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秋天的阳光是温和而且不伤人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友好地和我裸露在吊带睡裙外的皮肤亲热。我摘下睡裙的肩带,像跳芭蕾舞那样,将两只胳膊竖直地伸向空中。
当淡紫色的纱裙从我身上软软滑下的时候,犹如演奏着一支德国作曲家舒曼创作的钢琴曲。应该是哪一支呢?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赤裸着仰面躺在深红色的波斯地毯上。
赤身躺在阳光下,犹如回归自然,只可惜这种返朴归真的感觉只能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体验。我的皮肤从小就白,如今这犹如法国贵妇般的雪白肌肤,常常让年轻的中国女孩子羡慕不已,但我从来没有为这而感到骄傲,尤其是在当今小麦色皮肤流行的时代,这种略显病态的惨白让我自卑。
走在海边,就是在夏天,我也是用衣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尽量不让皮肤露在外面。除了没有戴面纱外,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女人。当走过一群穿着比基尼,快乐地在沙滩上打排球的法国少女时,从她们异样的目光中,感觉自己像是从另一个星球来的怪物。
叮叮一直陪伴着我。它是我心爱的小狗,还不到一岁,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
“过来!”我冲它招了招手,它听话地跑到我身边,站在那里,用两只黑黑的眼睛讨好地看着我裸露的身体。
我其实是一个爱害羞的女人,毕竟是从南方一个小地方来的,远没有北京、上海的那些女孩子开放。我很惊讶自己能这样一丝不挂地躺在地毯上,躺在叮叮面前。只是叮叮的目光很清纯,如同家乡的一眼泉水。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就只有动物的眼睛里看不出色情的东西。
我坐起身来,把叮叮抱在怀里,像一个妈妈抱着她的孩子那样。它的白色短毛,透着油亮亮的光泽,衬得上面那一个个黑色斑点格外醒目。
说实话,我不太适合做这种英国斑点狗的主人,这好比是一个裹着脚的老妇开一辆敞篷的宝马跑车。叮叮需要的是一个充满活力,最起码也是一个有生命力的主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巴黎的宠物商店看上它。它那时是一只刚被人送回来的病狗,整个身体病怏怏贴在笼子上,黑白相间的毛竖立着,轻轻打颤。它使我想起了我十三岁那年的一个月亮很亮的夜晚,当时的我也像它一样可怜,同样无助地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打颤。
店主很奇怪我要买下它,因为第二天它就要被送到宠物医院打针。这个国家是讲人道的,那一针会让它没有痛苦地睡着,永远不会醒来。对于一个商人,这是一件已经丧失价值的商品,店主人看我一直盯着它,就索性将它送给了我。
红颜 /漂漂 著
第二章 寂寞的蓝色海岸(2)
我抱着它走出店门,一阵风将门口挂着的一串风铃吹了起来,“叮叮—咚咚”的,很好听,它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睛像一个初生的婴儿那样清澈透明。我就给它起名叫做“叮叮”。
2
我带叮叮出门。
门一打开,它就急不可耐地往外蹿,到了路上,它的小腿跑得更欢实了。
“叮叮,慢点跑!”我在后面喊着,跟着它一溜小跑。没过几分钟,我浑身热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自己一向很少运动,这短短的几分钟竟然让我胸口发闷,心跳加快了许多。
我拽了拽手里牵它的细绳,它听话地放慢了脚步。看得出,经过这几分钟的热身运动,它也渐渐从兴奋中平静下来。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着,它时不时用鼻子左嗅嗅,右嗅嗅,小尾巴在后面来回摆动,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对面过来一个穿着一身深蓝色运动装的法国中年男人,他手里牵着一只黑色卷毛狮子狗。狗的脑袋上扎了一个小辫子,还系了一个鲜红色的蝴蝶结。叮叮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又跳又蹦,冲着它汪汪叫,像是打招呼,还拉着我向它身边走。呵!叮叮是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可爱的狮子狗小姐。
