭曰:“知兄深慕高贞,求得一洪崖先生初得仙时幞头,愿兄得道,一如洪崖。”宾僚无不大笑。余尝读谢绰宗《拾遗录》云:“江夏王义恭,性爱古物,常遍就朝士求之。侍中何勖已有所送,而王征索不已,何甚不平。尝出行于道,遇狗枷败犊鼻,乃命左右取之还,以箱擎送之。笺曰:‘承复须古物,今奉李斯狗枷,相如犊鼻。’”此颇与寰、恭相类耳。
  衢州视事际,有妇人姓翁,陈牒论田产,称“阿公阿翁在日”,坐客笑之。因征其类。余尝目睹者,王屋有梓人女曰阿家,京中有阿辅,洪州有阿姑,蜀中有阿母,洛中有阿伯、阿郎,皆因其姓,亦堪笑也。
  卷五徵部
  (徵为事,凡不为其人与物而泛说者,皆入此部)
  尚书省东南隅通衢有小桥,相承目为“拗项桥”。言侍御史及殿中诸郎,久次者至此,心拗项而望南宫也。
  都堂南门东道,有古槐垂阴至广。相传夜深闻丝竹之音,省中即有人人相者,俗谓之“音声树”。祠部呼为冰厅,言其清且冷也。
  尚书省二十四司印,故事:悉纳直厅,每郎官交直时,吏人悬之于臂以相授,颇觉为烦。杨虔州虞卿任吏部员外郎,始置柜加钥以贮之,人以为便,至今不改。柜初成,州戎时为吏部郎中,大书其上,戏作考词状:“当有千有万,忍俊不禁考上下。”
  秘书省内有落星石,薛少保画鹤,贺监草书,郎余令画凤,相传号为“四绝”。元和中,韩公武为秘书郎,挟弹中鹤一眼,时谓之“五绝”。又省之东,即右威卫,荒秽摧毁,其大厅逼校书院,南对御史台,有人嘲之曰:“门缘御史塞,庙被校书侵。”
  御史台三院,一曰台院。其僚曰侍御史,众呼为“端公”。见宰相及台长,则曰“某姓侍御”。知杂事,谓之“杂端”。见台长,则曰“知杂侍御”。虽他官高秩兼之,其侍御号不改。见宰相,则曰“知杂某姓某官”。台院非知杂者,乃俗号“散端”。二曰殿院。其僚曰殿中侍御史,众呼为“侍御”。见宰相及台长“杂端”则曰“某姓殿中”。最新入,知右巡,已次知左巡,号“两巡使”,所主繁剧。及迁向上,则又入推,益为劳屑,惟其中间,则入清闲。故台中谚曰:“免巡未推,只得自知。”言其畅适也。厅有壁画小?山水甚工,云是吴道玄真迹。三曰察院。其僚曰监察御史,众呼亦曰“侍御”。见宰相及台长“杂端”,则曰“某姓监察”。若三院同见台长,则通曰“三院侍御”,而主簿纪其所行之事。每公堂食会,杂事不至,则无所检辖,惟相揖而已。杂事至,则尽用宪府之礼,杂端在南揖,主簿在北揖,两院则分坐,虽举匕筋,皆绝谈笑。食毕,则主簿持黄卷揖曰:“请举事。”于是台院白杂端曰:“举事。”则举曰:“某姓侍御有某过,请准条。”主簿书之。若举时差错,则最小殿中举院长,最小侍御史举殿院长。若杂端失笑,则三院皆笑,谓之“烘堂”,悉免罚矣。凡见黄卷罚直遇赦悉免,台长到诸院,凡官吏所罚,亦悉免。御史历三院虽至美,而月满殿中推鞫之劳,惮于转两院。以向下侍御史,便领推也,多不愿为,以此台中以殿中转两院为戏谑之辞。每出入行步,侍御史在柱里,殿察两院在柱外,有时殿中入柱里,则共咍之曰:“著去也。”三院御史主簿有事白端公,就其厅。若有中路白事,谓之“篸端。”篸端有罚。殿中已免巡,遇正知巡者假故,则向上人又权知,谓之“蘸巡”。台官有亲受除拜喜庆之事,则谒院长、杂端、台长,谓之“取贺”。凡此皆因胥徒走卒之言,遂成故事。院长每上堂了各报,诸御史皆立于南廊,便服靸鞋以俟院长。立定,院长方出。相揖而序行,至殿院门,揖殿中。又序行,至食堂门,揖侍御史,凡入门至食,凡数揖。大抵揖者,古之肃拜也。台中无不揖,其酒,无起谢之礼,但云揖酒而已,酒最合敬,以恐烦却损。往往自台拜他官执事,亦误作台揖,人皆笑之。每赴朝,序行至待漏院偃息,则有卧揖。上门有马揖。凡院长在厅院内,御史欲往他院,必先白。决罚又必先白。察院有都厅,院长在本厅,诸人皆会话于都厅,亦曰察院南院,会昌初,监察御史郑路所葺。礼察厅,谓之“松厅”,南有古松也。刑察厅谓之“魇厅”,寝于此多魇。兵察常主院中茶,茶必市蜀之佳者,贮于陶器,以防暑湿。御史躬亲缄启,故谓之“茶瓶厅。”吏察主院中入朝人次第名籍,谓之“朝簿厅。”吏察之上,则馆驿使。馆驿使之上,则监察使。监察使,同僚之冠也,谓之“院长”。台中敬长,三院皆有长。察院风彩尤峻。凡三院御史初拜,未朝谢,先谒院长。院长辞疾不见,则不得谢及上矣。