我有些尴尬地冲这个中年男人笑了笑,然后用不太标准的法语向他打了声招呼,他也冲 我笑了笑,回了声“你好!”,他的法语带着特有的普罗旺斯地区的口音,有些难懂。
可惜叮叮的兴奋并没有引起这位漂亮的狮子狗小姐的好感,反而它变得更骄傲了,高昂着头,扭着小屁股,翘着尾巴走了。
自作多情的叮叮有些失望。尽管漂亮的狮子狗小姐走远了,它还是回头望着它,耷拉着小尾巴。
我有些可怜它,也为它的痴情所感动。没有一会儿,它又变得开心了,小尾巴又重新摇了起来。大人们常说毕竟是小孩子,什么事情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想到狗也是这样。
我住在海边,离市中心还有四五公里,走路步行需要一段时间,搭公车只需要十几分钟。
这座名叫耶尔的小城,拥有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地区典型的气候和美丽风景,随处可以看到妖娆可爱但又朝气勃勃的棕榈树。后来才知道,棕榈树原来是这个地方的特产,种植历史可以追溯到1867年,所以耶尔的棕榈树小有名气,还向外出口。
过了旅游旺季,和夏天相比少了大批的游客,特别是在这个季节,这座只有五万人口的小城褪掉了喧嚣的外衣,如同黄昏退了潮的海水,安静悠闲地拍打着岸边。
下午,经过午休,街上有些喧哗,市中心走来走去的也全是当地居民。他们很多人都互相熟悉,用普罗旺斯地区的口音亲切地打着招呼,或是轻轻拥抱一下,然后,左右碰碰脸颊。
我在这里既显眼又孤独,犹如玫瑰园角落里突然冒出的一枝胆怯的野花。没有人认识我,更没有人关心我要做什么。虽然这会让我感到有些寂寞,但这份简单自由却是在北京,在那些台湾人身边找不到的。
我站在“半月广场“的边上,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这个18世纪小广场的真实名称,因为我常常是记不住那一大串绕口的法文。我只觉得这里花岗岩石的地面看上去像水中倒映的半个月亮,所以我就称它为“半月广场”。
“半月广场”连接着这座城市的老城区和新区。那些美丽古老的房子和18世纪的教堂都建在绿葱葱的山上,在春天被黄色的Mimosa花包围。广场周围散落着几家咖啡店和酒吧,还有一间卖报纸杂志的小商店,它门口的架子上总是摆满了五颜六色,微缩了城市美丽风景的明信片。
我在广场一角的超市买到了必需的食品和生活用品,站在“半月广场”上,思考着下一步去哪里。
红颜 /漂漂 著
第二章 寂寞的蓝色海岸(3)
身边不远处就是一个典型的法国式的咖啡店,有那么几次,我独自坐在这间红屋顶咖啡店里临窗的位置,因为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上那座古老的灰色城堡。
耳边听着夹杂着动听法语的古典音乐,手里捧着一杯茶或是咖啡,的确能让人心情放松不少。只是这个咖啡馆变得越来越时尚,来这里聚会的年轻人多了起来,流行音乐代替了以前的Jazz,这就使我渐渐对它失去了兴趣。
此刻,几个年轻的法国女孩子正围坐在咖啡店门口的白色小桌子前,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有一个女孩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其他几个人手里拿着装着冰淇淋球的纸杯。金色的阳光贪婪地舔着女孩手中即将溶化的深咖啡色的巧克力冰淇淋。
今天的确是一个好天,我的双腿情不自禁地向老城区那边挪动起来。
这座小城是在法国南海岸沿线(Rivera)最古老的一座城市。老城区里完好地保存着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穿过“半月广场”北边一堵厚厚的拱形墙,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路,我逐步上山。踩着石阶,上到一半,我已气喘吁吁。
拐过弯便来到一座叫圣路易的圣芳济修道院式的教堂,它外形古典优美,三个优雅的石砌圆形拱门,让人联想到意大利罗马式的建筑风格。
我继续上山,直至山顶。
山顶上有一个灰色的露天城堡,从上面可以看到整个耶尔城和地中海上由几个小岛组成的耶尔群岛。
多么美丽的景色呀!
3
下了山,我已经没有力气走回海边的家。
我决定坐公车回去。巴士站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那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位高个子穿红衣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红色风衣下露着两条套着肉色透明丝袜的纤细的腿,头上戴着一顶相同颜色的小圆帽,脚下是一双相配的红色高跟鞋。她的左手里还拿着一只很精致的红色皮制手包。从很远的地方看过去,整个人如同红色绣球花那般耀眼。
等我走近了,这才看清她的脸。她看上去面容姣好,脸上每一部分都经过细心描绘,深蓝色的眼影配着她深蓝色的眼睛,红色的口红配着她这一身红衣。精心的化妆和体面的打扮更显得她精神饱满。
红衣女人站在那里,无所事事地左右环顾着,等我走过去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眼光透着好奇。对于这种目光,我早已习惯。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主动用英语向我问了一声好。
我有些惊奇,因为法国人一向是傲慢惯了,很少主动跟外国人打招呼,而且他们自认为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语言,就是会说英语也不会轻易讲英语,总要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子来。
“你好!”我急忙应了一声。她的微笑发自内心,这让我有些感动。
“今天的天气很好。”她又接着说。
听完这句话,我一下就确定了,她不是法国人,听她的发音,她应该是一个地道的英国人。
“是呀,今天的天气真好!”我接着说。
“多么可爱的小狗呀!我以前也有过这样一条狗,它们长得可是一模一样。”她看见了叮叮,亲热地用手拍了拍它。叮叮看上去也很喜欢她,开心地摇着尾巴。
“你是日本人吗?”她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中国人。”
她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带着歉意,轻轻一笑,用优美的伦敦音说:“对不起,我怎么忘记中国了呢?”
和尼斯相比,来这座小城的外国游客实在是不多,更别说是中国人了。
“我知道中国,那是一个很大很美的国家。”她接着说,“我一直都想和丈夫去那里旅游。”
我点了点头:“是呀,我们中国是很大、很美的。”这句话一出口,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伟大过,仿佛是驻联合国的一个代表。
“我一直都想去看一看中国的长城,可是那里离欧洲太远了。”她又接着说。
“听你的口音像是英国人。”我说。
“对,”她点了点头说:“我是从伦敦来的。”
从伦敦那个大城市搬到法国这个无名的小城,我有些不解。
红颜 /漂漂 著
第二章 寂寞的蓝色海岸(4)
她看懂了我脸上的疑惑,继续说:“我二十五岁的时候,独自到法国南部旅游,后来在马塞若列特广场碰到了我现在的丈夫,我们一见钟情,因为都喜欢普罗旺斯地区,就结了婚,一起搬到这座城市。在城里,我们开了一家旅馆。”
“听起来真是浪漫!”
她幸福地笑了,笑容里倒映出一个美满的婚姻。
“没错,法国是一个产生浪漫的国家。你呢?你是从中国什么地方来的?”
“北京。”我回答道。
“北京一定有很多人吧?”
“很多,一千多万。”
“哇,还有一个美丽的皇宫?”
“对,是故宫,很大,有9999间房屋。”
“哇,太棒了!我一定要去看那9999个房间!”
我对眼前这个英国妇人产生了好奇,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吗?”
“四十年了。”她淡淡地回答,那语气就好像她是昨天才来这里。
“你喜欢这里吗?”她又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只是,我在这里住的时间不太长,还不太了解这里。”
“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她肯定地说,“这里有葱绿的棕榈树,阳光灿烂的海滩。”
“你别看这里现在默默无闻的,可它还是法国蓝色海岸里最古老的旅游胜地,在英国都很有名,当年维多利亚女王就经常来这里度假,在18世纪,只有尼斯才能和它媲美。”她的话像是给这个小城做广告。
公车慢悠悠地开来了,停在我俩面前。司机一定在很远处就看到我们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和一个穿黑衣的女人,还有一只白色带着黑色斑点的狗,色彩分明得像毕加索立体主义风格的现代画。
车上空荡荡的,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我们并排坐在最后一排。
“你是不是住在海边?”她亲切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呢?