  北省班谏议,在给事中上。中书舍人,在给事中下。裴尚书休为谏议大夫,形质短小。诸舍人戏之曰:“如此短,何得向上立?”裴对曰:“若怪即曳向下着。”众皆大笑。后除舍人。
  或问东津先生曰:“昔人立法,将以利人邪?”曰:“利之。”曰:“何以后世反为害也?”曰:“因其利而奸生,则反害也。燧人钻木,致民火食,以熟百物,安知后世有咸阳焚烧宫室,三月不绝之毒。”伏羲画八卦,造书契,安知后世有假鬻文字,以市道欺诳时俗之弊后稷播百谷,安知后世有榷酤闭籴茶盐求利之苦轩辕制车服戎器,安知后世有华泽靡丽相尚,及穷兵黩武之弊,制宫室,安知后世有甲第别馆,凌云耀日唐虞建官列爵,安知后世有入金纳粟,冒取公侯禹平水土,别九州,安知后世有山林川泽之税,开津堰埭之难周公制嫁娶之礼,安知后世以依炫姻援,而求富贵孔子删《诗书》,定礼乐,垂五常之教,安知后世有掠儒之名,而盗声华,叨尊显凡此触类浇讹,流荡纪纲,大坏其本,岂圣人之过耶其由圣人启之耶其后世为治者,引而炽之耶呜呼!马肝之说,余不忍言。所可叹者,伊、周初以公忠,放主操政,以全国家,安社稷。而莽、卓、操、懿以降,行滔天之心,援此为法,尤可悲也。桀、纣、幽、厉,身遭放弑,常与万世之君,必为龟镜。则伊、周一时公忠,反误后世乱臣贼子;桀、纣、幽、厉,一时淫虐,而有益万世明君矣。善为政者,有才必用,用必当才,任之而不私之,非才则不任。故使人无弃无滥,天下无一人叹不遇而怀过望之事者。皋陶曰:‘知人则哲,能官人。’《传》曰:‘及其使人也器之。’臧僖伯云:‘国家之败,由官邪也。’班固称宣帝:‘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者也。’光武不许馆陶公主子为郎。前代明哲之主,及霸业之君,国朝列圣,躲亲庶政,用才使器,著在史籍者多矣。以君上之尊,深居高视,犹于小官小吏,一赏一罚,重慎如此。况辅弼之臣,岂得容易苟且哉苻秦入寇,谢安石用其兄子玄为帅以拒之,郗超虽素与不善,闻而叹曰:‘安为重举亲,明也。玄心不负举,才也。’人皆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府,见其使才,虽履屐间亦得其任。是以知之。’玄果立功于淮淝,破苻秦百万之众。郗嘉宾之言,亦可谓至公矣。今之人徒私于所亲,无安石之明;徒憎所不善,无嘉宾之论,可悲矣!李林甫奸邪阴贼,妨嫉贤能。至于善守章程,深得宰相之体。当时虽正直有名之士,多被构害。而守寻常仕进者,名获其分。至今人有以右座呼之,而不名也。非其在下有感之者乎韩晋公节制三吴,多历年所取宾佐僚属,随其所长,无不得人。尝有故旧子弟,投之与语,更无能解。召之与宴而观之,毕席端坐不旁视,不与比坐交言。数日,署以随军令监库门。使人视之,每早入,惟端坐至夕,警察吏卒之徒,无敢滥出入者,竟获其力。”
  裴光德垍在中书。有故人,官亦不卑,自远相访。裴公给恤优厚,従容款洽,在其第无所不为。乘间求京府判司。裴公曰:“公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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